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被直女掰弯了》伊吹甜酒

4、第 4 章

　　顾时安拒绝去WMA分部对接，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提点乔露，主要还是因为，她最近的行程在很早之前就订好了。

　　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她是这句话的典型受害者。

　　受某位对她有恩的倒霉蛋所托，她要去和一位叫做李墨雨新锐设计师见面，并为她处女开幕秀压轴走秀。

　　今天下午便是要过去商定合作细节，俗称打个照面。

　　A市初秋的天气向来喜怒无常，她昨日在雨里，冷的要披条围巾才够，今天就艳阳高照刺得人睁不开眼。
　　她穿了简单的打底背心，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在开了空调的车里都有些微的出汗。

　　乔露一边开车一边吐槽：“时安，你的朋友也太强人所难了，你现在的身份去给一个不知名的设计师走秀，就算是压轴也太掉价了。”

　　“你昨天还和我说不能自降身份，今天自己就打脸!”

　　乔露自从听到她的决定后就喋喋不休，一路都在疯狂DISS，说是就算出手大方也不能为了钱出卖自己的逼格，顾时安一直四两拨千斤一笑置之，听到这里终于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姑娘聊了一次天之后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哪还有一点昨天畏畏缩缩的小鸡崽样子？

　　她悠悠道：“我当年毕竟也是因为他的作品才有机会出道，这么多年的同学好友了，人生大事都托付给我，我怎么能不帮这个忙？”

　　乔露小声抱怨：“可是去年在米兰你走了16场秀，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大牌啊……”

　　“所以这次哪家秀都不走，大家就不会争风吃醋了。”顾时安笑眯眯道，“扒出来还说我知恩图报，一段佳话不是。”

　　李墨雨要参加半个月后的设计时装秀，场馆定在A市博览中心，与他们居住的地方并不远，二十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国内的时尚风气不比国外，远没有那种万人空巷的气氛，几乎只能算作圈内人的狂欢。
　　但也正因为此，来的观众基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各类主编博主，明星网红，也不乏前来发掘璞玉的品牌HR，以及能够左右初期利润的从各地赶来的经销商代理们。

　　好在所有的设计师都是卯足了劲儿布展，没什么人注意到顾时安——这一年一度的机会就可以决定，他们是回家当个小小的店主继续磋磨挣扎一年，还是真的能在这个圈子里分一杯羹。

　　顾时安和乔露走过埋头布展的人，终于在分馆最大的一个展台门口，看见了等候已久的李墨雨。

　　李墨雨戴着Dior Stellaire墨镜，挎着Channel秋季新款的Gabrielle流浪包，穿着Givenchy经典的狗头T，下身是同品牌的袜子靴，并没有特地凑上前去迎接，而是当她们走近了才露出得当的微笑。

　　在乔露藏不住的不屑中，顾时安倒是悠然自得地打招呼道：“Alice。”
　　——李墨雨的英文名是Alice，她也一直坚持使用这个被叫烂了的英文名进行职业创作，只是这次时装秀是政府举办的，才不得不使用真名。
　　顾时安这么称呼她，是十足的亲昵了。

　　“顾小姐，”李墨雨心中一动，这样的大明星特地去打听她的细则，她当然高兴，于是甜甜地应下，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你真人比电影里还好看，简直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明星了！说真的，欧美的那些不符合审美，皮肤也不好，国内的这些小花们又比不上你的气质出众……”

　　两人在这边商业互吹，乔露在一边冷眼瞧着，内心戏翻滚不断。
　　这李墨雨据说才刚刚二十岁出头，穿搭倒是十分符合她的年纪，搭配也新潮，但乔露情不自禁地想起她在美国的暴发户同学。

　　嗯，烂大街的同款。

　　明明自己是设计师还这么没品。
　　乔露瞬间对李墨雨好感全无。
　　也不知道顾时安为什么这么坚持要把回国第一个行程排在她那。

　　这场必要的寒暄大戏终于落下帷幕，乔露一脸惊愕——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顾时安却主动挽上了李墨雨的手臂，她们在她眼前亲密地咬着耳朵往里走去。

　　老实说，比起顾时安在会场大厅见到的半成品，李墨雨手上的展台看起来还是十分华美精致的。
　　大厅的设计师们拥有的权利很有限，最多是把作品摆的好看一点，再请几个模特现场展示罢了，可分馆里的设计师则能控制全局，将会场完全弄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李墨雨这边就已经搭好了自己的T台，一整片的水晶台子底下用各色的永生花铺满，越过横梁的巨大白色蕾丝幔帐，连接着后台的布景用深黑打底，油画质感的笔触繁复涂抹着渐变的墨蓝，只有右上方的圆形留白呈放射状扩散开，正好作为走秀时亮相动作时的焦点，如暗夜里的微光引人注目。

　　这倒是用了不少心思。
　　顾时安微微挑眉，心下一动，面上倒是没有任何表示。
　　她被领着慢步了一圈，立刻上道地夸奖了一番，李墨雨笑盈盈的应下，倒是没有继续之前的互捧寒暄，这会场转完了，立刻转而向她介绍起服装的正头戏——都请到了顾时安这个大牌坐镇，李墨雨的主题秀款当然不会浪费在其他人身上：

　　第一件是真丝材质的棕色吊带裙，裙摆缀着宝蓝与明黄相接的长长纱尾，没有多余的装饰，领口缀了一颗成色极好的珍珠，泛着盈盈的柔光。

　　第二件是银白色纱线纺的长款芭蕾式礼服，没有任何的装饰，全靠贴身的剪裁和良好的材质，颇有低调华丽之感。

　　第三件是维多利亚风格的复古洋裙，裙撑撑起巨大的裙摆，胸线开的很低，以华贵的正红为主，姜黄和白色为辅，配饰极为复杂，从发带手袖到膝袜松糕鞋一应俱全，是最能勾勒出身材轮廓的一件。

　　最后一件则一改之前的柔美风格，是西装料的连体裤，通体漆黑，却从右肩处到左裤脚用白色的几何图形分割，隐约可见图形中的抽象图案。

　　顾时安情不自禁勾起唇角，凑近那件黑色的西装连体裤看了看，一边的李墨雨以为她喜欢，上前笑道：“这件的西装料是指纹压纹，料子特别难找，整个A市的这个材料我都定下来了。时安不用担心，虽说是处女秀，但这几款上个月已经拿到了十佳设计奖，不会让你丢脸的。”

　　顾时安定定地看着她，然后笑了起来：“虽然现在我已经慢慢转型，但也算是在时尚圈混过一段时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有心思的设计了。”

　　李墨雨心头一喜，仰起头一派天真的笑意：“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顾时安冲她眨了眨眼睛，“你对油画看起来也很有研究呢，喜欢巴勃罗·毕加索吧？”

　　乔露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好好的说着衣服，跟毕加索又有什么关系？
　　可顾时安神情笃定，李墨雨的笑意却渐渐凝固在脸上，没有回答。
　　乔露的视线在两人间转换半天，直到李墨雨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打破尴尬。

　　李墨雨从包里掏出手机，冲她们点点头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便钻到后面接电话去了。

　　顾时安看见乔露一脸的不明所以觉得好笑，于是低下头小声问她：“没看懂呀？”

　　你们俩一来二去跟打哑谜似的，我从一开始就没看懂！
　　乔露在心底腹诽，脸上倒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来，拿出手机。”顾时安语气轻佻，一副学生时代吊胃口显摆的摸样，“搜索一下，约翰内斯·维米尔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安德烈·佐恩的《在沃纳划的船上》、巴勃罗·毕加索的《在红色安乐椅上睡着的女人》和《格尔尼卡》——”

　　她又指了指T台最后的布景，笑嘻嘻地接着说道：“这个你不用搜了吧？文森特·梵高的《星空》。”

　　顾时安报出的名词乍听十分生僻，乔露连打了好几个错字才磕磕巴巴地搜索完了，她一开始不明所以，这不就是那些名画吗？但是这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顾时安斜斜地瞥了她一眼，一副孺子不可教的嫌弃目光，乔露毕竟不比这些学艺术的，没什么知识储备，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仔细琢磨了半天，对比着看了半天才发现端倪。

　　“卧槽，”几天的相处下来，顾时安是个完全没架子的人，于是乔露也一改之前的认生和局促，直接爆了粗口，“衣服和画的配色和重点都——这不是抄袭吗？”

　　顾时安撇撇嘴：“这种擦边球算不上啦，挑的也都是较为冷门的经典之作，只能说，我们这位Alice小姐真的是个有‘灵气’的设计师。”

　　乔露长大了嘴看着顾时安，内心的崇拜值疯涨，后者冲她抛了个媚眼，十足的狡黠和得意。

　　这世界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自己的金字塔鄙视链，这种从学生时代就深入骨髓的自我意识，宛如南北方人和豆腐脑甜咸派之争，顾大明星当然也不例外，看到穷显摆的李墨雨，忍不住就扔出了个软钉子。
　　顾时安摸了摸鼻子，她可是个本职学绘画的未来艺术家，这种基础知识，也只有设计系那些小机灵鬼们才会当个宝了。

　　乔露在一旁嘴碎了半天，终于想起她介意了一下午的正经事：“既然她的才华也不怎么样，您之后走个过场就好了，也不用对她那么亲切了。”
　　顾时安一上来就对李墨雨那么亲密，对比第一次见面小心翼翼的她……
　　乔露撅起嘴，出离的嫉妒了起来。

　　顾时安伸手敲了敲她的头，唇边的笑容美的让人心惊：“那可不行——她是文化局李局长的女儿。”

　　乔露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见李墨雨领着一大群人吵吵闹闹地走了进来，于是赶紧闭了嘴转移话题。
　　那群人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箱子，外面层层叠叠封着布条和胶条，看起来极重。
　　她和顾时安赶紧让出道路来，他们一直抬到T台下方才放下，其中一个人转到后台去拿了个梯子过来，剩下的几人帮着拆箱子。

　　李墨雨走到她们身边，笑眯眯地说道：“箱子里是特地定的水晶吊灯，施华洛世奇的，等了好久呢！衣服的材质都是特地挑选的，一定要配上这盏灯才能看得出来！想到是时安你走秀，我就觉得心满意足，唉，我的大出血也不算白费啦！”

　　工人们已经将吊灯从箱子里拆了出来，吊灯的大小刚好遮住整个T台上方，这么大的施华洛世奇吊灯没个大几十万拿不下来。
　　存活期仅两天的展览结束后，一切都得被拆掉还原。
　　光一个吊灯就这么舍得成本，可不就是大出血么？

　　顾时安暗自咂舌，心想官二代就是不一样，她当初也算的上是富裕家庭，但远远不敢么造作，这还算不上出道呢，万一被查出来了还得了，李局长肯定也希望着自家闺女赶紧做出点名堂吧？到时候这种大手大脚面对检查还能有个说法。

　　她心里百转千回，但总算还是没忘了身上扛着的使命，于是微笑了起来：“一开始听周俊说的时候，我的确是担心过的，但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同学了，他极力拜托我当然得来看看。现在见过你的设计，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很期待我们之后的合作。”

　　李墨雨一愣，显得有些尴尬：“周俊他……父母和我父母的关系很好，两家人很早就认识了，我们算是发小啦。不过还是非常感激他牵线，我才能够请得到你这种大明星！”

　　这是……友情卡？
　　对这种撇清关系极有经验的顾时安转了转眼睛，没有说话。

　　李墨雨见她没接话，心想人家是看着周俊的面子才过来的，她这样反而显得过河拆桥，于是生生又把话题给绕了回来：“听他说……时安你当年是因为周俊拍的照片才出道的？”

　　“这家伙还真是到哪都不忘拖上我，”顾时安故作恼怒，“虽然是可以这么说啦，不过我们周大摄影师当时眼高于顶，我的照片只配在作品集的日常附录里，我红了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别听他这个趋炎附势的乱攀关系。”

　　顾时安清清嗓子，故意做作道：“他说我不够清纯来着，他喜欢仙气飘飘的仙女，背景自带云雾缭绕的那种。”

　　她很有成为一个僚机的自觉，撇开别的不谈，她的主要目的还是打入内部帮周俊刷好感。
　　如此自恋的她都不惜拉自己垫背捧李墨雨，真是可歌可泣的友谊，她自己都被感动到了。

　　顾时安挤挤眼，示意周俊的仙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

　　李墨雨果然咯咯地笑了起来，话还没说完便被工人那边弄出的声响打断，她抬头看过去，那盏斥巨资的吊灯被摆歪了，工人们硬是想要掰正回来，险些把连接处的挂钩弄断，吊灯缀下的晶柱晃晃悠悠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赶紧冲顾时安说了句不好意思，转头大声道：“你们动作小心一点啊！这个是水晶材质的，很容易碎的……”

　　乔露看着李墨雨颐指气使的样子，忍不住转过身来冲顾时安做了个鬼脸，又挤眉弄眼颇有指向性。
　　顾时安忍俊不禁，刚想开口提醒她收敛小动作，就看见眼前的光影一晃。

　　工人们在李墨雨的呵斥下更加手忙脚乱，刚刚就被折腾半天的吊灯挂钩瞬间断了两个，只听见一阵叮里当啷的作响，吊灯大幅度地摆动着摇摇欲坠。
　　在梯/子上的工人惊慌失措，条件反射的就想快点从梯/子上爬下来，却一个踩空连人带梯/子一起翻倒下来，坠落的路线刚好能砸到叉腰站在下面的乔露——

　　乔露长大了嘴，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只能瞪着眼睛看着梯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内心尖叫着迎接撞击到来。

　　电光火石间，她确实感受到了撞击，但并不是来自上方，而是来自侧面——
　　她整个人不知所措，闭着眼懵逼地被推到了一边，然后胳膊和后背传来接触地面的疼痛。
　　耳边尖叫声不断，她堪堪睁开眼，却见顾时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的李墨雨一脸惊恐地捂着嘴巴。

　　乔露仿佛溺水一般地大声抽气着，脑子当机了一秒才颤抖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打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