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猫仙的小鱼干》热心群众

1、第 1 章

　　江二月连续一个月做了一模一样的梦，梦里有个瘦长人影背对着她。
　　越靠越近。

　　最开始站在在山坡上，像一棵枯死的杨树，然后下来，离她越来越近。几百米，几十米，到最后脚跟挨着她脚尖。

　　令江二月下定决心找神婆的，是她发现那道影子开始回头。

　　之前连续做这种怪异的梦，江二月只觉得是工作压力大，也没有多想。
　　直到那影子开始回头，她开始不断从噩梦中惊醒，成晚失眠。

　　连上司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劝她回家休息。
　　江二月照镜子看见几乎瘦脱相的自己才终于意识到出大问题。她一开始觉得自己可能得了重病，去医院却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恰逢五月五端午，江二月干脆收拾东西，回遥远的河县老家。
　　既然命不久矣，她更愿意死在故乡，埋在生养她的大河边。那里有滚滚河水，从古流到今，河涛声伴随她整个童年。

　　还有姥姥，在她父母失踪后独自拉扯她长大，于前年去世。
　　她就是河县隐龙村有名的神婆，小时候总有陌生人不远万里找到她们家，她就有好吃的了。海里的八爪鱼，南边的带刺水果，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江二月回家的第一天，去拜访了姥姥的徒弟，张家婶。
　　婶是姥姥的侄女，现在也是神婆。
　　她见到江二月的第一眼，就说：“女娃，你这是撞邪了。”

　　“我撞邪？婶，现在是科学社会，再说不是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吗？”江二月不信，搁谁也不信。

　　“二月你八字轻，皇城根下成了气候的老精怪多得很，你姥姥在的时候就劝你呆在老家，比什么都好……”张婶是个丰腴的中年妇人，穿金戴银，有些艳俗。但对江二月充满关怀。

　　“照你们说，皇城根下龙气盛，魑魅魍魉哪敢现行。”一提这茬，江二月火气就上来了。当初她考上首都大学，姥姥居然找上班主任说要改她的志愿。
　　离开隐龙村是江二月从小的梦想，她气得跟姥姥大吵一架，后来拎着行李离开家去首都上学。

　　直到姥姥去世前，这都是她们间解不开的结。
　　江二月不明白，姥姥凭什么因为迷信就要毁了自己的前途。

　　“龙气早就断了……”张婶看出江二月不信，也不多解释，笑眯眯说：“正好今天是端午，我取了露水今夜帮你开阴阳眼，让你看看究竟有没有鬼。”

　　“你命轻，师父怕你开了阴阳眼招惹脏东西，二是也怕你害怕。如今你已经惹上了，阴气入体，以后见鬼会越来越频繁。早开眼只有好处。”

　　江二月将信将疑，张婶语气不像玩笑。
　　不过试试也好，她终归是好奇的。正好可以写一篇关于大河神婆的稿子，虽然上司暂停了她手头工作，也不代表着她可以真的什么都不做。

　　作为首都新闻社记者，她习惯随时随地收集素材。

　　张婶丈夫早亡，孩子在外地工作，她带孙子。
　　江二月在饭点前来的，张婶在厨房忙活，穿红褂子戴金锁的小男孩扒着桌子想吃上面的菜。

　　江二月塞给小孩几块巧克力和一大包糖。张婶正端着面出来，笑道：“少吃糖，吃饭了。”

　　“婶的面就是香！”江二月接过筷子吸了口面，大声夸赞。
　　“别哄我，我真信了啊。”张婶笑。

　　江二月注意到她还端着碟鱼，没有加调料的白鱼肉，透着股腥味。
　　张婶把鱼碟放在单独一张小桌上，拜了拜，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江二月忽然怔住，一只猫从帘子后走出来，它毛发雪白，在夜色中泛着银色，仿佛披了层月光。行走动作缓慢优雅，金色猫眼华丽霸气，灯光下看，色泽有些冰冷。
　　它叼起鱼开始进食，动作透露着斯文。

　　被白猫莫名的氛围感染，江二月下意识放下翘在凳子上的脚。
　　“它叫什么名字？”

　　“别乱叫，它是猫大仙，一会儿要帮你驱鬼的。”张婶谨慎说，对白猫很是恭敬。

　　什么猫大仙，不就是普通白猫吗？江二月不以为意，望着白猫油光水滑的毛发内心蠢蠢欲动。
　　想吸。
　　白猫吃完鱼就蹲坐在原地，金色眸子冷冷看着江二月。

　　江二月吃完了面，张婶端出一碗水与几片柳叶。
　　“来，婶子帮你施法开眼。”

　　江二月仰起脸，看张婶用柳叶蘸了水往她眼睛里滴，然后用手指蘸水在她眼周写画。
　　她忍不住问：“这水烧开了吗？”
　　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水都往眼睛里面滴啊，会感染的！

　　张婶无奈地摁了下江二月额头：“心放进肚子里，好了。”

　　话音刚落，江二月感觉眼前忽然蒙了层雾玻璃似的，看什么都蒙着重影，看不清晰。
　　她眨眨眼，挤出一滴眼泪，眼前忽然清晰了。

　　入目，是一个漆黑的后脑勺，毫发毕现。这脑袋转了一半，再扭动分毫江二月就能看清他的侧脸。

　　江二月看清这个人的瞬间如遭雷击，浑身血液都结成了冰，寒意刺刺的疼。
　　这是她梦里的那个影子！现在她看到的和梦境完美重合，真实到令人头皮发麻。
　　她和影子脚尖对脚跟，刺骨冷意从接触的地方沁入皮肤肌理，冷的她发抖。

　　亲眼看的比梦境更清晰，她可以看见这个影子穿着古代官服，瘦削空荡，手枯瘦如爪。偏偏剪着短发，有些不伦不类。

　　这是真的，绝对不是幻觉可以解释的。

　　江二月后退一步，那影子似乎察觉到她发现了，颈部扭动，居然要回头！
　　江二月浑身僵硬不能动弹，好像被鬼压床了一般。她直觉千万不能看见鬼的脸，不然会有很可怕的事发生。但她不能动了！

　　“喵！”就在影子即将露出真容之际，白影窜出，寒光狠狠扫在影子脸上。
　　影子吃痛，化为一蓬黑雾消失。

　　影子消失后，江二月才感到四肢解冻逐渐回暖，僵硬太久一松动就刺痒的钻心。
　　但劫后余生的喜悦完全冲淡了身体的不适，她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心脏砰砰直跳。

　　刚才吓走鬼影的是那只白猫，它现在正蹲坐在江二月面前，高傲矜持地与江二月对视。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二月从那双金色猫眼中读出一丝不屑。
　　白毛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矜持优雅地舔起了爪子，锋利的爪子上某种可疑的黑色血液被一点点舔干净。

　　是它救了我？真的是猫大仙？
　　江二月心神恍惚，二十多年树立的科学观瞬间碎成渣渣。

　　“二月，相信了吧。”张婶的声音传来，

　　“信了…”江二月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想到刚才的鬼影，又想到这东西纠缠了自己几个月，一直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没有发现，就又吓出一身冷汗。
　　“张婶，他走了吗？”她害怕地问，要是那东西回去之后又缠上自己怎么办！

　　“没有，猫大仙只是吓走了他。他已经盯上你，还会再回来的。”张婶摇头，江二月的心也噗通一声沉到了底：“那怎么办？张婶你有办法救我吗？”
　　她还年轻，升职在望，房贷还在还，她不想死！现在她只能牢牢抓住张婶这棵救命稻草，张婶是大河神婆，她没有办法还有谁有办法呢？

　　茅山道士？神父？巫女？

　　“我没办法，那恶鬼道行很深，又是都城出来的，携着一丝龙气。”张婶咳嗽一声，江二月这才发现她红润的脸色有些发白。
　　是刚才的恶鬼伤到了她？

　　没办法了吗？江二月手指一点点冰冷，想到之前被鬼纠缠几个月每晚的噩梦，还有镜子前瘦脱形的自己，恐惧就攫住她的心脏。
　　这种玄学层面无法用科学应对的鬼物，无法触碰，无法看到，要怎么对付？
　　难道只能等死吗？

　　“二月，先听我说完。”张婶安慰说：“猫大仙是你姥姥临死前交给我的，让我好生供养。她早算到今日你有此劫，猫大仙可帮你化凶为吉。
　　原本她早该传你驱鬼术，只是你一直抗拒，她又怕你沾了阴气折寿命，才迟迟没有开始。现在你既然已经沾上了因果，以后迟早会入此门。
　　这是你外婆留下的书，是大河神婆代代相传的法术秘录，我保管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还给你了。”

　　江二月接过张婶递来的书，古旧泛黄的线装书，每一页都写满厚重的年代感。
　　封面上一个河字，笔走龙蛇，大气磅礴。隐约可见金粉，因为时间很久剥落了，以前应当是烫金的。

　　“如果想要彻底解决那只鬼物，根源在首都，婶子帮你调理调理身体补足阳气，你再带着猫大仙回首都去。它会帮你。”
　　张婶说着又将手上挂的一只金铃铛摘下来套在江二月手上：“这是猫大仙的铃铛，你带着可以与它说话。”

　　江二月看向白猫，白猫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桌子，金瞳居高临下俯视她。
　　“喵。”冷淡的一声。

　　“笨蛋。”
　　低沉磁性的男声在江二月耳畔响起，她惊地差点把手里的书扔出去。

　　妈耶，猫真的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