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莉塔的妖精》xudi

91、第七幕（三十二）

　　意识紧追行动之后。

　　于是，适才经历的一切宛如时光倒流，在罗莉塔的脑海里回响。

　　她试着去抓住片刻，身体却执意完成眼前的工作。于是，自己的回忆，罗莉塔也只能当个旁观者。

　　看着一个人踩在龙的背上，那个人竟是自己。

　　银色的圣光打在剑上，戳入焦黑的皮层，所谓净化，其实也并非多么繁琐的仪式。如果罗莉塔不行动，芙蕾也会这么做，如此说来，少女算是多此一举。

　　但是，骑龙难下。稍有闪失，罗莉塔就得一命呜呼了。

　　龙已经停止了嘶叫，随之而来，它的行动也停止了——翅膀不再拍打，从高空中落下来，拍碎了路径上的山石，和倒下的身体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罗莉塔自然也跟着一起落下，她却没去理会，也无力理会；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把凝聚了圣光的剑上。

　　那道联系着自己和芙蕾的圣光，准确无误地聚集在剑刃上，顺着破开的皮层，源源不断地灌注到龙的身体里。

　　引导、凝聚；简单的两个步骤，已经夺取了罗莉塔所有的思考能力。

　　这时候，她的精神进入前所未有的空灵状态。

　　所有的记忆如错页的书本一般摊在少女的面前。

　　墨迹未干的地方，就是和芙蕾相会之后的时光。

　　要说有什么感想，那就是太匆忙了；似乎没有什么悠闲的片刻，几乎都是在匆忙中度过。

　　这是一个有关相遇、魔法和龙的故事。即便如此，这个故事似乎有匆忙间划上休止符的迹象。

　　不管怎么说，结局也拖得太久了。

　　似乎都要睡着了一样，意识变得混沌起来，前方的视线也变得模糊。

　　等到罗莉塔发现不对劲，已经是她真的意识不清之后了。

　　聚集在龙表面的并不是尸体。而是浓缩后液化的瘴气。

　　在圣光的刺激下，这层『肌肤』就如沸腾的水一样从表面气化。空气中顿时被大量的瘴气笼罩，化作一片腥黄。

　　其中一个副作用，即使被打倒的尸体，又被重新组合起来了。成群结队的不死者军团再度登场。

　　稀释出来的瘴气并不稳定，做出来的不死者也都是些断手断脚的次品。即便如此，魔力耗尽的路卡，仅有的爆弹都被罗莉塔丢光的弗里德也不是它们的对手。对方缓慢地冲过来，他们也只能坐以待毙。

　　一直很可靠的雷菲也失去了往日的勇猛果敢，似乎精灵术消耗了这个男人的元气。

　　但是他们又无路可逃，芙蕾正在释放圣光，此刻不能行动；现状是真正意义上的进退两难。

　　救兵——没有，也许还在外面与不死者苦战。

　　弗里德扔出了最后一刻爆弹，然后拔出剑来，挡在第一个。能够撑多久，商人也没有把握，此刻他无比怨恨自己没有好好学习剑术——结果弗里德也只是胡乱挥舞手里的剑，完全是一副自暴自弃的德行。

　　『咔嚓——！』

　　□□轰然倒地。弗里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没有死。

　　没想到乱挥一通也能杀敌，商人意识到，自己在闭上眼睛时可能发挥无穷的潜力，于是这次他决定以此为战——当场这次运气没那么好了，商人被当场打倒。

　　正欲下杀手的不死者，却被另一个人出手砍翻。

　　“笨蛋！想死吗！”

　　救他的是艾德卡。也就是说，芙蕾在行动之前已经替他疗伤完毕，替商人干掉敌人的也是他。他一边俐落地消灭靠近的不死者，同时朝身后的同伴大喊：

　　“别磨磨蹭蹭的了！你手里不是有『神圣水』么！快去给他们用啊！”

　　【神圣水】是能够让魔力恢复的良品，临行前，雷菲将身上携带的【神圣水】交给了弗里德；因为是重要物品，商人虽然舍弃了货车，还是将它们带在身上。

　　后知后觉的弗里德立即行动，两个小瓶子被扔向同伴所在的方位。

　　“路卡！魔法援护拜托了！”

　　“让你久等了。”也让我久等了，艾德卡。

　　“雷菲先生！弗洛小姐就拜托你了！”

　　艾德卡说完，抽身冲入不死者群中。相比先前，现在的不死者可谓战力低下，对骁勇的骑士构不成任何威胁，更何况，还有全力全开的魔法支援。

　　即便是战斗，艾德卡的心思自然还是放在罗莉塔身上；但是，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消灭不死者，减轻那个笨蛋的负担。可恶的笨蛋！

　　至于雷菲，已经回到芙蕾的身边；他叹了口气，表情中带有一丝怀念的意味。

　　曾几何时，他开始满足于这个位置了啊。

　　记忆中寡言少语，只知道行动的年轻人，已经不在了。

　　“呐，你一开始就知道，小罗莉塔会这么做的...对吧？”

　　雷菲知道这个问题多此一举。就像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的人听进去了一样；在他的认知里，还没有什么能瞒过这个女人的眼睛。如果说，雷菲曾经不相信这一点，那也只是为了追求幸福的冲动。

　　『你是怎么看着一切发生的呢？愚不可及？还是像一场蹩脚的木偶戏一样。』

　　雷菲不知道。而曾经的『他』想知道。

　　如果是『他』，会怎么选择呢？和小罗莉塔一样？

　　雷菲已经丧失了那份勇气。并不是害怕龙，死的话也只是一点点。

　　但是，他真的已经做不到了；曾经的『他』也好，现在的小罗莉塔也好。

　　并不是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雷菲实在是不想经历第二次。

　　真实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存在。

　　比方说，接下来小罗莉塔的处境。

　　瘴气已经越发浓厚，有其中产生的不死者不值一提；可是，并不能说已经没事了。

　　轻量的瘴气会带来不适感，却没有危险；因为在达到可能出状况的量以前，人的呼吸系统就会起反应，从而引起昏厥；但是，净化还在继续——这意味着，小罗莉塔并没有倒下。

　　不管支撑着她的是什么，惊人的意志力确实值得称赞。只是这样一来，瘴气真正的不良反应就会体现在她身上。

　　这个距离，加上瘴气引起的视界不良，雷菲对看到现场情况无能为力，但是他确信，身后的某人肯定看得一清二楚。她有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

　　常识不能作出判断，可是雷菲却有足够的【知识】；小罗莉塔在瘴气的持续作用下，应该已经开始出现催化现象；皮肤开始腐烂，接着失去意识...等到她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她了。这个现象，就被称为【不死化】。

　　因为不是在死后进行的仪式。所以变成的不死者和现在的类型大不相同，不仅有成倍的力量，而且拥有智慧；只是思考的方式与人类迥异，只服从欲望而行动——这个描述并不准确，应该说是就连欲望也和人类迥异。

　　【不死化】并不受意志力的影响，也就是说，即便是加快净化的速度，对于【不死化】也没有丝毫帮助；而眼前这头龙所蕴含的瘴气，将小罗莉塔变成不死者已是绰绰有余。

　　即便是这样，你也放手不管吗？

　　“小罗莉塔可是会没命的哦。”

　　凡事都以最冷静的角度思考，雷菲会变成这样，只是为了某件事做出的选择；现在这个选择已经离他远去，只是习惯却保留了下来。所以他知道即便这么说了，也不会改变对方的行动；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多此一举。

　　雷菲并没有期待得到答复，这次他又错了。

　　“我只是满足那孩子的愿望。”

　　真像是思考了很久才会做出的回答。

　　一道银色闪光从雷菲头上划过。

　　这么看来，小罗莉塔应该是晕过去了。

　　这可是不用费力就能猜到的答案。雷菲长长叹了一口气。

　　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