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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by装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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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by装甲
“麻利点,快把这些尸体都给埋了。”
恍惚中七白觉得有人搬着他移动,然后狠狠的把他扔到了一个坑里,后脑撞到了竹制铠甲上,疼的他慢慢清醒。睁开眼睛周围都是已死的将士。淡淡的腥味混着干冷的风刮过他的鼻尖,逐渐清晰的视线里,是一片铁锈色的夕阳。有人在不远处走动。
七白试着动了动僵硬的手脚,扯动了伤口,温热的血液从中溢出,一会又逐渐变冷。他慢慢坐起来,血粘在厚重的衣服上,又是一阵牵扯,眼前一黑,他又软倒在身下的一具尸体之上。模糊中,有几个人跑向他,“这里还有个活的……”三个发髻潦草,面色黄黑的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们把他抬了起来,放在草席上,不知道要拖向什么地方,七白这么想着,又昏睡过去……
当七白再次醒来的时候,头顶是个帐篷,运气不错,他想。周身不再冰冷,甚至温暖得让他不想睁开眼睛,周围是忙碌走动的白衣人,有伤员断断续续的呻吟,离他不远一口大锅煮着什么,草药味混合着血腥味。
连年的战争,让七白隐约嗅到了一种灾难的味道。他放弃了多年经营的商铺,处理妥一切事物,决定回祖宅暂避。无奈连日赶路让他染了风寒,病得快神志不清,不得不暂时留宿于一户猎家,却被搜山的士兵抓了充壮丁。
一路辗转,看似瘦弱的他被分到一个运输粮草的小队,本已经找到旧友准备将他偷偷换出去,结果那天,他所在的小队遭了敌袭,远处的一片黑色骑兵转瞬来到眼前,马上的长戟刺中了他,痛得他立刻失去了知觉。
刚刚结束这场战争死伤无数,他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在士兵清理战场那一刻醒来,早一刻,以他杀鸡被鸡追的身手,会被人彻底砍死,晚一刻,他就会被当作尸体抛进坑里埋掉。
七白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虽然从小倒霉事不断,包括那些他自找的,找上他的,和毫无理由卷进去当了炮灰的。就算是这样,他居然还能活着,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笑了。替他包扎伤口的老大夫看着暗暗摇头,这孩子,怕是吓傻了……
陆续有伤员送进,还有轻伤的伤员离开。大漠之上,军营肃整,明明是白天也显出几分诡异的宁静。与这份宁静相驳的是满营帐痛苦的呻吟。七白慢慢的滑到地下背靠简易床就这么坐着。长时间躺着让他全身僵麻,就像有很多小虫在体内蠕动。坐着至少可以活动一下淤塞得血脉。
环视四周,比起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伤员。自己还算好运,伤口应该是被利器直接穿过大腿,可是却没有伤到骨头。相信将来不会变成一个瘸子。
“找几个轻伤的出来帮忙。”一个络腮胡子撩开帐帘把脑袋探了进来。
大夫看了看靠着床坐着的七白。指了指。“就这个吧。腿被砍伤了,让他做点手上的活不成问题。”
“什么?我....我的腿被刀砍了一个洞,现在血还没止住。”白不禁郁结。
“少罗嗦,就你了。你看看着帐篷里面能动的还有几个,你这点小伤。”络腮胡子粗声粗气的吼了白一句。
七白不禁缩了缩脖子。勉强撑起身子,腿上传来的疼痛让他不禁一阵战栗,随着是火辣辣的刺痛直冲脑髓。惹得他眼前不禁晕眩。自己现在是个小兵,识时务者为俊杰,七白心里安慰着自己。咬咬牙拖着伤腿跟上了络腮胡子。
他们走进了一个昏暗的帐篷,里面满满地堆着无数脏乱的衣物,混合了泥土和血迹,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群面无表情的士兵围坐在那里,低头挑拣着可用的物件。络腮胡子指指堆砌在他们面前一帐篷的铠甲衣物,这些衣服都是从刚死的军士身上扒下来的。战争就是这么残酷,尤其是死在粮草战衣急缺的战场上,死了莫说没有全尸,就连铠甲衣物也是要被扒个干净。“挑些可以用的,还能穿的衣服放一边,其他的全烧了。”
见其他人开始动手干活,七白也跟了过去,挑了个角落坐下,低头随手拿起什么,照着其他人的样子挑拣起来。手中的尽是粗制破旧的衣料,偶尔有些精细的布料,也是染上了血迹和泥土的。七白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他兴趣缺缺地随手刨了几下,忽然,从衣堆深处显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是死人吗?七白顿了顿,伸手向那张脸探去。一丝冷意漫上来,那人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盯着他。被那种眼神注视,让七白回想起某些阴冷而不愉快的回忆。停顿片刻,他随手拿了片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往那脸上盖去,然后又接连拣了些带异味的衣物朝那个方向有意无意地盖过去。
伸手去拿又一件衣物时,衣料下的某位似乎是忍无可忍,抓住了他的手。
“别找麻烦。”也许是隔着布料,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郁闷。
“你也别找我麻烦。”七白压低声音回答他。
两人僵持了数秒,那人收回了手,“帮我离开这里。”
七白把那声音当作幻听自动忽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个普通人,至少现在不得不这样。
络腮胡子走进帐篷的时候就看到七白盯这一堆废布料发呆,冲七白吼道:“喂,你,把这些烧了。”说罢丢给七白两个火石。
七白看着手上的两块石头一愣,高难度啊……他试探着擦击石头,在络腮胡渐渐升起怒气的注视下,火石终于冒了点火星。“真是废物,连生个火都不会,把这些东西拉到外面再去烧。”
“哦……”七白出去找来推车,把废布装上车,运往营地外的树林去。
要不要救他呢……看那人的手,没有长期干活生出的老茧,家境应该是富裕的,而掌心与虎口间的薄茧,又暗示他是个长年练武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藏身兵营?还被迫躲进那堆破烂衣物中?从脸色看,似乎是受了伤……救他会不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七白回到帐篷时,里面的人渐渐少了,当七白准备搬最后一趟的时候,几乎只剩下他一个了,而渐浓的血腥味告诉他,还有人在。
七白不知道自己为何突发善心,他从布堆里把那人挖出来时,他已经失去知觉了。把人装上车,再用些布遮上,将人缓缓推出营地。
平白多出个人的重量,再加上腿脚的伤,在经过岗哨的时候,他不禁踉跄了一下,一个小兵怀疑地看了过来。
“大哥……我,我腿伤了……呵呵”他往伤口上指指,那里早有血渗了出来,恐怕回去得再包扎一下。
在小兵关切的眼神中,他将人运到了营外树林,七白将车上的东西一倒,那人没有跟着滚下来,一晃眼,已经站到了他面前,一把短刃贴上了七白的颈。
“如果你选择杀了我,我肯定会弄出动静的,这里离营地不远,你有伤,逃不了多远。”七白急切地低声说道。
那人许久没有动作,似乎是在思考。忽然,起风了,林中树叶纷乱,夹杂着些许尘沙,七白下意识闭了眼,再睁开时,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不由松了口气,对方似乎找到了一个更妥帖的办法,七白发现自己不能动也发不出声音了。在心里问候了那群不知名的长辈,他还是暗自庆幸,至少,自己还活着。
等七白可以活动手脚的时候,他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积蓄了力气,慢慢拖了车往回走,天已经黑透了。
因为腿上的伤又裂开,七白不得不又在床上躺了几天,在这期间,旧友派人嘱咐他,三天后会有人派他出营购置物品,然后,他就不必再回来了。
于是这几天,七白终于有些找回了往日的感觉。在床上躺着,醒了就呆呆地看着伤员进进出出,然后两眼一闭,睡觉,饿醒了,呻吟一声,自然有东西吃,就这样过了三天,出营前,七白又让那老大夫帮自己看了看伤口,大夫摸着若有若无的胡子,很满意伤口的愈合状况。
七白走出医帐,就见许多士兵往前跑去,离营门不远处有聚了一群士兵。听医童说,似乎是有人擅闯大营。七白下意识就想去凑热闹,边朝混乱的人群张望,边想着这场骚乱赶快过去,好让他顺利出营,别再像上次那样……当他看见一个略显眼熟的身影朝自己这边来时,他还在想,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他,认识这样一个人,换一个场合,真是件不错的事啊~那人身法飘逸,步态潇洒,像闲庭踱步一般缓缓朝这走来,周围狼狈无措的士兵越发衬托出他的不凡,简直可以用鹤立鸡群来形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七白觉得那只鹤朝自己这里撇了几眼,多年的直觉告诉他,现在应该拔腿就跑,他对那鹤影报以白眼一枚,然后,只来得及转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