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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9、亲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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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我不会死掉的。”喉咙沙哑,已没什么力气,我回答的音量极小,我想他肯定听不到,是故,我扬起下巴,用着唇语道,“只要你不想让我死,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死’。”
即便是已经堕落到地狱最底层,我也会爬上来的。
因为,我可是亚历山德拉啊……
颤抖的双手卯足力气,我将银刀向胸口刺去——
刀身够长,我想它足以从肋骨的缝隙中穿透心脏。
——可就在刀尖距我的束胸不到三公分之时,一记重击打飞了我的刀。
飞出的利刃刮伤了我左肩还在闪闪发光的家族刻印。那团飞走的金色魔术在我的视网膜上留下了刺眼的残影。
从某种角度来说,刻印与咒文是相类似的东西。我可以通过捣碎□□来摧毁附着在上面的咒文,也常有人通过砍断肢体来夺取上面的刻印。是故,不知有意或是无意,被划伤的刻印释放出少许的魔力。可这样的变化……我如今的身体已无法感知是好是坏……
只是听到,击飞我银刀的来源、那位金色的先知后裔语气不善,他说:“亚历山德拉家的女人疯起来的嘴脸还真是恶心。”
我没疯,你才疯了、你全家都疯了!
紧握的银刀被强行打飞,我的双腕还隐隐发麻。刚想试图利用被划破刻印得到的那少许魔力回击,却望到耶利米抬起权杖,将顶端的方柱石对着我,口中极速咏唱,金色的魔力粒子在方柱石前聚集。
我十分感激地问候了他的祖宗十八代。
他十分谦虚地回应了我这颗腐烂白菜。
尔后,那真是前所未有的强力一击。黑色的咒文紧掐着我的胸腔让我无法躲开,只得正面承受了它的全部力量,在承受的瞬间,从脖子转移至胸腔处的咒文消失,让我直直地向后飞去。
——。
只听得见呼呼的风声。却已经感受不到应有的冲击与疼痛。
那一击的力量一定相当巧妙与强大,否则,我的身体不会还如此完整没有断成两截;我也不会直直地向后坠落如此之久,感觉在抛物线之先,平着飞了不短的距离。
……他这是想把我直接打飞出战场吗?不、或许是真的想置我于死地。
我会被摔成肉酱。
难得身体竟然完整,死于高空坠落也太憋屈了。更何况,这绝不是我的终焉。
可是,决心再大,客观上也无能为力。
坠落的过程中我改变朝向,面向被封冻的冰面,却想不到可行的着陆方法。大脑像打了结一样,拧在一起,似乎已经放弃思考先行做好了硬着陆的死亡准备。不、不是放弃思考,而是在简单的思考过后,以此时自身的魔力无法达成任何步骤,尔后的自暴自弃。
……失血过多,脑供氧严重不足影响到思考,这自暴自弃似乎来得有些过早。
该死的——!
想开口却被灌了一嘴的风。
就在这时,下落的身子被提在半空。骤然的着力点在双肩上,差点扯散我的骨架。
偏头,抓着我的双肩的是禽类的爪子。似是接触到我肩上的伤口或血,它的双爪泛起了冰凉的蓝色火焰。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我一下便没了理,小声道:“……谢谢,马尔科。”
这只冰蓝的不死鸟倒是对我也没客气,依旧懒散道:“道谢什么的就免了吧。”
然后,把我丢到了莫比迪克号的甲板上。到底还是低空坠落,支离破碎的身体在甲板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我真该庆幸不是头先着低。
眼角抽了一下,我决定事后再和这位可亲的一番队长计较这件事。
船医见我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抱起医药箱就向我奔来。
我捂着还在喷血的侧颈,低声嚷:“别过来!血会伤到你……”
“可……”他停在原地,对我的话不怀疑却对我的伤抱有职业性的执着。
“你该不会想说脑神经元在无氧状态下只能活大概六分钟吧。”我凭借着自己年少时从书上读来的数据,替他补全了理论上的言辞。仰头,按不住的血液从我的指缝中流出,我跪坐在甲板一侧问自己,“已经过了几分钟呢?”
“真是的……一个个都这么心急……”白胡子的声音从船头传来,我转头看到了伫立在那里的王者。十几步之遥,许久未见,他拔掉了身上的点滴与医疗仪器,仿佛年轻了数岁的长者对他的船医命令道,“给她酒精。”
我的嘴角无声上扬。
可船医却难得投了反对票:“老爹!她现在必须立即接受手术!”
像是带有某种失真的回忆,白胡子笑了出来,低沉的嗓音仿佛震碎了空气:“她也是‘亚历山德拉’啊……”
我……“也”是亚历山德拉吗?
“那个……是赫拉女士的……”船医恍然大悟,连忙把一整瓶医用酒精递给了我。
接过它,我敢说这位船医一定误会了我和赫拉的关系。
拧开玻璃瓶,我直接对嘴饮下整瓶的医用酒精。
因失血过多变得寒冷的身体,与因过分燃烧变得滚烫的回路,在酒精的连结下,温度逐渐趋向一致。进食可以获取魔力,尽管不多,但我还是从酒精中提炼了少许。
手指伸入伤口,将断裂动脉血管的两端掐到一起,用那少许的魔力将之勉强连在一起。
至此,尽管双唇一定因为失血而发着紫,可脑供氧终是有了那么丝回升。
我扶着甲板旁的栏杆站起,发现此时处刑台……
“这有两公里吗?”于是,我这样问出声。紧紧抓着栏杆折断了指甲,我懊恼着,“我是笨蛋吗?明明……明明刚刚只差那么一点……”
艾斯的呼吸,艾斯的温度,仿佛还在可以感受得到的距离。
——却又一下被甩出这么远。
可回答我的不是赞同或责怪,而是白胡子的大笑。
这位发已雪白的长者对我说教道:“你就因此不前进了吗?我认识的另一位亚历山德拉可不就就此先责难自己……”
不会,在未知的行动与结果之前,就先责难自己的过错。
过失、罪孽,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事后却仍无所补救。
在一切盖棺定论之前,能做的唯一的事,便是不要放弃。
“您说的没错,”我点头,鼻尖有些酸,“无论此刻我抱有怎样的情感,想要救艾斯的这份心情,是货真价实的。”
我受到的教导无数、我学到的残缺无数,却从未有过如此简单粗暴的直言鼓舞。
——“还有,从现在开始叫您‘老爹’,会不会太晚了呢?”
终于,把对你的称呼从“船长”变为“老爹”,却是在如此紧张的战场上,会不会、已经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