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莉塔的妖精》xudi

67、第七幕（九）

　　“所以说，你的目的就是要打破现状，对吧？”

　　等到拉塞停下话语，雷菲才问道。拉塞是个精明的男人，也非常注意言辞之间的顺序，雷菲当然不会没听明白。等到拉塞说完他才开口就是很好的证明。而此刻男人的行为，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在帮助拉塞理清自己的思绪。

　　“首先，你觉得与其把力气浪费在打倒龙这件事上，不如想一想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是的。”

　　“总之，无论从哪个方向考虑，不从这件事情的主谋——也就是王国或者休伦身上下手是不行的。是这个意思吧。”

　　“...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雷菲看着拉塞，“你准备了多少人手？”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所在。不管什么计划，实行的都是人。而拉塞预想中的能够讨伐王国的大军，无论怎么想还是要在这个佣兵驻地里募集。寒酸的战士如果拿得出这笔钱，就根本连歪脑筋也不用去动。可是他现在就在这里。

　　这里的空气中也没有大战之前的肃杀气氛。也许知道身边竟然有打起王国主意的人也没有几个——这里的三个已经确定。剩下来的人呢？莫多知不知道——应该是知道的。既然他能够找到这里来，说明已经有了战士公会某种程度的默许。战士公会为什么要参合进来？这些都暂时不明。

　　拉塞露出犹豫的神色。这无疑于泄露他的底——如果出现不测，那这些用生命换来的同志就会被出卖，后果是严重的。拉塞是个精明的人。拉拢别人的前提，就是替对方看守背后。所以他犹豫了。但是如果不说出来，就不能取得面前这位【英雄】的信任。

　　这是一个赌博。而且有时间限制。在对方耐心告窑之前——比这更紧迫，简直到了不能被对方看出来就得做出答复的地步。

　　精明的佣兵选择了合作。

　　“算上战士公会的成员，驻地里一共有四十八名成员。”

　　拉塞说话的时候特意将重点落在『战士公会』的字眼上，除了表示自己有可能的合作伙伴，更是着重于细节以体现诚意。既然要做就做得漂亮些，精明的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王国和休伦那里，应该也有准备吧？”

　　雷菲不温不火地继续追问。

　　“王国的驻地人数比较多，所以那边有三十名；至于休伦，也有十二名同志。”

　　拉塞在回答时候的表情有些难看。这并不是说这些话有多么难以启齿，而是他想到了一路下来的辛酸，得到的回报却未必成比例。世事往往就是如此，不管你多努力也未必能得偿所愿，而且所谓的【成果】——四十八名、三十名、十二名。满打满算也没有超过一百人的力量显然不足。即便用上战术，这点人手实在不值一提。就拿休伦来说，能够让王国都忌惮的骑士团虽然骄傲到让人讨厌，却有着实实在在的强悍，并非计策可以轻易动摇。更何况是些没有素养的冒险者。双方的角色完全反过来了。

　　这些只是常识。让拉塞难堪的另一个方面，是他提出的计划本身。拉塞是个倒霉的人，虽然精明却也没能从战场上赚到钱，可以看出这家伙的远见有限，是很容易陷入危机后才思考脱身之计的类型。对于【讨伐龙】感到绝望的普遍情绪并非早有预兆，所以拉塞开动脑筋的时间应该也不长。虽然在短时间内就可以找到同伴已经证明了拉塞的本事，但这更多是基于富有经验的战士稳重的形象和人格魅力，计划本身依旧显得苍白而无力。估计是仓促之下制定，然后拼命加工出来的产物。

　　拉塞很可能只是用他的那张嘴四处游说，来增加同伴的——即便他可能每个晚上都苦心思考。所谓当局者迷。

　　现在这个计划，在雷菲的引导下又一次浮上水面。同样的内容拉塞自然熟悉，却很可能是他第一次从旁人嘴里听到，效果自然大有不同。这逼得他第一次认真当一个倾听者，也许是相当难得的一次经历。

　　反驳是倾听者的本能。即便是自己的计划，拉塞也不得不进入一种换位思考的状态。如果说制定者总是拼命想着“这个计划这样会成功，那样会成功”，那倾听者的反应则恰好相反，所有的思路都沿此前进，拉塞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因为这预示着他离成功的彼岸越发背道而驰。

　　但这是在绝望中想出来的计划，好比悬崖上抱住的一根短枝，人们总会相信它不会折断直到本人获救。这是一根稻草，却足以浮在水上。拉塞能够硬撑到现在，说明他依然相信着，准确地说是坚信着。

　　其实他的思路并不复杂：不能讨伐龙（会死）——不能终止委托（迟早会死）——讨伐王国（未必会死）。人都会沿着最重要——次重要——有些重要——不重要的思路前进，然后决定取舍。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人生信条，至少世上的大部分人都是沿此前进。

　　只不过单行道总有一天会走到死路。太过直线的思考方式让这位倒霉的没能在战场上赚到什么钱的大叔又一次陷入误区。因为这次的王国和休伦在某些方面都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一个战士和王国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魔导士也只能意思意思摆两个造型然后仆街。但是战士的背后是战士公会。王国不会为了极小的理由而选择和战士公会对抗，这会让它在以后的战争中得不偿失。而现在的王国似乎并未将其考虑在内。这不得不让人起疑。

　　不知道的情报还有很多。但是现在却并非考虑那么多的时机。

　　如果拉塞大叔的下棋风格是『我不死不死就是不死』，似乎他的对弈者与之格格不入，为了吞掉对方的“王”即便是抛弃成堆的棋子也在所不惜。或者说对方根本就没打算和拉塞下这盘棋。他的眼前一直只有——龙——这个传说中的世外高手的存在。

　　所以拉塞找错了对手。他从头到尾就没有对手。

　　在一边听着的三位贵族少年也皱起了眉头，罗莉塔注意到的事情并不需要智慧，需要的知识类似的经历，所以他们或早或晚都意识到了。大叔太过一厢情愿了。

　　即便是拉塞能够完成所有的步骤，产生的效果也可能和预期截然相反。因为他的对手和他从来没有就任何一个观念上达成一致——这是有迹可寻的。

　　『不过是几条人命』、『竟然让我遭受此等奇耻大辱，不可饶恕』，这样的贵族被视为垃圾。但是垃圾贵族却像垃圾一样满大街都有。

　　但是真到了这个地步就来不及了。无论是垃圾还是圣贤，贵族的高傲早已刻入灵魂。挑衅的结果必然是迎来疯狂报复。世间一切都可等价交换，唯独悲伤与仇恨不能。既然都做到这等份上，想必那些所谓【贵族】也没可能将自己与平民等价视之。这并不是同情拉塞，只是他的计划注定不能成功。平行线没有相交的时刻。

　　在不同的思绪交集下，雷菲的话音戛然而止。

　　“所以说，你就需要我出面来助你一臂之力。”

　　拉塞的眼神又回到了一开始——坚毅中带着丝丝渴求。在他的考虑中，雷菲的事迹传播出去只是时间问题——这当然也有他的同伴的推波助澜——有了【英雄】之名的人振臂一呼，原本的许多【不可能】就将化作【可能】。

　　现在这个【可能】将要做出自己的决定。是让可怜的大叔继续他赚不到钱的生涯还是就此去见惟一神，全部在此一举了。

　　不管是同意还是拒绝——

　　拉塞耳朵上的每根毛细血管都开始扩张，企图贪婪地吸取每一个字。

　　于是他听到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回答中有赞同的意味。这就像是走在沙漠中的可怜男人喝到的第一口水。所以声音听上去是女孩子也没关系。

　　咦？女孩子？

　　“这样我们就有把握讨伐龙了呀。”

　　说话的是罗莉塔。她却像压根没看见在场的男人全都瞪大眼珠盯着她瞧，自顾自地说着。

　　“哎。真的可以省去不少功夫了呢。”

　　芙蕾微笑着回答。

　　于是整个场面看上去就如女人之间在话家常。至于其他都是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