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多你两眼》星期午时戊

33、夜谈

　　日子照常过着，在繁重的作业和备考压力面前，这件事成了一个小插曲，双方都默契地闭口不谈，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

　　只是随之而来的变化叫人难以忽视，柳知许敏锐地察觉到江仲秋对于和她之间的接触把握得更加严格，尽可能避免一切身体接触，譬如递东西时会更加小心地接住，睡觉时即使两人各盖一床被子，也离她更远了些，差不多是贴着墙睡，连偶尔的聊天，江仲秋都刻意不去看她的眼睛。

　　柳知许少见地失眠了，夜里她阖上眼，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想着江仲秋这几天对她莫名其妙的疏离，有些难以说出口的委屈。

　　明明她们已经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是彼此陪伴一生的关系，除父母外，她们会是对方最亲的人，至少从法律层面上讲。

　　她原本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进行，事实上过去的一个月也的确如此，她和江仲秋的关系一直在变好，逐渐亲密起来。

　　只是她到底还是不能看清江仲秋，无法真正靠近她。

　　说到底还是自己贪心了，以为真的能和她成为好姐妹，像旁人那样无所顾虑地亲近彼此，没有血缘关系的纽带，大抵永远都是一对被捆绑的陌生人。

　　借着黑夜的遮挡，柳知许悄悄转头看向旁边背对着她的江仲秋，心里暗叹口气，只觉自己这段日子的状态也有些奇怪，老是想些有的没的，她从前很少为人际交往而苦恼。

　　另一边的江仲秋其实也还没睡着，她不明白为何上次面对柳知许的触碰自己的反应会那么大，她并不是什么怕痒的人。

　　这不太对劲，但江仲秋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她选择了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毕竟只要不和柳知许身体接触，那她就不会有那样丢脸的反应。

　　江仲秋向来将自己的感受列为绝对优先级，凡是令她不舒服的人或事，她都会一一排斥与远离，并不会隐忍不发，委屈自己。

　　但对方是柳知许的话，她认真想了想，人她当然是不讨厌的，甚至算得上是颇有好感，接纳度也一直在变高，只是上次被对方触摸皮肤的感觉实在奇怪，那是一种江仲秋无法控制的反应，她讨厌一切会脱离自己掌握的事情。

　　她希望自己能够永远保持理智与冷静，不会被任何人或关系束缚，思绪被她人左右对她来说是糟糕的体验。

　　江仲秋轻轻翻了个身，仰躺在床的内侧，这几天因为自己刻意的疏离，柳知许有些低落的情绪她其实察觉到了，只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也还没睡着吗？”翻来覆去间，江仲秋听到耳边传来柳知许轻柔的声音，小小声却又无比清晰。

　　“嗯，有点睡不着。”江仲秋慢慢开口。

　　“你想聊天吗？”柳知许保持着面朝江仲秋的姿势，房间太黑，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聊什么？”江仲秋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些生硬，放缓了语调，“我都可以。”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当然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可以当作没听见的。”

　　“你问吧。”大概是柳知许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郑重，江仲秋竟忽觉几分紧张。

　　“我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这几天……”柳知许的声音越说越小，聊起这个话题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这是一次冲动之举，她实际上并未组织好语言以妥帖的姿态询问对方。

　　未尽的话语湮灭在静谧的空气中，柳知许没能说下去的话江仲秋能猜出个大概。

　　原来她们在为同一件事而失眠。

　　怕因为自己回答得慢而让对方乱想，待江仲秋回过神时，一句不假思索的“没有”已经脱口而出。

　　江仲秋原本想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说她这几天态度很正常啊，反问柳知许难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不愿意就这样敷衍了她。

　　“我只是，只是。”舌头像是被打了结，江仲秋磕磕巴巴地开口，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该怎么云淡风轻却又不带欺骗性质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你那天给我按摩的手法很好，我很感谢。但我这个人体质有点敏感，你碰我的时候我感觉身体反应有些奇怪，也不是不舒服，只是忍不住发痒。我以前很少和人肢体接触，也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怕痒，所以我这几天……”

　　江仲秋也没找到合适的话语去形容她这几天的表现，无论怎么说似乎都不太好。

　　“抱歉，我不知道这会对你造成困扰。你很好，只是我的性格可能有些古怪。”江仲秋知道，但是她此刻却生出几分后悔了，“如果以后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可以直接问我的。”

　　柳知许很少听见江仲秋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哪怕是和陈思恬在一起逗嘴的时候，她也通常是话少的，多是充当犀利点评的角色。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知道你的体质会这样，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柳知许心里止不住地泛起热意，“谢谢你愿意对我解释这些，如果以后你有什么心事需要找人倾诉的话，也都可以找我的。”

　　“你也是。”

　　困扰两人的心结终于被解开，江仲秋这几天始终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久违的轻松重新被找到，她睁开眼望着卧室的天花板，黑黢黢的什么也瞧不见，所以她顺从自己的心意，扬起嘴角。

　　这场夜谈并未持续多久，双方都把话说开后，失眠识趣地离开，困意很快找上了她们。

　　白天不停学习的高中生实在是很需要睡眠。

　　第二天起床后，江仲秋果然不再刻意地避开她，态度更加自然温和，空闲时候两人还会有说有笑的聊聊天。

　　瞧上去愈发像一对真正的姐妹。

　　八天的假期转瞬即逝，好不容易写完作业，又是紧锣密鼓地复习，学习任务重到甚至没时间玩游戏。

　　收假的前一晚，江仲秋早早合上笔记本，打算趁着最后的空闲时间放松放松，她向来很会给自己劳逸结合。

　　陈思恬这段时间像是真的收了心，不像以往一有空就给她发消息找她聊天找她玩，江仲秋得了清静，上线玩了两把游戏，手感不好，运气也差，队友坑到她全都举报了一遍。

　　柳知许还坐在桌前认真复习着，她来青实的时间不长，虽然开学考的成绩看上去还行，却也不敢松懈，希望能更进一步。

　　江仲秋担心打扰到对方，所以端着手机在客厅玩，没想到越玩心情越不好。

　　她关掉游戏，打开电视打算找部电影看看，大门却在此时被打开。

　　是柳芳回来了，紧随其后的还有十多天未见的江宇。

　　“柳阿姨好，老江。”江仲秋坐直身体向两位长辈打了个招呼，称谓间的区别让听到声音走出卧室的柳知许不禁莞尔。

　　江宇倒是习惯了江仲秋对他的称呼，不知多久起江仲秋就不再叫他“爸”，他也不怎么在意这事儿。

　　“江叔叔好，妈妈也是。”和沙发上不动如山坐着的江仲秋不一样，柳知许走向柳芳，替她接过手里的东西。

　　“你们吃晚饭了吗？”长辈对子女的关心往往是从询问饮食开始，江宇换好鞋，看着空荡荡的餐桌问道。

　　“吃了，点的外卖。”江仲秋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摁着，半天都没找到一部好看的电影。

　　“天天吃外卖哪行，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少吃外卖，楼下的馆子不知比外卖干净多少。”老一辈对外卖的偏见仿佛与生俱来，都是外面的食物，但外卖在他们眼中却是最肮脏的。

　　“要不以后你们放假的时候，我就早点关店，至少让你们在家里能吃到晚饭。”柳芳就是做餐饮的，但奈何她的店铺离家里有些远，每顿饭让江仲秋和柳知许去店里吃也不太现实，两人的学习任务重着呢。

　　“不用了柳阿姨，我们放假的时间也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食堂吃，外卖只是偶尔吃一下。”

　　此时这个重组家庭的四口人都坐在了客厅里，四双眼睛齐齐盯着飞快滚动的电视屏幕，江仲秋顿觉压力，她放下遥控器，果断选择离开，“我先回卧室了，你们慢慢看。”

　　江仲秋躺回床上抱着被子刷手机，一时有些无聊，思来想去给陈思恬发了个消息。

　　【季昂：作业写完了吗？】

　　她以为陈思恬这几天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眼下应该在认真复习中，没想到对方秒回。

　　【陈腌臜：你竟然问我这种问题，我能是那种开学前一晚还在赶作业的人吗？】

　　江仲秋对此的回复是找到开学那天陈思恬向她疯狂求助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她。

　　【陈腌臜：你竟然还留有聊天记录，好歹毒的一人，身为你的朋友我真的很寒心】

　　【季昂：怎么又犯病了，柏学姐看起来不像是个会喜欢傻子的人，到时候被拒绝了别来找我哭。】

　　听到江仲秋提起她的心上人，陈思恬顿时不犯贱了，开始兴致勃勃分享她和学姐这几天的聊天情况。

　　【陈腌臜：你看你看，她对我回了这个表情，好可爱呀，是不是代表她对我印象还不错～】

　　找谁聊感情不好，偏偏来找她，江仲秋对于感情一事全然没兴趣，聊了几句便聊出睡意来，草草结束这场对话。

　　等柳知许陪完柳芳和江宇聊天后，发现江仲秋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关上灯，躺进被子里，心里默念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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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小江小柳都是长了嘴的好孩子，有问题及时提出，早点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