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被直女掰弯了》伊吹甜酒

19、第 19 章

　　纯白的纸张几乎被墨色完全占据，凌乱的笔触将画面约束分割，由剩下的留白组成图案。

　　乔露伸长脖子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觉得有股阴气在背后环绕。
　　她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有些迟疑地开口：“这个题材……是不是不太好啊……”

　　“所以我才说不让时安来展示……”李墨雨下唇咬的发白，不安的伸手就想要把画稿拿走，“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画成这样了……”

　　顾时安拦下她，摇了摇头：“等等。”

　　在两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顾时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画稿。
　　半晌，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李墨雨，清澈的眼底看不出情绪：“你不想让我展示的理由是什么？”

　　顾时安不属于甜美挂的，她容姿艳丽，认真起来的时候有种天然的压迫感。

　　李墨雨被问蒙了。
　　她压根就没想过给她们看这张图，哪里会思考为什么不让顾时安展示？
　　所谓的“不让”，无非是一时情急脱口而出的托词罢了。

　　能是为什么？还不是连作者本人都觉得晦气么。

　　只要是个人就不会同意，饶是普通模特看到这张图，都得以利诱之才有合作可能。
　　以顾时安的咖位，她光是在脑子里肖想都觉得冒犯，哪里还敢奢求其他。

　　与其说出来再被拒绝，不如她有点自知之明自己先说不需要呢。

　　李墨雨在心底百转千回的这会功夫，顾时安已经不耐地皱起了眉。

　　她大病初愈躺了好几天没有运动，本就精神萎靡。
　　再加上中午在“青玉案”的那顿饭吃的实在算不上愉快，直接导致她无法维持平日里好相处的官方外壳。

　　“你看起来好像很纠结，我也不想和你谈判，我就直说了。”顾时安揉揉沉痛的额角，声音很淡，“如果是担心题材的话，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李墨雨愣愣地看着她。

　　“我非常喜欢你的作品——重新改动后的这些，”顾时安用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它们可以让我看到你真正的实力。”

　　“如果说之前是看在和周俊的情分，以及你父亲所提供的便利上，才会接下你的活动，那么现在，你在我心里的定位是——”

　　“就算你只是个普通新人，而我又正好排不出行程的话，我至少也会资助你的程度。”

　　顾时安说的绕，李墨雨在心底咀嚼了半天，还是有些迟疑地道：“你的意思是……”

　　乔露在听到那句“至少也会资助”的时候就已经瞪大了眼睛，又见李墨雨一脸的茫然，急的狂拍她的手背：“你现在又不是普通新人，时安又正好有空，意思就是她愿意穿这件衣服啊喂！”

　　乔露顿了顿，狐疑地又道：“你怎么反应这么平淡……该不会你真的不想让时安来？”

　　“怎么可能！”李墨雨如梦初醒，狠狠地摇了摇头，“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希望是时安！”

　　开玩笑，当今世上除了顾时安，再无能驾驭这件衣服的人了。

　　李墨雨激动地搓手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却又瞬间被理智压下来。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真的觉得不论乔露还是顾时安都是非常好的人，要说没有感情当然是骗人的。

　　李墨雨纠结许久，还是挣扎的婉拒着“虽然我心里特别想让时安来……但是这件事对你们来说弊大于利……再怎么说都不是什么好题材，时安也不需要靠这种东西来博出位。”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又道：“总归是我发泄情绪的作品，虽然很喜欢，但可能真的不适合公之于众……”

　　想到那满篇的黑，顾时安笑了起来：“是挺发泄情绪的，你看起来……压力很大。”

　　“但任何好作品都有被人看到的权利哦。”

　　她伸出食指凑到唇边“嘘”了一声，笑意摄人心魄：“不要抗拒自己的野心，去接纳她——博出位的机会在什么时候都不嫌多，你应该让你付出的天价通告费更值得。”

　　李墨雨眼底有一丝亮光划过：“……你觉得，这件衣服，可以出展？”

　　“嗯，”顾时安点点头，“但是得改。”

　　李墨雨小心翼翼地问：“……要怎么改？”

　　“露露，你去我房间，帮我把IPAD拿过来好吗？”顾时安没回答她，转头看向乔露，“就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

　　乔露和李墨雨都以为顾时安要IPAD，是要给她们看资料图片，找一些可供学习的案例出来。

　　她们俩谁都没想到，顾时安居然是要亲自来帮忙修改。

　　她先拿着IPAD拍了张照，将李墨雨的画稿扫描进了图库，然后拿起了笔，熟练地打开绘图软件，竟直接在上面涂抹了起来。

　　乔露毕竟也粉了那么久，对顾时安绘画专业出身略有耳闻，虽不至于太过惊讶，但现在已经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了。

　　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设计和绘画怎么着也属于是殊途同归，李墨雨凑在一旁，只看她画了几笔，就暗暗的有些心惊——

　　虽然看的出她好像许久没有练习，下笔很慢。
　　但顾时安的水平真的不只是“专业”那么简单。

　　除了光影透视之类的基础扎实，在电子屏幕上的绘出的线条都十分干净流畅之外，她最可怕的部分是色感。

　　仅仅靠着一个色轮，每个颜色只用取一次。
　　完全不需要反复的试验调色，涂出的色块居然都是一个色系的，饱和度与明度的差值几乎精确到个位数。

　　简单来说，顾时安的画技已经不属于技能的范畴了，说是艺术也不为过。

　　*

　　顾时安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给她们带来的惊讶。
　　她只是拿着笔，一边画一边慢慢的思考着要如何改动这张设计图。

　　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李墨雨现在拿出的秀款系列的都是为了表达“女性的成长阶段”。
　　在她压力非常大的情况下，顾时安很容易就能理解为什么会画出“寿衣”题材。

　　毕竟成长的终结就是死亡。

　　但目前最让人困扰的是，这个题材在祖国实在是不太好被提起。
　　就算是她和乔露这种常年居住在国外接受西方文化的人群，虽不至于觉得晦气，但看到的第一眼也照样不会感受到美。

　　丧葬服装大面积的深色打底，加上颜色浓郁的传统花纹，能直接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种服饰在创作之初，就有镇压、威慑的意味在里面，在加上常年累月的故事传说流传，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背后发麻，隐隐有一股阴气袭来。

　　且不论得奖和之后的风评，这种题材一出，话题度绝对爆棚。
　　如果单纯只是为了吸引眼球博出位，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
　　但显然，不管是顾时安还是李墨雨本人，都不是抱着这个念头去的。

　　其实最初的时候也许还好，李墨雨应当是只想着靠顾时安打响第一场秀，做到中规中矩不出错就好。
　　但现在，她既然三言两语就被乔露激的全部推翻重来，就代表着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一定是自己和自己在赌着一口气，一定要做出些名堂来的。

　　而顾时安则更不必说，她从来都相当的爱惜羽毛。
　　这也是她自出道起就能稳步向上，口碑极佳的原因。

　　“成长阶段”这种优秀的想法自然是不必改动，而少了“死亡”这一款，整个系列也将变得平庸毫无新意。
　　能让两个人都满意的选择只有一个——

　　该怎么用其他的方式表达死亡。

　　这么想着，顾时安的手指顿了顿。
　　她的视线凝聚在整个画面上。

　　经过她十几分钟的涂抹改动，画稿上攻击性强的部分都被浅色盖掉。
　　长相酷似她的漫画模特闭着眼，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对！就是睡着了！

　　顾时安眼前一亮，纤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

　　她们根本无需自己来纠结怎么处理死亡，只需要让观众与消费者自己来体会就行。

　　顾时安握着笔，流畅的线条随心所欲地在画面上划过再互相纠缠，留下的色块被圈在一起，再加上材质质感的笔刷，化为布料包裹出曼妙的身材曲线。
　　用来的遮挡的色块毫不突兀，与画面融为一体。

　　不到五分钟，焕然一新的画面出现在乔露和李墨雨的眼前——

　　画面上的模特穿着一袭丝质的黑裙，之前的寿衣长襟长裤被改为旗袍似的剪裁，纤细不失妩媚的开叉由脚踝到大腿根部。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双目禁闭，羽睫上似乎挂着泪珠，可唇角又隐约带着笑意。
　　之前将模特框在其中的、棺木似的黑色木箱被悉数擦去，再重新以一条条奶白细线覆盖，像由无数的丝线组成绵密的茧，将画面中央的人包裹其间。
　　最后满屏大面积的黑色背景，被以莫兰迪色调的浅蓝浅灰全部压下，如雾气般在周身飘散。

　　李墨雨呼吸一窒，几乎是一瞬间就完全读出了顾时安的意图：“死亡、孕育、重生……”

　　而乔露的脑子都快打结了，默默地小声接嘴道：“茧是保护和爱，雾气是……解脱？”

　　“都说的很不错，”顾时安赞许地笑了笑，“你们怎么想都没错，但最主要的并不是我们想要表达什么，而是……”

　　顾时安的手指在IPAD上轻轻滑动，随手打开了个博客评论网站。

　　她努努嘴，随便戳开一个博主的头像：“最主要的是，让他们有解读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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