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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9、狄俄尼索斯式顾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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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
我趴在船尾,企图让海风把脑袋吹得清醒些。
这仿佛已经深刻烙在基因上的某种奇特诅咒,是名为“晕船”的不适。
——笑什么笑,作者说如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会有莫名的洗脑效果,比如说“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什么的……。
说到底,“晕船”是个鬼设定啦(╯‵□′)╯︵┻━┻!
低低怪叫一声,我伸出双手用力揉着发痛的脑袋,丝毫不顾形象地把头发揉得一团糟。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所作所为,本文男主从作成一团的晚餐那边走过来,弯身问我道:“你没事吧?”
波特卡斯先生,您觉得我这样像是没事儿的样子嘛!
于是,连目光都没有转移,依旧盯着漆黑一片的海面的我语气平平地回应道:“……我现在不想跟神经大条的人说话。”
“嘛……”他耸肩,靠到围栏上听起来像是在安慰,“其实我十七岁那年刚出海的时候……也晕过。”
我猛地转头,盯着他问:“多久?”
他答:“两天。”
“换船之后呢?”
他答:“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呵呵→_→。”
一阵夜风吹过,为了防止帽子被吹走,他抬手按了按,尔后依旧有些懒散的表情拍了下我的肩膀,故作语气严肃道:“你多少还是吃一点儿吧,免得想吐又吐出不来。”
话的内容虽不算奇怪,但不知为何从他嘴里出来就变得有些微妙。
我努努嘴,偏头,无力地站起身向吵闹的草帽一伙走去:“艾斯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没力气反驳你?”
“没= =|||。”
“不过我会吃一些的,毕竟夜晚很长。”我清了一下嗓子,试图挤出一个轻快的表情,“但艾斯你过会儿要帮忙说服你弟弟的船员——今晚我去守夜。”
反正晕船也睡不好,倒不如站在高处继续吹海风。
只是这个交涉的过程有些冗长。艾斯他弟的船员们一个劲儿地发动“嘴遁怎么能让客人守夜”的无限车轱辘循环之术。至于在他们之中最有威严的兄长大人艾斯本人也不怎么善言辞,尽管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觉得他只是表明在这件事上不和我在一边儿的立场。
我说过,我是个不会给人留出打嘴炮时间的人,无论是战斗还是生活。所以,最终解决争执的最好方式依旧是简单粗暴的武力途径。
我摘下手套,心中默念几个词汇后,右手皮肤上燃起一层薄薄的火焰;眯了眯双眼道:“我说我想守夜你们没有听到吗?还是说想打架?”
众:“您……您开心就好。”
PS.艾斯!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捂脸了!吃我一拳!
对于这个结果我相当满意。
子夜时分,挂在桅杆顶端的小灯微微晃动,它的灯丝发出的细微嗡嗡声时而被海浪声所掩盖。过于安静黑暗的氛围总能让人的其他感官放大。
旱季的晴空,北冕座(Corona Borealis)[注]最亮的那颗α星挂在偏北的方向,我伸出手指轻轻描出那七颗星宿的折线,默念前几月看过的那本天文书,这个世界的天象同故乡的那个差别并不大。
随后,就在我还未开更大的脑洞之时,听到了脚步声。
先前说过,在过于静谧与阴暗的环境下,其他感官总会被无意地放大。所以,在三步之内,我就认出了来人。曾有文章讲过脚步声中隐藏着人的灵魂,可让我迅速分辨的现实却是——
左侧锁骨的刻印在微凉的夜风吹拂下隐隐发烫。
我从小小的瞭望台上探出脑袋,看着艾斯爬上来,小声调侃:“还真是少见的失眠……”
“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但,”他干笑一下,走上来把手中的薄毯递给我,“这里的昼夜温差比较大。”
的确,受阿拉巴斯坦热带沙漠气候的影响,其附近海域晚上……是有点儿冷。
欣然接受那条薄毯,我把它披在肩上后偏头:“所以……找我到底什么事?”
这个男人会因为这种小事失眠?逗谁呢?
我直直地盯着他。两个成年人使这个瞭望台显得有些拥挤。
果不其然,他略显为难地回应道:“感觉好些的话……可以继续白天的问题了吧?我总觉得你晚上的精神比白天要好,所以……”
他说得没错。以我对自己身体的了解,从傍晚雾气升起之时开始,回路、魔力、筋肉……步入最佳状态是没错。然而这样精密的身体构造,对眼前这个人来说却只是“感觉”一词。
“被你发现有点儿不爽呢,”我摊手,“但也是事实,我没有继续修饰下去的意义。”
然后,我告诉他:“萨奇队长那件事……我是指关于黑胡子,既然你说是你的责任,那就当做是好了,我又不是教士、不擅长清算这些,再者反正重点也不在这里。我的意思是——”
紧了紧肩上的毯子,我顶着这个还有些发晕的脑袋,吞下口中关于《论计划性的重要性》式说教,转而说道:“无论是谁的责任或失误,解决的方法又不是要让谁独自去杀戮。你看,两只手总比一只手要有用吧。而且船长他也默许了。”
没有错,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怎样责怪都是马后炮。即便只是在口头发泄一下情感,更何况我之前已经在口头和行为上得到了双重泄愤。
虽然,我觉得我们两人的关注点有着微妙的偏差。他有些惊讶:“老爹他……同意了?”
“嗯,没错,”我点头,“所以就算多晕几次船我也没问题的,至少总算追到你了啊。”
不由自主地,我向前迈了一小步。这一小步在狭小的瞭望台中足以成倍拉近我们的距离,可就在下一秒,仿佛是感到距离的拉近,艾斯反射般的后退了一大步。
后退一大步,在这个本就显得拥挤的小小瞭望台中,他的身子几乎紧紧贴上了那面的围墙。
……
狼狈的沉默蔓延开来。
我僵在原地。
他转过头去,望着漆黑一片的海面,没有看向我。
漫长的十几秒——或许是几十秒,时间感混乱的我根本没有办法好好默数这种事。我感到自己的大脑因为这个举动而空白一片,甚至都没有办法好好思考这前后的因果——后,他才发声打破了弥漫开的沉寂和难堪。
操着比平时要低得多的声线,他张口:“那个……对不起。”
他对我说:对不起。
但是——但是呀,谁想听你道歉呢?
这艘不大的船随着波涛起伏了几下,我感到自己的晕船症状有些加重。
机械性地反问他:“为什么要道歉呢?”
“你的心情……我了解,但、”他终于转头看向我,重复了那个词汇,“对不起。”
一公尺出头的距离,我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挤出一个微笑,我只得答道:“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我这样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只是这种程度的婉拒而已。真的……没关系的。
我的路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本心走下去的,所以,没关系的。因为我是亚历山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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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北冕座Corona Borealis,狄俄尼索斯送给阿里阿德涅(Ariadne)的冠冕所化。有兴趣可以了解一下他俩及忒修斯(Theseus)的前后故事w,小小隐喻一下本文男女主及一个已经暗示多次却仍未出场的角色。当然不感兴趣无视掉就可以了,寂寞的作者无聊自己玩玩梗而已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