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蓝》糍粑鱼

4、西风冷

　　琅嬛阁里人并不多，青叶每天至多只需做足二十个人的饭。大部分人与九烟一般，每年泰半时间都在外奔忙，并不常待在这里。
　　九烟才抓了一个重犯回来，跑到闵苍那里调戏了一会儿他的鹦哥，又一头钻进了厨房。
　　青叶又在厨房里忙碌。
　　这一次也没有见到白萝卜。九烟像一只误入厨房的黑色小山雀，在里面到处乱转，东翻翻西看看，仿佛头一回见到这些菜似的。
　　青叶仿佛完全不受她干扰，兀自洗菜切菜炒菜，心神安定得像庙里的老和尚。
　　小山雀把厨房翻了个遍，终于落在青叶身边，一脸不在意地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到青叶面前。
　　“喏，送你。”她语气平平淡淡，一双圆圆的眼睛却悄悄往他脸上溜达一圈。
　　躺在她掌心里的是一块颜色驳杂的玉，浅绿、深绿和黄褐色杂糅在一起，深绿和黄褐色被雕成了蓼蓝的模样。这玉品相昧着良心也不能说好，但是雕刻者确有一番巧思。
　　玉的一端打了精致的结，另一端系了穗子，绳子与玉上深绿的色泽接近，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廉价了。
　　“和你的名字一样，才想送给你的。”见他低垂着眼，看着她手心的玉不语，九烟忙补充道。
　　他抬起眼来，那微微扇动着的浓密长睫柔柔地在她心上挠了一下。
　　“为什么要送我？我们并不熟。”久违的声音依旧温和，听起来仿佛这句话并不是拒绝。
　　“我就是想送啊。”九烟理所当然地说，眨了眨眼睛：“虽然你嘴巴很坏，可是这里除了楼主，就只有你和我说话。”
　　她手直直地伸展在他面前，空悬了这么久没有人接，半点也不觉得尴尬的样子。
　　青叶静默片刻，接过了那块玉。
　　“谢谢。”他说道，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四舍五入算是露出一个笑。
　　“不客气。啊对了，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做萝卜了？”九烟大大方方的说道，身体力行地表现什么叫做“不客气”。
　　“那你叫他们不要送萝卜过来。”青叶礼貌地说。
　　九烟顿时蔫了。
　　“萝卜便宜，楼主那个小气鬼肯定要买的。”她气鼓鼓地说。
　　青叶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在房间里躺了几日，九烟又去找闵苍，问审讯的进度。
　　这个犯人比较扛得住打，至今仍不肯认罪，闵苍一脸遗憾地告诉她。
　　九烟没精打采地在榻上滚来滚去。
　　“实在是很不好意思呢。楼主我是个小气鬼，打点不了几位大人，不能帮你催促催促。”闵苍长叹了一口气。
　　九烟：“……”
　　她一轱辘翻身爬起来，对着鹦哥说：“阿彩，你说楼主是不是很幼稚？偷听我和青叶说的话，还斤斤计较。”
　　阿彩难得搭理她：“幼稚，幼稚。”
　　闵苍微微一笑：“不幼稚的九烟姑娘，你哪里来的钱买玉给青叶？”
　　琅嬛阁里的人，除了闵苍，其他人都是免费劳力。若是要抓犯人，楼里会提前给他们备好干粮，若是不够吃，在各地也有接应的地方。干粮当然是不怎么好吃的，吃不饱也只能自己想办法，但是绝不能做坏事。琅嬛阁诸人皆是罪孽之身，绝不能再犯下更多过错，否则闵苍不能再留他们。
　　九烟送给青叶的那块玉质地再差，也远非九烟财力所能及——她兜里根本就没有钱。
　　“那个店主被人砸了铺子，我帮了他，他送我的，不要钱。”九烟说着，眼里透出几分小小的得意来。
　　闵苍横她一眼：“管闲事了？”
　　九烟低头去逗阿彩。
　　琅嬛阁有很多规矩，不许管闲事也是其中一桩。他们轻易不能出门，出门也只能完成既定的任务，其余的事情一概不许过问。
　　“你屡屡犯禁，若是被发现，我不会袒护你。”闵苍淡淡道：“在这楼里，很多事情我可以纵容你；出了大门，你不过是个犯人。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太贪心。”
　　“知道了。”九烟拿手指轻轻顺着阿彩的尾羽，声音不咸不淡。

　　这天晚些时候，有神秘的客人来找闵苍。
　　“外头出了大事。”那人神色严肃，对闵苍低声道：“近一个月以来，已发现三例有人被吸干血而亡的案件。此事，与那原氏小儿有无关系？”
　　最后那一句，说是问，不如说是质问。
　　九烟抓捕的重罪犯，无一例外都是死刑犯，深悉她背景的人，俱都知道她靠吸血而活。出了这样的事，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毕竟她时常在外活动，若是控制不住恶念，犯下什么恶行，也是极正常的事。
　　“她回来几日，一直没什么精神，是许久未曾吸食人血的模样。”闵苍未作判断，只讲述自己所见。“与她有无关系，我需得亲自查看那些人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