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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则阳 ...

  •   摘抄自百度百科。

      则阳游于楚(1),夷节言之于王(2),王未之见,夷节归,彭阳见王果曰(3):“夫子何不谭我于王(4)?”王果曰:“我不若公阅休(5)。”彭阳曰:“公阅休奚为者邪?”曰:“冬则擉鳖于江,夏则休乎山樊,有过而问者,曰:‘此予宅也。’夫夷节已不能,而况我乎!吾又不若夷节。夫夷节之为人也,无德而有知,不自许,以之神其交,固颠冥乎富贵之地。非相助以德,相助消也(6)。夫冻者假衣于春,暍者反冬乎冷风(7)。夫楚王之为人也,形尊而严。其于罪也,无赦如虎。非夫佞人正德(8),其孰能桡焉(9)!”“故圣人其穷也,使家人忘其贫;其达也,使王公忘爵禄而化卑;其于物也,与之为娱矣;其于人也,乐物之通而保己焉。故或不言而饮人以和,与人并立而使人化,父子之宜,彼其乎归居,而一间其所施。其于人心者,若是其远也。故曰‘待公阅休’。”
      所属分类:则阳

      【注释】

      (1)则阳:人名,姓彭,名阳,以下皆称彭阳。
      (2)夷节:人名,楚国大臣。
      (3)王果:人名,楚国大夫。
      (4)谭:通“谈”,推荐。
      (5)公阅休:人名,姓公阅,名休,楚国的隐士。
      (6)消:消除鄙贱吝惜的心意。
      (7)暍〔yē〕者:中暑的人。
      (8)佞人正德:指小人和有德之士。
      (9)桡:屈服,矫正。

      【译文】

      则阳到楚国游玩,夷节告诉楚王,楚王没有接见则阳,夷节只好回家。则阳拜见王果时说:“先生为什么不在楚王面前推荐我呢?”王果说:“我不如公阅休。”则阳问:“公阅休是何人?”王果说:“他冬天到江河里刺鳖,夏天到山傍休息,有过往的人询问,他就说:‘这就是我的住宅。’夷节都不能做到,何况是我呢?我又不如夷节。夷节缺少德行却有智巧,不甘于清虚恬淡的生活,用他自己的智巧跟人交游与结识,在富有和尊显的圈子里迷乱,不仅无助于增长德行,反而使德行有所毁损,挨冻的人盼望温暖的春天,中暑的人渴望冷风带来凉爽。楚王外表高贵而又威严,他对有过错的人,不会给予一点宽恕,像老虎一样,要不是小人和正德之士,谁能够让他折服?”“所以,圣人穷苦的时候,他们能使家人忘却生活的清苦;当他们通达的时候,也能使王公贵族忘却爵禄而变得谦卑起来。他们对于外物,共处为快;对于别人,乐于相处而又能保持自己的真性。所以,常施不言之教而使人心灵和谐,相处不久的人都能受到感化。父亲和儿子相处,各得其宜,各自相宜,而圣人却完全是清虚无为地对待周围所有的人。圣人的心态跟一般人的心态相差甚远。所以,要使楚王信服还得请公阅休出马。”

      圣人达绸缪(1),周尽一体矣,而不知其然,性也。复命摇作而以天为师(2),人则从而命之也。忧乎知,而所行恒无几时,其有止也,若之何!生而美者,人与之鉴,不告则不知其美于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其可喜也终无已,人之好之亦无已,性也。圣人之爱人也,人与之名,不告则不知其爱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其爱人也终无已,人之安之亦无已,性也。旧国旧都,望之畅然。虽使丘陵草木之缗(3),入之者十九,犹之畅然,况见见闻闻者也!以十仞之台县众间者也(4)。
      所属分类:则阳

      【注释】

      (1)达绸缪〔móu〕:达,通达,贯通。绸缪,纠葛。即贯通人际间的纠葛。
      (2)复命摇作:复命即复归于命,老子有言“归根曰静,静曰复命,”意与此通。摇作即动作。
      (3)缗〔mín〕:混朦不清。
      (4)县〔xuán〕:同“悬”,挺立。

      【译文】

      圣人通达于人际间的各种纠纷,透彻地了解万物混同一体的状态,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这决定于自然的本性。为回返真性而有所动作,但总是效法自然,人们才称呼他为圣人。整日忧心于智巧与谋虑因而有所动作,常常不会持久。如果停止了对知识的追逐而无忧无虑,又将怎样呢!生来就漂亮的人,是因为别人给他一面镜子,如果没有人告诉他,他也就不会知道自己比别人漂亮。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有听见,他的欣喜竟无止时,人们的好感不会因此而中止,这是出于自然本性啊!圣人知道抚爱人们,是因为人们赋予了他相应名称,如果人们不相告,也就不知道他爱人。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好像有所闻又好像没有所闻,他爱人就没有终止,人们安于他的爱也就处之泰然,这是出于自然的本性。人们一看到祖国和家乡就分外喜悦;即使是由于丘陵草木的掩盖了十之八九的真面目,人们心里还是十分欣喜,更何况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就像是数丈高台赫然挺立于众人的面前,让人崇敬,仰慕啊!

      冉相氏得其环中以随成(1),与物无终无始,无几无时,日与物化者,一不化者也,阖尝舍之!夫师天而不得师天,与物皆殉。其以为事也,若为何!夫圣人未始有天,未始有人,未始有始,未始有物,与也偕行而替(2),所行之备而不洫(3),其合之也(4),若之何!汤得其司御门尹登恒为之傅之(5)。从师而不囿,得其随成。为之司其名,之名赢法得其两见。仲尼之尽虑,为之傅之。容成氏曰(6):“除日无岁,无内无外。”
      所属分类:则阳

      【注释】

      (1)冉相氏:传说中远古时代的帝王。
      (2)替:废,止。
      (3)不洫:“洫”借作“恤”,“忧”的意思。不洫即无忧。
      (4)合之:冥合于道。
      (5)登恒:人名,喻指达于常道。
      (6)容成氏:据说是古代作历算的圣人。《汉书·艺文志》有《容成子》十四篇,现失传。

      【译文】

      冉相氏领悟到道的精髓,能听任外物自然发展,所以跟外物接触相处没有终始,没有时间限制。他虽然天天随外物而变化,但是他内心的境界却一点儿也不曾改变。曾尝试过舍弃大道的精髓,有心去效法自然却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跟外物一道相追逐,对于所修的事业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在圣人的心目中不曾有过天,不曾有过人,不曾有过开始,不曾有过外物,随着世道一起发展变化而无所偏废,所行完备而不知忧虑,他与外物的契合与融洽达到了这样的程度,别人又能怎么样呢?商汤拜司御门尹登恒做他的老师,他跟着老师学习又不为所局限,掌握了顺物成性的道理。而他的老师则承担了治天下、理万物的责任。商汤对于这种名和法从来不放在心上,因而君臣、师徒相资而成治道。孔子最后弃绝了谋虑,因此对自然才有所辅助,容成氏说:“摒除了日就不会累积成年,没有内就没有外。”

      魏莹(1)与田侯牟约,田侯牟背之。魏莹怒,将使人刺之。犀首(2)公孙衍闻而耻之,曰:“君为万乘(3)之君也,而以匹夫(4)从仇。衍请受甲(5)二十万,为君攻之,虏其人民,系(6)其牛马,使其君内热(7)发于背,然后拔(8)其国。忌(9)也出走,然后抶(10)其背,折其脊。”季子(11)闻而耻之,曰:“筑十仞之城,城者既十仞矣,则又坏之,此胥靡(12)之所若也。今兵不起七年矣,此王之基也。衍,乱人,不可听也。”华子(13)闻而丑之,曰:“善言伐齐者,乱人也;善言勿伐者,亦乱人也;谓‘伐之与不伐乱人也’者,又乱人也。”君曰:“然则若何?”曰:“君求其道而已矣!”惠子(14)闻之,而见戴晋人(15)。戴晋人曰:“有所谓蜗(16)者,君知之乎?”曰:“然”。“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17)数万,逐北(18)旬有五日而后反。”君曰:“噫,其虚言(19)与!”曰:“臣请为君实(20)之。君以意(21)在四方上下有穷乎?”君曰:“无穷。”曰:“知游心于无穷,而反在通达之国,若存若亡乎?”君曰:“然”。曰:“通达之中有魏,于魏中有梁(22),于梁中有王,王与蛮氏有辩(23)乎?”君曰:“无辩。”客出,而君惝(24)然若有亡也。客出,惠子见,君曰:“客,大人也,圣人不足以当之。”惠子曰:“夫吹管也,犹有嗃(25)也;吹剑首(26)者,吷而已矣。尧、舜,人之所誉也,道尧舜于戴晋人之前,譬犹一吷(27)也。”
      所属分类:则阳

      【注释】

      (1)魏莹:魏惠王的名字。田侯牟:指齐威王。
      (2)犀首:武官名,相当于晋代的虎牙将军。一说公孙衍号犀首。公孙衍:人名,姓公孙,名衍,魏国人。
      (3)万乘:指大国。《庄子》许多篇中有“万乘”的概念。
      (4)匹夫:一般平民。
      (5)甲:士兵。
      (6)系:拴,引申为抢夺。
      (7)内热:内心的热火。发于背:指在背部生毒疮。
      (8)拔:攻克,消灭,吞并。
      (9)忌:田忌,齐国的将军。
      (10)抶:鞭打。
      (11)季子:魏臣,一说魏匠,又一说苏秦。
      (12)胥靡:一作縃縻,古代的奴隶,用绳索牵连着强迫他们劳动。作囚徒解失当。
      (13)华子:魏臣。
      (14)惠子:惠施。
      (15)戴晋人:魏国贤人。
      (16)蜗:蜗牛。
      (17)伏尸:横尸。
      (18)逐北:追赶败兵。旬:十日。反:通返。
      (19)虚言:空话。
      (20)实:证实。
      (21)意:想。
      (22)梁:魏都。
      (23)辩:通辨,辨别,区别。
      (24)惝〔tǎng〕然:迷迷糊糊的样子。亡:亡失。
      (25)嗃〔xiāo〕:吹竹管的声音,声音大而长。
      (26)剑首:剑环上的小孔。
      (27)吷〔xuè〕:小声。

      【译文】

      魏惠王与田侯牟订下盟约,田侯牟背约。魏莹大怒,要派人去刺杀他。公孙衍将军听了耻笑他,说:“你是大国的君主,而用匹夫的手段去报仇。我请求率领甲兵二十万,为你攻打他,俘虏他的人民,掠夺他的牛马,使齐国的君主内心发火而发病于背,然后吞并他的国土。使田忌战败出走,然后鞭打他的脊背,折断他的脊梁骨。”季子听了,耻笑公孙衍,说:“建筑十仞高的城墙,城高已经高十仞了,又毁坏它,这是筑城奴隶所苦的事。现在不打仗已经七年了,这是王业的基础。公孙衍是好乱的人,不可以听从他的主张。”华子听到季子的主张后耻笑他,说:“劝说伐齐的是好乱的人,劝说不伐齐的人也是好乱的人;讨论伐与不伐为乱的人,也是好乱的人。”君主说:“那么怎么办呢?”华子说:“你追求其大道就行了。”惠施听了,引见戴晋人。戴晋人说:“有所谓蜗牛,君主你知道吗?”魏惠王说:“知道。”“有个国家在蜗牛的左角,叫触氏;有个国家在蜗牛的右角,叫蛮氏。时常相争地盘而战争,横尸数万,追逐败兵十五天而后返回。”魏惠王说:“唉!这是虚话吗?”回答说:“臣请求替您证实它。君主你想在四方上下有穷尽吗?”君主说:“没有穷尽。”说:“知道游心于无穷的境域,而返于通达的国土,好像若有若无吗?”君主说:“是这样。”说:“通达的国土中有魏国,魏国中有梁都,在梁都中有君王,君王与蛮氏有区别吗?”君主说:“没有区别。”客人走了,惠施进见。国君说:“这位客人是位伟大人物,圣人也不足形容他。”惠施说:“吹竹管的,还有洪亮的声音;吹剑环的,只有一丝声响而已。尧、舜是人所称誉的。在戴晋人面前称道尧、舜,就好比一点小声了。”

      孔子之(1)楚,舍(2)于蚁丘之浆。其邻有夫妻臣妾登极(3)者,子路曰:“是(4)稯稯何为者邪?”仲尼曰:“是圣人仆(5)也,是自埋于民(6),自藏于畔(7)。其声销(8),其志无穷(9),其口虽言,其心未尝言,方且与世违而心不屑(10)与之俱。是陆沉(11)者也。是其市南宜(12)僚邪?”子路请往召之,孔子曰:“已矣,彼知丘之著于己也,知丘之适楚也,以丘为必使楚王之召己也,彼且以丘为佞人(13)也。夫若然者,其于佞人也,羞闻其言,而况亲见其身乎!而(14)何以为存!”子路往视之,其室虚矣。
      所属分类:则阳

      【注释】

      (1)之:往,去。楚:楚国。
      (2)舍:止,住。蚁丘:山丘名。浆:卖浆家。
      (3)登极:登上屋顶。
      (4)是:这。稯稯〔zōng〕:一作总总。群众有秩序聚集在一起。
      (5)仆:仆役、学徒。
      (6)自埋于民:甘愿隐居在民间,埋没为耕民。
      (7)自藏于畔:甘愿隐居在田间。
      (8)其声销:他的名声消失。
      (9)无穷:无穷大。
      (10)不屑:认为不值得,不愿意接受。
      (11)陆沉:在陆地上如沉在水中,指隐者。
      (12)市南宜僚:人名,姓熊,字宜僚,因居市南故称市南宜僚,楚国的隐者。
      (13)佞人:媚世的人,取巧的人。
      (14)而:汝,你。存:存问。

      【译文】

      孔子到楚国去,住在蚁丘的卖浆家。他的邻居有夫妻仆妾登上屋顶观望,子路说:“这些人有秩序地集聚在一起是干什么的?”孔子说:“这些人是圣人的仆役,他是甘愿隐于民间,隐居于田园的人。他的声名沉寂,他的志向无穷,他虽然说话,内心却凝寂无言。他的行为和世俗相反,而内心不屑与世俗同流。这是自隐之人,岂不是市南宜僚吗?”子路请求去把他召来。孔子说:“算了吧!他知道我了解他,知道我到楚国,以为我必定请楚王邀聘他,他正把我当成侫人。如果是这样,他羞于听侫人的话,何况亲自见面呢!你怎么以为他留在那里呢?”子路去看,他的住处已经空无一人了。

      长梧封人(1)问子牢曰:“君为政焉勿卤莽(2),治民焉勿灭裂(3)。昔予为禾(4),耕而卤莽之,则其实(5)亦卤莽而报予;芸(6)而灭裂之,其实亦灭裂而报予。予来年变齐(7),深其耕而熟耰(8)之,其禾蘩(9)以滋,予终年厌飧(10)”。庄子闻之曰:“今人之治其形,理其心,多有似封人之所谓。遁(11)其天,离其性,灭其情,亡其神,以众为。故卤莽其性者,欲(12)恶之孽为性,萑(13)苇蒹葭始萌,以扶(14)吾形,寻擢(15)吾性。并(16)溃漏发,不择所出,漂(17)疽疥痈,内热溲膏(18)是也。”
      所属分类:则阳

      【注释】

      (1)长梧封人:即长梧子,《齐物论》有“瞿鹊子问乎长梧子”。子牢:子琴张,孔子弟子。
      (2)卤莽:草率。
      (3)灭裂:胡乱。
      (4)为禾:种庄稼。
      (5)实:果实。
      (6)芸:除草。
      (7)变齐〔jì〕:改变耕作方法。齐,通“剂”,制作,耕作方法。
      (8)熟耰〔yōu〕:细致地反复除草。
      (9)蘩〔fán〕:繁盛,滋:滋长的坚好。
      (10)厌飧〔sūn〕:吃得饱。厌,通“餍”。
      (11)遁:失。
      (12)欲:喜好。恶〔wù〕:厌恶。孽:蘖生枝杈。
      (13)萑〔huán〕:芦类植物,似苇。苇:芦苇。蒹:没有出穗的荻草。葭〔jiā〕,没有出穗的芦苇。
      (14)扶:扶养,保养。
      (15)擢〔zhuó〕:拔,助长。
      (16)并:通“旁”。溃:溃烂。漏:流脓不止的疮口。
      (17)漂:本作“瘭〔biāo〕”,脓疮。疽:脓疮,瘭疽皆疽类脓疮。疥:疥疮。痈:毒疮。
      (18)溲〔sōu〕膏:排泄带有脂膏的尿。

      【译文】

      长梧封人向子牢说:“你处理政务不要卤莽,治理人民不要乱来。过去我种庄稼,耕作卤莽从事,则收成也卤莽地报复我。除草比较粗略,收成也粗略地报复我。我第二年变更方法,深耕细作,禾苗繁盛滋壮,我得以终年饱食。”庄子听到这件事说:“现在,人们对待自己的身体,修养自己的心神,很多像封人所说的,失掉天命,离开本性,灭绝真情,丧失精神,以从众俗行为。所以对本性卤莽的,喜好厌恶的为害,就如同芦苇般蔽塞本性,开始以此来满足形体,渐渐地拔擢我的本性;四处溃烂漏发,不选择处所而流动,脓疮疥疽,心血发热,排泄带脂膏的尿,就是如此。”

      柏矩(1)学于老聃曰:“请(2)之天下游。”老聃曰:“已矣,天下犹是(3)也。”又请之,老聃曰:“汝(4)将何始?”曰:“始于齐(5),”至齐,见辜人(6)焉,推而强之(7),解朝服而幕(8)之,号天而哭(9)之,曰:“子(10)乎子乎!天下有大菑,子独先离之(11)曰:‘莫为盗,莫为杀人。’荣辱立,然后睹所病(12),货财聚,然后睹所争。今立人之所病,聚人之所争,穷困人之身,使无休时,欲无至此,得乎?古之君人者(13),以得(14)为在民,以失(15)为在己;以正(16)为在民,以枉为在(17)己。故一(18)形有失其形者,退而自责。今则不然,匿为物而过不识(19),大为难而罪不敢,重为任而罚不胜,远其途而诛(20)不至。民知(21)力竭,则以伪(22)继之,日出多伪,士民安取不伪!夫力不足则伪,知不足者欺,财不足则盗。盗窃之行,于谁责而可乎?”
      所属分类:则阳

      【注释】

      (1)柏矩:人名,姓柏,名矩。老子的学生。
      (2)请:请求。之:往。游:游历。
      (3)是:这里,
      (4)汝:你。
      (5)齐:齐国。
      (6)辜人:死刑人的尸体放在街上示众。
      (7)推而强之:尸体摆正。
      (8)幕:覆盖。
      (9)号天而哭:仰天号哭。
      (10)子:你,先生。
      (11)离:遭。
      (12)病:弊病。
      (13)君人者:统治人的人,指君主。
      (14)得:有所得,成功。
      (15)失:有所失,失败。
      (16)正:正确。
      (17)在:错误。
      (18)一:一旦。形:通刑。
      (19)匿:隐匿,隐藏。过:原作“愚”。据俞樾说改。不识:不懂。
      (20)诛:杀。
      (21)知:通智。
      (22)伪:虚伪。

      【译文】

      柏矩跟老子学习,说:“请您允许我到天下去游历。”老子说:“算了吧,天下像这里一样。”柏矩再次请求,老子说:“你要从哪里开始?”柏矩说:“从齐国开始。”到了齐国,看到一个死刑人的尸体放在街上示众,便摆正这具尸体,解下自己的礼服盖在尸体上面,仰天号哭,说:“你呀!你呀!天下有大灾大难,唯独让你遭上了!人们天天说不要当盗贼,不要杀人!荣辱确立,然后会看出弊病;财货积聚,然后才看出争端。现在树立了人所弊病的,聚积了人所争端的,使人穷困到身体无休止的时候,要想不走到这种地步,做得到吗?古代的君主,把所得归功给人民,把所失归罪于自己。把正确归于人民,把错误归于自己;所以,一旦有判错刑的就退而责备自己。现在不是这样,隐匿事物的真相而责备民众不知,扩大困难而加罪胆小的人,加重任务而处罚不胜任的人,延长途程而诛杀走不到的人。民众智穷力竭,就以虚伪应付他,天天出现许多虚伪的事情,士民怎能不虚伪呢?能力不足便做假,智慧不足便欺骗,钱财不足便偷盗。盗窃的行为,要责备谁才可以呢?”

      蘧伯玉(1)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尝不始于是(2)之而卒(3)诎之以非也。未知今之所谓是之,非五十九非也。万物有乎生而莫见其根(4),有乎出而莫见其门(5)。人皆尊其知之所知(6),而莫知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后知,可不谓大疑(7)乎!已乎!已乎!且无所逃(8)。此所谓然与然(9)乎!
      所属分类:则阳

      【注释】

      (1)蘧伯王:人名,姓蘧,名瑗,字伯玉,卫国的大夫。行年:历年。六十而六十化:指六十年之中每年都在变化。此语在《寓言》中说的是孔子。
      (2)是:肯定,正确,对的。
      (3)卒:最终,最后。诎:通黜。非:否定,不正确,不对的。
      (4)根:根本,万物的根源。
      (5)门,门径,产生的门径。
      (6)知之所知:前一“知”通智,后一“知”当知道讲。
      (7)大疑:极糊涂。
      (8)无所逃:无有能逃避得了的。
      (9)然与然:这样与那样。

      【译文】

      遽伯玉在经历六十年中而六十年与时俱进,开始肯定的,后来又否定它,很难说今天所认为是对的就不是五十九年来所认为是错误的。万物有它的生而看不见生它的根源,有它的出处却看不见它的门径。人们都重视他的智慧所能知道的,而不能凭他的智慧所不知道而后知道的道理,可不是所谓大疑惑吗?算了吧!算了吧!况且没有能逃避得了的,这就是你说这样他说那样吗?

      仲尼问于大史(1)大韬、伯常骞、狶韦曰:“夫卫灵公饮酒湛(2)乐,不听(3)国家之政;田猎毕(4)弋,不应诸侯之际:其所以为灵公者,何邪(5)?”大韬曰:“是因是也。”伯常骞曰:“夫灵公有妻三人,同滥(6)而浴,史鳅(7)奉御而进所,搏币(8)而扶翼。其慢(9)若彼之甚也,见贤人若此其肃(10)也,是其所以为灵公也。”狶韦曰:“夫灵公也,死卜葬于故墓(11),不吉;卜葬于沙丘(12)而吉。掘之数仞,得石槨(13)焉,洗而视之,有铭焉,曰:‘不冯(14)其子,灵公夺而里(15)之。’夫灵公之为灵久矣!之二人,何足以识之(16)!”
      所属分类:则阳

      【注释】

      (1)大〔[tài〕史:官名,春秋时掌管起草文书,策命诸侯卿大夫,记史实,编史书,管典籍和天文历法,掌三易和祭祀等。大韬、伯常骞、狶韦,三人都是大史。把狶韦解作《大宗师》中的狶韦氏实误。
      (2)湛〔dān〕:通耽。湛乐:过分地享乐。
      (3)听,管理,处理。
      (4)毕:大网。弋:系绳的箭。
      (5)为灵公者何也:谥号为什么称为灵公。按古代谥法,天子、诸侯国君死后多送谥号,其中有美谥和恶谥。
      (6)滥:大浴盆,
      (7)吏鳅:人名,即史鱼,卫国的大夫。
      (8)搏币:接取币帛。扶翼:扶掖,即扶臂。
      (9)慢:傲慢,放纵。彼:指与三妻同沐那样的事。
      (10)肃:敬畏。
      (11)故墓:生前挖好的寿穴。
      (12)沙丘:地名,在盟津河北,即今河南孟津一带。
      (13)石槨:石造的棺槨。
      (14)冯〔pīng〕:通“凭”,凭依。不冯其子:其子不冯的倒装。子:子孙。
      (15)里:居。
      (16)之:他们,二人:指大韬、伯常骞。

      【译文】

      孔子问太史大韬、伯常骞和狶韦说:“卫灵公饮酒耽乐,不处理国家政务,□□捕弋射兽鸟,不应承诸侯会盟,他却得到灵公的谥号,这是为什么呢?”大韬说:“就是因为这样才得到这样的谥号。”伯常春说:“灵公有三个妻子,他和三个妻子在一个大浴盆中洗澡。史鱼奉召来到灵公住所,灵公叫人接取他献的币帛而使人扶着他的臂膀。灵公放纵像与三妻同盆沐浴那样严重,然而他接见贤人又如此肃然起敬,这就是他所以称为灵公的道理。”狶韦说:“灵公死了,卜葬在寿穴,不吉利;卜葬在沙丘就吉利。掘墓穴之深达到数时,得到一个石造的棺椁,洗去泥土后看它,上面有铭文说:‘不必依赖子孙,灵公可以取去而居在这里。’灵公的谥号称为“灵”,已经很久了,大韬、伯常骞这两个人怎么能知道呢!”

      少知问于太公调曰(1):“何谓丘里之言?”
      大公调曰:“丘里者,合十姓百名而以为风俗也(2)。合异以为同,散同以为异。今指马之百体而不得马,而马系于前者,立其百体而谓之马也。是故丘山积卑而为高,江河合小而为大,大人合并而为公。是以自外入者,有主而不执;由中出者,有正而不距(3)。四时殊气,天不赐,故岁成;五官殊职,君不私,故国治;文武殊能,大人不赐,故德备;方物殊理,道不私,故无名。无名故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时有终始,世有变化。祸福淳淳(4),至有所拂者而有所宜,自殉殊面,有所正者有所差,比于大泽,百材皆度(5);观于大山,木石同坛。此之谓丘里之言。”
      少知曰:“然则谓之道足乎?”
      大公调曰:“不然。今计物之数,不止于万,而期曰万物者,以数之多者号而读之也(6)。是故天地者,形之大者也;阴阳者,气之大者也;道者为之公。因其大以号而读之,则可也,已有之矣,乃将得比哉!则若以斯辩,譬犹狗马,其不及远矣。”
      少知曰:“四方之内,六合之里,万物之所生恶起?”
      大公调曰:“阴阳相照,相盖相治,四时相代,相生相杀。欲恶去就,于是桥起(7)。雌雄片合,于是庸有(8)。安危相易,祸福相生,缓急相摩(9),聚散以成。此名实之可纪,精微之可志也。随序之相理(10),桥运之相使,穷则反,终则始,此物之所有。言之所尽,知之所至,极物而已。睹道之人,不随其所废,不原其所起,此议之所止。”
      少知曰:“季真莫为(11),接子之或使(12),二家之议,孰正于其情?孰偏于其理?”太公调曰:“鸡鸣狗吠,是人之所知;虽有大知,不能以言读其所自化,又不能以意测其所将为。斯而析之,精至于无伦,大至于不可围。或之始,莫之为,未免于物,而终以为过。或始则实,莫为则虚。有名有实,是物之居;无名无实,在物之虚。可言可意,言而愈疏。未生不可忌,已死不可阻(13)。死生非远也,理不可睹。或之使,莫之为,疑之所假。吾观之本,其往无穷;吾求之末,其来无止。无穷无止,言之无也,与物同理。或使莫为,言之本也,与物终始。道不可有,有不可无。道之为名,所假而行。或使莫为,在物一曲,夫胡为于大方!言而足,则终日言而尽道;言而不足,则终日言而尽物。道,物之极,言默不足以载(14)。非言非默,议有所极。”
      所属分类:则阳

      【注释】

      (1)少知、大公调:均为虚构的且有相当寓意的人名。
      (2)十姓百名:可以理解为现在所说的群众。十姓杂居可以理解为不同的氏族结合为同一部落。
      (3)距:同“拒”拒绝。
      (4)淳淳:流动自然的样子。
      (5)度:容纳于其中。
      (6)号而读之:众口说出的语言是约定俗成的名词、概念。
      (7)桥起:突然而起。
      (8)片:与“牉”同。片合:分合。
      (9)摩:有韵律变化。
      (10)桥运:如桔槔一样地起伏运动。
      (11)季真:人名,齐国稷下学者。
      (12)接子:人名,齐国稷下学者。
      (13)阻:通“租”,止。
      (14)言默不足以载:不管是言语还是沉默都不足以承载大道。

      【译文】

      少知向大公调请教,问:“什么叫做‘丘里’之言?”

      大公调说:“所谓‘丘里’聚合十家姓,上百个人,所形成的风气与习俗,把各个不同的个体混合同在一起就成为相同的,把混同的整体离散开来又成为各个不同的个体。现在专指马的各个部位来说,都不能称为马,但是马是根据前者合异为同,只有确立了马的各个部位并组合成整体才能称为马。所以,山丘只有积聚细少的土石才能成其高,江河只有汇聚细小的河流才能成其大。伟大的人物采纳了众多的意见才称得上公平。所以,从外界反映到内心的东西,虽然自己有主见却不执着;由内心向外表达的东西,即使是正确的也不排拒他人。四季的气候不同,大自然并没有给予某一季节特别的恩赐,因此完成岁序;大大小小的官吏具有不同的职能,国君没有偏私任何一个,因此国家得以治理;文臣武将才干不同,大人不加偏爱,因此各自德行完备;万物具有自己规律,大道没有偏爱任何一方,因此无所名称。没有称谓就没有干预,无所干预便没有什么做不成的。时序有终始,世事不断变化。祸福在不停地运转,有违逆的一面同时也有统一的一面;各自追逐其不同的方面,有所确当同时必有所差失。就像山泽中,各种木材都有自己的用外,再看看大山,树木与石块同在一处。这是称为‘丘里’的言论。”

      少知说:“既然这样,把它称为道,可以吗?”

      大公调说:“不能。现在计算一下物的种类,不下于一万种,而限称作万物,是用这个大的数目来称述它。所以,叫做天地,是形体中最大的,叫做阴阳,是气体中最大的,而道却包括天地、阴阳。因为它大就用‘道’来称述,是可以的,已经称为‘丘里’之言,又怎么能与道相提并论呢?如果要寻求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就好像狗与马,差别实在太大了!”

      少知问:“四方之内,六合之里,万物的产生从哪里开始的?”

      大公调说:“阴阳相互照应,相互损伤还相互调治;四季相互更替,相互产生还相互衰减。欲念、憎恶、离弃,于是相续起伏;雌性、雄性的分开、交合,于是常有万物。安全与危难互相变换,灾祸与幸福互相产生,寿诞与夭折互相冲突,因此形成聚散。这是有名实可以辨认,有精微可以记载的。有次序地相互更替总是遵循着一定的轨迹,双方的运动彼此互相制约,到了尽头就会返回,有终结就有开始,这些是万物所共同拥有的现象。言语能够穷尽的,智巧能够达到的,只是局限于少数事物罢了。感悟大道的人,不追逐事物的去向,不探究万物的起源,一切议论至此为止。

      少知又说:“季真的观点是‘莫为’,接子主张‘或使’,两家的议论,谁最符合事物的真情,谁偏离了客观的规律呢?”

      大公调说:“鸡鸣狗叫,这是人人都见到的现象;可是,即便是具有非同一般的才智,也不能用言语来表达出它们这样做的原因,同样也不能推测它们会怎么样。用这样的道理来推论和分析万物,有精妙到无与伦比的,也有宽广到不可限量的,然后主张事物的产生是有所为还是无所为,均不能免于为物所拘滞,所以最终都只能是过而不当。接子的主张过于执滞,季真的观点过于虚空。有名有实,是物的范围。无名无实,不属于物的范围。可以言谈也可意会,但是越是言谈,距离事物的实情也就越疏远。没有产生的事物,不能禁止其产生;已经死亡的事物,不能阻挡其死亡。死与生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它们之间的规律却是很难察见。事物的产生有所凭借还是全都出于虚无,两者都是在疑惑中产生的偏见。我观察事物的开始,它的过去没有穷尽;我寻找事物的结束,它的将来不可限量。既没有穷尽又没有限量,用言语表达,不能做到,这就跟事物的条理相同;而接子、季真的主张,用言谈各持一端,又跟事物一样有了开始及终结。‘道’不可以用‘有’来表达,也不可用‘无’来描述。‘道’的名称不过是借用来的。接子和季真的主张,各自偏执于事物的一端,怎么能用来理解大道呢?言语如果圆满周遍,那么整天谈的都是道;言语如果不能圆满周遍,那么整天谈的都滞碍于物。道是阐释万物的最高原理,言语和缄默都不能够描述它,既不是言语也不是缄默,评议就有极限了,而大道却是无穷无尽,没有边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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