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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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青坐在温暖的房间里，却很是局促。
四周墙壁上挂着八幅仕女图，透过层层叠叠的纱幔，在温柔的灯光下隐隐约约，风姿绰约。
“青夫人也爱仕女图？”对方将一盏茶推到她面前，含笑道。
楚青摇摇头，勉强一笑：“想不到展老夫人的画工如此之好。楚青只会两道鬼画符罢了。”
不错，命刘妈妈从密室之中将她救出的，正是展明伦的母亲，展老夫人徐连芳。
徐连芳饮了一口茶，笑道：“如何敢当？不过也是闲极无聊了随便画几笔罢了。青夫人受惊了，喝茶压压惊。”
楚青勉强一笑，摇摇头。要说楚青这一点，真是极好的。她在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安全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吃下或者喝下别人的东西。
所以她只是恭敬道：“多谢夫人，只是楚青急于出去见到我家夫君，还请夫人即刻领楚青出去可好？”
徐连芳笑道：“夫人要见夫君，老身岂有不应之理？只是夫人而今这样狼狈，何妨稍稍打扮一番再出去？也免得吓着了你家夫君。”言罢不待楚青答应便吩咐道，“快拿妆盒来给夫人上妆。”
两名老仆应了，取了妆盒放在楚青面前，还架上了镜子。而后一左一右地站在楚青身后伺候。
展老夫人笑而起身，走到楚青的身后，摘下她的发簪，伸手捞起她散落的青丝，细细地为她梳理着长发，一边梳头一边羡慕道：“青夫人生得真是好。不仅人美，这一头青丝，也美得教人心醉。”
楚青勉强一笑，心中却开始警笛大作。
女仆眼也不眨地就杀了她儿子，可展老夫人至今却一个字也不提，甚至还笑语盈盈地给她梳妆……
这未免冷静得有些过头了，怎么也不该是常人应有的反应吧？
再看那两名老仆，一左一右宝塔似地立在身后，那位置，正好封住了她的退路，只消她一动，随时都能将她死死按住。
楚青猛然一惊，发现自己现在可能极为危险。
“青夫人在想什么？”展老夫人柔声问，“眼神都变了好几回了。”
楚青吃了一惊，才发现自己的神情都映在镜子中，被站在身后的老夫人尽收眼底。
她勉强一笑，垂下眼帘，尽量克制着心中的紧张感，平静道：“楚青原先只是担心夫君。但想想，他而今应当就在外头，是以也自放心了一些。”
“青夫人放心，”展老夫人笑着捡起一根精美的发簪握在手中，望着镜中的楚青微笑道，“此处极为隐秘，展大人一时半会，只怕找不到这里。青夫人安心梳妆便是……”
她一面说着，一面渐渐握紧了手中的金簪，突然间狠狠地向楚青脑后扎去。
楚青早有准备，危急中猛然一闪躲开，随即已滑到桌下，顺势滚到一边。
一般人在这等情形下都是选择一跃而起，但是当时除了徐连芳之外，还站着两名老仆，而楚青功力尽失，一下子并不是她们的对手，倘若一跃而起，定然就会被制住。
但所幸的是，她虽功力尽失，手脚功夫却还是在的，便顺势滑到桌下，滚到一边。
那两名老仆定然未曾料到这等状况，齐齐一呆，便已看到楚青溜到她们对面，一骨碌翻身站了起来。
徐连芳手中还握着金簪，笑道：“青夫人这是怎么了？不愿老身给你梳妆？”
楚青长发披散，喘着粗气道：“不劳夫人。”
“青夫人这等样子，如何能见夫婿？”展老夫人笑道，“阿柳阿杨，还不快扶夫人过来梳妆？”
两名老妇应了，身形一动就上前向楚青抓来。
楚青急忙一闪躲开，不断后退，一面随手抓着任何东西丢向她们以抵挡。
慌乱时闯进了纱幔之中，将悬挂在墙上的纱幔也扯落下来，纱幔被扯落之后，清晰地露出了墙上挂着的仕女图，楚青惶然间扫了一眼，忽然发现那画像竟注着陈倩儿的名字，再一看，其他仕女图的名字，竟也是她曾在失踪少女的名录中见过的，这发现不由令她脸色大变，也便是这一愣神就被两名老妇制住了，狠狠地按在地上。
一瞬间，楚青什么都想通了：“是你！！是你挖开了陈倩儿的坟墓，将莫秀兰的尸体调换了过来！！”
“不错，是我！”徐连芳手执金簪，一步步向她走来，冷然道，“是我暗中将莫秀兰的尸体从荷塘中捞出来，与陈倩儿的尸身交换。不仅陈倩儿，还有那个许青青，她好容易从展明伦手中逃了出来却落水而亡，也是我偷偷地将她尸身带走。除此之外，还有荷塘之中的死尸，估计展明伦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几年之中，我从中陆续盗走了几具，他也从未发觉。”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楚青奋力挣扎，厉声叫道。
徐连芳冷笑，在灯影之中容貌尤其狰狞：“因为她们该死，你也一样。”
“你们的名字里都有个青字，你们都是美人！！”
“你神经病！！这也惹到你了！！”楚青叫道。
徐连芳冷笑，冷然一哂，眼神却渐渐开始温柔，：“十三岁那年，我就中意展先生了。他相貌英俊，又宽和渊博。每每看见他的笑，我便如沐春风。我在家中，天天盼，夜夜盼，只盼能嫁与他为妻。”
“若能嫁与他，此生纵然只是吃糠咽菜，我也心满意足。”说到此，她的脸颊上竟泛起了一片红晕。
“我将心事告诉给了娘亲，要她暗示展先生娶我为妻。可是，可是展先生却回话说，他已有了意中人！！”说到此，她的目光又渐渐转为绝望，“我听罢了如五雷轰顶，我不相信，还会有谁比我更好！！”
“其后不久，展先生家中就给了陈家的梓青下了聘。”她说到此，目光又转为愤怒与不甘，狠狠瞪着楚青，“那陈梓青有什么好？！她家在陈家中是个穷户！！嫁人都嫁不起的穷户！！她嫁人还是靠着展先生给的兜裹（注1）！！她怎么跟我比？！我是徐家族长的千金啊！！”
“可是他们却成亲了……”徐连芳的声音到此显得十分干涩黯然。
“他们成亲那天，我一个人躲在房中哭，外面锣鼓喧天，喜气洋洋，可是我却心如刀割……”
“她有什么好？她不过是长得比我美，不过是那一头长发比我黑亮！！就因此，展先生要她不要我？！”
“从此后数年，我都不愿再提婚嫁。到了十八岁那年，爹爹做主，将我嫁给我展世奎。”
她深吸一口气，含着泪花笑道：“最初几年，夫妇俩倒还平静，他对我也还好。我还为他生了个儿子……”
“可几年之后，我却忽然得知，原来他在外头居然还养了个小妾！！那小妾的名字里，也有个青字！！”说到此，她口气忽然转为怨毒。
“这还不算，我派去的人还暗中听到了一个消息，原来我现在养的这个孩儿展明伦，竟是这贱人和展世奎生的！！他不是我的亲孩儿！！”
“我们两人在同一日生了孩子，展世奎见我的孩儿先天不足，为了继承族长之位，竟然私自将两个孩子调换了！！而我得知这一切之时，我的孩儿已经……纵然先天不足，那也是我的骨肉！！我的亲亲孩儿啊！！！”
徐连芳说到痛处，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而楚青也被这故事的内情镇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连芳哭了一阵，猛然收住，信手一扯身后的纱幔，露出了最后一幅仕女图。
上面的女子形态优美，黑发如云，细眉长眼，端得是一个面容姣好的美人儿。
“知道这个贱人是谁吗？”徐连芳恶狠狠道，“她就是展明伦的亲生母亲！！”
“这一切都是你们害的！！从陈梓青，到那个贱人，全都是她们害了我！！”
说到此她又冷然一笑，带着泪怨毒道：“展世奎不是要他的孩儿成才么？好，我成全他！我就让展明伦成大才！从小到大，我极尽宠爱，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难得这孩子竟是如此聪敏，无论何事都一看就会。”
“很快，他就厌烦了，不知漫长人生，他还可以做什么。他不愁吃穿，却心无大志，无心族长之位，无意为官，连出去闯荡江湖也无意。我就想，机会来了……”
“展世奎也不是什么好鸟。你以为他手上多干净啊？他喜欢打人，打那些美人侍妾。打完了，又疼她们。他不敢打我，因为我是徐家族长的千金。”
“可是我可以让明伦看到他打啊。”她说到此，笑得更加开心，“于是某一日，我设计让他看见自己的父亲对侍妾施虐。这孩子真是聪明，聪明啊。他爹的所作所为，竟是一看就会了！”
“不仅会了，还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哈哈哈哈……”徐连芳纵声大笑。
楚青浑身发抖，也说不清自己是吓得还是气得，只是死死盯着她。喃喃自语：“疯了，她真是疯了！”
…………
展昭跃入展宅中，随手抓过一名小厮问清了展老夫人住的地方便径直往里闯。
此时入夜，守院的家丁自然不准男子入内，然而展昭却连多争论一句也懒得，抬手拎起阻拦的人远远丢开，径直闯进了展老夫人的院子。
冲进外间时，几名侍奉的丫头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展昭见之厉声喝道：“老夫人何在？！”
一名丫鬟怯怯地指了指里间，展昭便立刻冲了进去。
里间之中陈设简单，一目了然，但是并无一人。展昭大怒。返身回来抓起一个丫鬟喝道：“胡说！！里间哪里有人？！”
那丫鬟一看内室无人，吓得快哭了出来，含着泪花急急道：“老夫人与刘妈妈杨妈妈进来歇息多时了，并未曾见外出……奴婢……奴婢却也不知。”
展昭一怒，丢开丫鬟的手，在屋子中转了两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这房间不大，设施倒更像个佛堂，早年就听闻展老夫人多年事佛不问世事，将卧室改为佛堂，也并不奇怪……
但是……
他忽然问道：“老夫人平时待得最多的是哪里？”
“便是这里。”小丫鬟怯怯答道，指了指安放在石台上的床榻，“夫人平时都坐在塌上念佛，甚少离开，偶尔离开，也要刘妈妈或杨妈妈在塌上坐一阵，代为念经。”
话音刚落，展昭毫不犹豫拔剑劈向塌上。喀喇一声响，床榻轰然散开，露出一个幽深的地道入口。
展昭毫不犹豫收剑入鞘，从入口处跳了进去……
…………
密室内
徐连芳还在缓缓地讲着自己的故事：“几年之后，展明伦的亲生母亲就死了。她被展世奎施虐了那么多年，身子早就不行了。可怜她临死之前，还没能见到明伦一眼。呵呵，待她死了之后，我就偷偷地将她的尸体带到这里，藏了起来。”
“藏在何处，青夫人何妨猜猜？”见楚青惶然地瞪着墙上的仕女图，徐连芳大笑，“真是聪明啊！！就在那些仕女图的后面！”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楚青再也忍不住，大叫，“你自己命运不济，却迁怒怨恨于无辜之人！！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有多少人因此无辜丧命？？？你还堂而皇之振振有词？！”
“就是她们！！就是她们！！”徐连芳叫道，“所有名字中带青字的女人都该死！！都不是好人！！她们都该死！！你也该死！！你也该死！！！”言罢挥动着手中的发簪就像楚青狠狠地扎了过来。
楚青被两名老仆按住，动弹不得，眼看再也无力闪躲，只得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
过了许久，她始终未曾感觉到金簪扎入身体的疼痛，反而按着自己的两双手，似乎有些僵了，楚青一阵恍惚，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
灯光下，丈夫的身影仿若从天而降的二郎神，铁塔一样的身躯威仪而愤怒，单手紧紧握住徐连芳握着金簪的手臂，令她动弹不得，自己兀自喘着粗气，盯着徐连芳恨恨道：“叔母让侄儿好找！！”言罢狠狠一甩，将徐连芳整个人甩将了出去，撞到石壁上滑落下来，当场昏迷了过去。
“夫人！！”两名老仆喊道，却依旧押着楚青不敢放开。
而此时紧跟其后的楚瑜和蒋平也赶了过来，楚瑜一看到姐姐便叫道：“姐，你怎么样？”
未待楚青答话，杨婆婆猛然死死地卡住她的脖子，冲着展昭叫道：“你休要过来！！再过来，我……我就杀了她！！”
展昭喘着粗气，双眼血红，杀气腾腾地瞪着她，一步步走了过来，森然道：“你若有此胆子，尽管试试。展昭在此指天血誓，你若伤她一根汗毛，我会让你，但——求——速——死！！”
两名婆婆被这样的如血罗刹一般的展昭生生吓住，竟然呆呆地看着他，全然不知所措。
楚青趁此机会赶忙狠狠一推，挣脱了两人的掣肘，跌跌撞撞一头扑进展昭怀中。展昭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转了两圈，几步退到了安全地方，让身后的蒋平与楚瑜上前控制了局势，而自己则紧紧搂着妻子。
几乎控制不住地吻着她的头顶，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仿佛突然之间全身便是一松，生怕她又消失了似地，眼眶禁不住就红了。
“青儿……青儿……青儿……”
作者有话说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