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5、蓦然生变故 ...
-
夜间，苏懈是被峰外一声凄厉的长啸惊醒的。长啸声中，驳杂着呼喝的刀剑相交声和阵阵灵力涌动相交的光怪陆离在屋外愈来愈响。
她敏捷的翻身下榻，匆匆套上外衣，玄牝峰长年的修习练就了她良好的机变力，穿戴整齐只需几个呼吸的时间——下一刻，她已经扑在门上撞开房门。
无论是曦望宗内的典籍，亦或是所有曦望宗门人都知道的一件常识便是，曦望宗宗门绵延的山脉被护山大阵所覆。护山大阵乃是初代掌教真人汇五湖四海之灵气，在宗门中心处以百年心血绘制而成，往后每新任掌教真人都会在上任后，以大乘期十年精血加固，才有现在数十代掌教精血累积而成的近乎牢不可破的大阵。在曦望宗门人心中，护山大阵轻易不会，也不可能被攻破。然而此时不是午课，屋外的响动也绝非门人切磋所能造成的阵仗，因此即便这个常识牢牢印在每个门人心中，苏懈仍旧不可避免的心里发沉，忍不住想到最糟糕的境况。
她刚扑过去撞开门，眼前便是一花，冷不防便被一个寒气裹挟的身躯压住，直直逼到崖上的角落。间不容发之际，苏懈根本不及反应是谁将她压制，只本能得反手打去，那身躯却迅捷无比的将她推往崖间隐秘的落脚处，脑中熟悉的低喝响起，却是何彬在传音入密：“阿懈！先寻阿溯！再去中峰！”
再一转身，何彬皎皎如月的俊颜在夜空中一闪，随即翻身而起迎向空中不知名修者携带电光的一击。法器与剑光交相一击，光晕璀璨的灵力火花四射，两人的身影在夜幕中交汇又分开，何彬提气喝道：“快去！”
苏懈这才如梦初醒，她不可置信的望向夜空中一双双相互对敌的身影，灵力的流光在夜空中闪耀，法器与兵刃的碰撞迸发出阵阵火光，不时有人惨呼出声。混沌的夜空中看不清楚来者是什么阵营，苏懈也不可能冷静分析目前的局势，她唯有听从何彬的指示，乘着无人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向着沈溯房屋疾奔而去。
房门撞开，苏懈站在门口向床榻望去，榻上却是一床凌乱，入眼一室空落。她紧走两步，身后便传来声响，苏懈头也不回的向前疾冲，转而一个鹞子翻身，回身之际与身后试图擒住她的人来了个眼对眼……
下一息，沈溯还剑回鞘，老老实实的低头解释：“师姐，抱歉，我以为是贼人。”
苏懈：“……”嗯，比她不管不顾冲出去的举动稳妥警惕的多，至少人家用的是守株待兔，以不变应万变的应对之法。苏懈不合时宜的在心中小小称赞了一番，面上却是一派肃然：“大师兄让我与你一起。”
沈溯点头，他自动自发的站到苏懈身后，小脸上的神情比平日还要肃穆：“师姐，我跟着你。”
苏懈也不知道何彬遣他们去往中峰有什么意图，但这些人都在空中交手冲突，想必不是她筑基的能力能够应付的。即使她有心相帮，想必也只能是炮灰一个，更不要提修为比她还低一点的沈溯，因此摆在两人眼前最好的选择也只能是听从指挥。
空中双方的对峙壁垒森严，苏懈无法说服自己与沈溯采取御剑的方式，唯恐遭受不测。她唯有带着沈溯，小心避开空中一对对相斗的身影，凭借着自己平日里对玄牝峰的熟悉，循小路一点一点向中峰摸去。不是没有入侵的修者注意到他们，但即使注意到了他们，也分身乏术——曦望宗的道修们缠斗的很紧，似乎带着拼尽全力的果决与同归于尽的决心。曦望宗毕竟近三千年的基业，内中修为高深的修者无数，即便绝大部分都游历在外，即便毫无防备的乍然受袭，也能在短时间内集合起有生力量，至少庇佑住尚在成长的年轻修者们的安全。然而空中不断响起的惨呼与叱咤声时而扰乱着两人的心绪，还带有人体温度的鲜血也不时迸溅喷洒在他们行径的路径上，更是让两人紧紧地提起了心。
去中峰有什么目的？苏懈不知道，沈溯更不明了。但两人还未到中峰，便感觉周边的相斗越来越激烈了。等到峰回路转的时候，苏懈终于明白何彬那句语焉不详的词汇的含义——无需定位具体位置，因为中峰的峰腰处，有一处灼灼闪耀的芥子光门，正在暗夜的星空下光芒大盛。猛然间，苏懈的目光被一道黑衣身影牢牢攫取住，那道身影卓然悬停在光门之前，硬生生凭一己之力抵住了周边数十入侵修者的攻击。淡金色的灵光从她的身上一圈圈散开，将一些入侵的修者压得抬不起头来，她黑色的道服在凌冽的风中翻飞，身形飘然笔挺，恰如一杆永不倾倒的旗帜。
苏懈：“师尊！”即便不德真人的对面强敌环伺，但在看到她的那一霎那，苏懈仍旧控制不住的放下了心。她情不自禁的呐喊出声，一把拉住沈溯大步向不德真人奔去。
这一声呐喊吸引了周边入侵的修者，有几人转而便向他们两人袭来。苏沈二人上一秒刚险险避过迎面而来的剑光，下一秒就又被一波排山倒海的灵光裹住，两人不及闪避，正闭目束手就擒，倏忽之间那波灵光便被横闪而来的黑衣身影打散，苏馨急迫的声音在两人身前响起：“阿懈阿溯，你们快进光门！”她不及多讲，窈窕的身影又复跃起，与冲着两人而来的修者缠斗在一处。
苏懈有些呆住，这会儿却是沈溯拉着她向着光门与不德真人狂奔了。
那峰边的激斗一阵紧似一阵，两人有惊无险的在一阵阵的灵力流动与交汇中赶到光门之前，不德真人依旧持剑守在门前，她端庄淡漠的表情一如往昔，连连的战斗似乎并未对她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但平静熟悉的神色下，她眉间深深的皱痕却是显而易见：“阿懈、阿溯，速进芥子门。”言语间，入侵的修者们又是一阵凌厉的攻势，不德真人腾身而起，黑色的道服化成墨影，将光门前后牢牢护住。不远处一道疾光闪来，何彬带血的衣衫昭示着他刚刚结束一番战斗，此刻却是马不停蹄的赶来与不德真人一同护住光门。剑光凌乱之中，苏馨也回而停在不德真人身旁，三人一同与入侵的修者们对峙。
苏懈便停在光门前不肯走了。她的身形还未到成人身高，因此只能仰着头对着三人道：“师尊，师兄，师姐，我同你们一起。”她知晓曦望宗受袭，虽然明知自己此刻无力相帮，却不想舍弃眼前的三人。沈溯却清醒的多，但既然苏懈不动，他便也停住脚步。
不德真人双目牢牢盯住夜空，她唇未动，意念的声却已经在苏懈脑中响起：“胡闹！”那夜空中虹光一闪，却是入侵的修者们又一次积蓄力量围攻而来，这一次攻过来的威压沉重无比，将苏懈与沈溯压得低了一瞬，苏馨回头睇了苏沈二人一眼，眼中温柔如昔：“阿溯，你带她走。”
“进去！”不德真人的道袍被长风鼓起，她背向苏沈二人，丢下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整个人便腾身而起，以身为盾，牢牢护住这唯一闪烁的芥子光门，直面对垒那一众站在他们对面呼喝胁迫不绝于耳的修者们。何彬与苏馨齐头并进，一左一右护在不德真人身后，三人悬于半空，无惧面对对面铺天盖地的法宝兵器与即将到来的惨烈腥风，三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好似玄牝峰上常年不灭的明灯。
沈溯的头脑异常清醒，他清楚的知晓两人现在只是累赘，因此发力拽紧了苏懈，一边低声道：“师姐，快走。”一边将她向光门拉去。苏懈本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但此刻敌我实力不明，她虽然明知自己势单力薄，却仍然不忍抛下玄牝峰上待她如亲人的三个长辈，因此且退且回首。等到不德真人领着何彬与苏馨腾身而上之时，苏懈终于惶急的大喊：“师尊！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她喊得虽凄厉，却没有人回应她。下一息，恰在她没入光门的那一瞬，她看到苏馨回过头来，嘴唇微微翕动，说出了几个字。
苏懈：“！！！！”
玄牝峰上的芥子光门消失了，然而羲望宗上的缠斗却还在继续。这一夜的羲望宗，人声鼎沸，火光漫天，龙血玄黄。似乎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惶然，却仍有几个主峰亮起了芥子光门，光门中湮没了一个个金丹期以下的弟子。
苏懈在罡风中向下坠落。她被吹得睁不开眼，只得单手护头，却将另一只手牢牢抓住沈溯的手腕。另一边沈溯似乎也是同样想法，两人均牢牢抓住对方，任凭猛烈的罡风将彼此吹得东摇西晃。
等罡风吹停，两人便落在一块绒绒的青草地上。沈溯小心翼翼的爬起，向四周探望了一圈。四周是一片宽广的草原，隐约可见草原的与天际交界处黑压压的林木。林木的尽头，有一道直冲云霄的笔直极光，正不时变换着莫测的色彩。头顶的天空上，紫色与蓝色的大片色彩交相辉映，天空无日无月亦无云，唯有一道道银色的流光划过，乍一看甚美，却绝对不是常世的景象。
苏懈伏在草地上没有动，她愣愣的，眼前全是没入光门的那一瞬所看到的，苏馨翕动的唇语。
她说：“好好活下去。”
蓦的，一行泪水从苏懈的脸颊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