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情事》青狐也九尾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肯是不肯？”孟若虚逼问道。

　　展昭惶然摇首，退了两步又跪了下来，叩首道：“师父恕罪，此事徒儿万万不能。”

　　孟若虚怒道：“你敢违抗师命？！”

　　“徒儿不敢，但此事徒儿万万不能。”

　　“展昭！！”孟若虚怒吼道，“你敢忘恩负义？！”

　　“徒儿不敢，”展昭心乱如麻，早没了抽丝剥茧摆事实讲道理的能力，他只能是死死咬住答案，任孟若虚如何发怒，也坚决不肯松口，“徒儿……不能背信弃义。”

　　孟若虚怔了怔，倒并不意外。展昭是他们三兄弟的得意弟子，最得意的就是他重情重义。他既已娶亲，就定然会对他的妻子不离不弃，负责到底。

　　也恰是看中展昭这一点，孟若虚才非要把春妮许配给他。

　　除了这个徒儿，他还真不放心把春妮交给其他男人。

　　想到此，孟若虚缓和了口气叹道：“为师岂能不知你为人？故而此番，并非要你休了你那新婚娘子，而是让你再娶个春妮，这有何不可？”

　　见展昭沉默不语，孟若虚以为徒儿动了心，忙又接下去劝道：“身为男儿，三妻四妾也是常事，有何不可？师父并不是要你背信弃义，只不过再娶一门亲罢了。回头让春妮和你那新婚娘子姐妹相称，一道侍奉于你，为师也乐得安享晚年，这岂非一举三得？”

　　他这样说着，满以为展昭至少会松个口，却见徒弟咚咚咚向自己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望着自己的目光却更为坚定了：

　　“师父恕罪，此事徒儿万不能答应。”

　　孟若虚呆住了，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登时大怒：“展昭！！”

　　展昭咬着牙，又向师父叩首道：“徒儿誓与楚青同甘共苦，相扶一生。断然不会作出背弃之事。更何况……”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想起过往种种，想起她每日带着温柔的微笑，精心为自己准备饭菜，想起她赖在自己怀中点着自己的鼻子撒娇取笑，想起她在春寒料峭里为自己洗衣，小手被冰冷的水冻得通红，可她的微笑却仍是那样温暖，看一眼，就仿佛融化在春风里。

　　想起她在花蝴蝶的船上望着自己眼神坚定，不顾一切地也要跟随自己。

　　想起她为了救自己身受重伤几乎丧命，却还在微笑着鼓励他继续追捕凶犯，却还在庆幸受伤的那个人不是他……

　　想起她那时候在山洞里，淡淡的不经意地说：“你在这里，楚瑜在这里，我又能到哪里去？”

　　你在这里，楚瑜在这里，我又能到哪里去？

　　展昭的鼻子一阵阵发酸，懊悔咬噬着他的心，痛得他指尖都有些发冷：

　　“更何况，楚青对徒儿情深意重，生死相托，徒儿断不能辜负她一片深情！”

　　“你……”孟若虚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阵，冷然道，“好！展昭，你重情重义，坚持不负你那新婚妻子，却可知如此已然负了你三位师父？！”

　　展昭一震，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孟若虚，又低头道：“请师父明示！”

　　孟若虚咬牙道：“这巨阙乃是我孟家一门祖传之物。为何你大师父临终之前会交付与你？你可曾想过？”

　　展昭呆住了。

　　“春妮是我孟家而今唯一血脉，我大哥将巨阙交付与你，就是有心要你做孟家的女婿！可你却……你却……”孟若虚顿了顿，又强压着脾气，努力劝说道，“而今师父也体谅你的难处，没叫你休妻。不过是再娶春妮，也好给我兄弟几个交代而已，这又有何为难？！你在开封府，其身持正是好的，然则大丈夫三妻四妾又何妨？就连你们大人不是还有一门小妾吗？”

　　即便师父摆出了包大人做幌子，展昭依旧坚定地缓缓摇头：“大人是大人，展昭是展昭。师父吩咐，请恕徒儿无法应从。”

　　“你……”孟若虚气得一脚向展昭踹去。

　　这一幕正好被匆忙赶来的春妮看见了，吓得一声尖叫：“爹！！”冲上去扶起师兄，将他护在自己身后，便冲着父亲叫道：“你莫要为难师兄，是我自己不愿嫁他！！”

　　“春妮，休要多言，快到一边去。”展昭怕师父暴怒之下连春妮一块打，连忙将她护住。

　　孟若虚气得快昏过去了，怒道：“好！！好！！我教出的好女儿，教出的好徒弟！！！”

　　他气极之下也是什么都不顾了，当下吼道：“展昭！你若不从师命不顾师门，便速将巨阙还来！！”

　　这话如五雷轰顶，将展昭和春妮震在了当场。

　　师兄妹两人呆呆地看着师父那盛怒的脸庞，脑中一片空白。

　　空气霎时凝固了。

　　孟若虚话一出口，自己也呆了一呆，登时有些后悔，担心地看看徒儿，见他仍是一幅怔忡的模样，心头也自一阵懊恼。然而话既已出口，面子问题，却令他怎么也开不了口收回。

　　师徒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一言不发。

　　“爹！你在胡说什么！！”春妮终于明白过来，惊叫道。

　　孟若虚咬着牙一声不吭，却撇过头不敢看徒儿。

　　展昭伸手拦住师妹，缓缓垂首，向孟若虚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轻声道：“师父容禀：楚青自幼丧母，岳父大人为一家生计四处奔波，她独自一人照料弟弟，操持生活。展昭至今不得知，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姑娘，是如何历尽艰辛，保护并抚养弟弟长大成人。”

　　“及至如今，楚瑜为人得以光明磊落，性情得以活泼良善，皆拜楚青十数年含辛茹苦、悉心教导之功劳。这等奇女子，展昭不仅怜惜，而且敬重。”

　　“展昭身入公门，以心侍天下，她明知徒儿素以天下为重，家室为次，亦决意跟随，全心相待。成亲月余，她对徒儿曾舍命相护，亦曾精心照料。无论为妻为友，楚青都是徒儿肝胆相照、性命相托之人。此情此境，非是徒儿不顾师门、不辨情分。只是器量狭小，此身之畔，只容一人。”

　　他言罢，跪立垂首，恭恭敬敬地将巨阙双手奉过头顶，递到孟若虚的面前。只是双手微微颤抖，牙关紧咬，显是割舍难离。

　　庭院墙外，楚瑜悄悄地躲在一边将这些情形尽数收入眼底，一时无言，却不禁泪流满面……

　　孟若虚呆呆地看着展昭，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过了许久，蓦然起身，将那巨阙一把抓起，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春妮急了，大叫：“爹！！你糊涂了！！！”

　　然而孟若虚却毫不理睬，径直持剑离去。

　　展昭手中空空落落，遥望着师父离去的身影，眼中依稀残留巨阙之上那飘飞的剑穗亮黄，一时间，心头痛得仿佛被生生撕下一块，泪，终于落了下来。

　　春妮被师兄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惹得一阵心疼难过，跺了跺脚，回首对展昭道：“师兄，你放心。我定会想法子让巨阙重回你手中。”

　　展昭微微摇首，勉强一笑，温言道：“师父心情不好，你且好生照料便是，千万莫要再惹他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师兄你……”春妮叹了一口气，“这等时候了，你还挂念爹爹！我晓得了。你放心便是。”

　　展昭微微颔首，便又歉然道：“春妮，师父的好意……”

　　“师兄你莫要再说了，”春妮笑道，“春妮明白。师兄也莫要为此事闹心。且不论春妮已有心上人，纵然没有，春妮也不愿嫁给师兄。”

　　“师兄心怀天下公道，固然教人敬重。可师妹要的，却是那个一心一意待我的人。”春妮轻笑，眼底泛起一股温柔，道，“阿牛哥待我极好，也会待爹爹极好，师兄尽可放心。”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忙道：“对了，我适才匆忙赶来，依稀看到嫂子独自一人向南城门走去。我唤了她几声，她也没睬我，魂不守舍地模样看得教人担心。天快黑了，你还是快寻她回来再说。”

　　展昭怔了怔，这才想起楚青至今未见，想起适才对她，一时心中既担心又懊恼，连忙点点头，便径直向外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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