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狼》李小乔

31、球缘

　　一连几日，栗策都没有再去过冰场。他每天放学后就回家做作业，复习功课，让小胖给他寄了很多省城的复习资料过来。陪爷爷吃了饭，他就出去后山溜达。走那一段他和唐乐走过的路，去看他最喜欢的那片心湖。

　　他每天会在黄昏的不同时段拍一张照片，发给唐乐，告诉他，这是今天的心湖。
　　就好像每一天都默默的在跟他诉说自己对他的思念一样。明明知道无能为力，却又不想剥离。

　　在唐乐离开半年之后，栗策终于才是后知后觉的领悟到，他根本没办法忘记，也根本舍不得割舍。于是，他更加努力的读书，会参加一些线下的冰滑比赛，有钱赚的那种。他想去看看唐乐，看他像过去那样笑，哄他开心。而不是像如今这般，什么事情他都没法做。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回家，爷爷说有快递，让他去自提点取。栗策去了，一个小小的硬纸壳箱子，国外寄过来的。那娟秀的字迹一看就出自唐乐。

　　可是这东西却不是寄给他的，是给爷爷的。

　　栗策有些好笑，也有些失落。
　　唐乐生气真的太难哄，至今还未算完全原谅他。也就前两天给他发了四个字：“天冷加衣。”

　　还给撤回了。
　　回头发到了爷爷手机上。

　　栗策拎着快递回到家，将箱子递给爷爷，“唐乐给你寄的。”

　　“给我的？”爷爷高兴坏了，催促栗策，“快快快，打开看看。”

　　栗策掩饰着心里头的失落，用刀子划开被包装得严丝合缝的包裹，里面有一个更小巧一些的丝绒盒子，在一堆雪白的防撞条里。这是……

　　“哈哈！臭小子还真给我寄过来了！”爷爷拿出来打开，里头是一枚金灿灿的奖牌。

　　“这……”这不是唐乐最近参加音乐比赛得到的那枚奖牌吗？

　　“怎么样？还是乐乐厉害吧。”栗爷爷耀武扬威的将奖牌放到栗策眼前晃了晃，“国际金奖！爷爷就那么说了一句，想看看。就真的给寄过来了，真是个好孩子。快，打电话。哦，不，发短息，告诉乐乐，说收到了。爷爷很开心。”

　　老爷子捧着唐乐寄过来的奖牌，翻来覆去的看着。眉眼间是根本不加掩饰的欢喜。老爷子看来很享受。

　　栗策发消息给唐乐，告诉他爷爷很高兴，谢谢他哄得爷爷这么开心。

　　本以为唐乐不会回复，至少不会很快的回复他。可是消息发过去不到一秒钟，唐乐回复了他，而且不再是标点符号，他说的是：“你也可以！”

　　栗策看着手机上平平淡淡的四个字，看起来毫无温度冷漠疏离，可是只有他心里面清楚，唐乐真正想要说的话是什么。

　　你也可以的，重新站到球场上，拿起你的球杆，你也能赢个冠军，拿个奖牌回来。

　　你也可以，你从来都是我的骄傲和希望。

　　你也可以，我相信你可以。

　　他是一直都在怪他，怪他那么随便的就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放弃了那些可以让他引以为豪追逐一生的光和热，放弃了可以跟他一起站在世界之巅的机会。放弃了他。

　　栗策躺在床上，眼眶发酸，他何曾真正舍得那片冰场，那粒小小的木球，何曾真正舍得那些并肩作战的兄弟，何曾真正舍得脱下那双他最爱的冰鞋，他又何曾真正舍得过唐乐？

　　可是，他还有机会吗？

　　机会从来不会自己找上门来，或许它来过，可是你并没有为它打开门。

　　冬天很快就过去了，春天一来，冰雪融化，万物复苏，栗策再没有在冰场遇到那个留着大胡子，拉着他要让他去打冰球的大叔了。

　　那个大叔在这边流连了快两年，时不时的会过来，欢哥都曾经告诉过栗策多次，说那人一直都在找他。如果是骗子，早该换对象了吧。何苦非要来纠缠他。栗策静下来时想过，那人可能真的是个什么冰球队的教练，是真的想让他去打球。

　　可是，他把人给骂走了。

　　或许，这就是天意。

　　自从失去父亲之后，栗策越来越相信天意，相信命运。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只能如此来安慰自己，不然，他恐怕得被伤痛折磨疯。

　　爷爷像往常一样做好了饭等他回家。今天也不例外，只不过今天的菜肴比起之前要丰盛一些，老爷子还把珍藏多年的酒给拿了出来，桌子上摆好了三副碗筷。

　　三幅？
　　有人要来？

　　栗策放了书包进厨房去帮爷爷，“老爷子，今天有客人？”

　　“是啊。”爷爷乐呵呵的敲敲他脑袋，“去洗个澡，臭死了。”

　　栗策摸了摸头笑着揶揄，“怕我熏着你的客人吗？什么客人这么重要？”
　　爷爷说着就又要来敲他的脑袋，栗策笑着躲开了，上楼洗澡去了，今天回家前他去湖边了，捡了一颗很漂亮的彩虹色的石头，洗干净，拍给唐乐，他知道他会喜欢。

　　洗完澡下楼的时候，他收到了唐乐回给他的消息，“谢谢。”

　　言简意赅，他不再叫他策哥，不再殷勤的跟他叽叽喳喳说话，回到了之前最初始的状态，像是一下子就撇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唐乐有了新的生活，他们只是短暂的路人。只不过偶尔还会有联系。

　　栗策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这种感觉，他每天发给唐乐的这些图片，为他去搜集的那些小玩意儿，他期盼着唐乐给他一星半点的回应，又怕他给他回应。

　　他期盼着唐乐还能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心情，天真的，烂漫的，开心的，恼怒的，甚至是骂他也好，可是再没有过。

　　唐乐把自己好好的保护了起来，对他客客气气的。不接近，也不疏离。

　　也好，好过石沉大海，他不理他。

　　栗策勾了勾唇角，擦了头发的毛巾往上一扔，转个圈又接住，他听到了饭厅里爷爷和某个人相谈甚欢的声音。

　　是个男的。

　　老爷子的朋友？

　　栗策把毛巾随手扔到沙发上，趿着拖鞋就走了过去。“老爷子，你客人到……了……”

　　栗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看到了饭桌上那人的脸，那不是那大胡子吗？
　　登堂入室了！

　　“你……”栗策看着大胡子，又看了看爷爷。

　　“哈哈哈，小策，过来。这是郭教练。”栗爷爷招呼栗策过去坐。

　　郭教练笑着看他，两眼泛着光，那就是寻宝之人遇到瑰宝时的眼神。

　　“教，教练？”栗策又看了看大胡子，确定爷爷没弄错吗？

　　“看起来不像？”郭教练笑着把兜里的工作证递过去，“网上能查到，如假包换。”

　　“国家队，冰球，教练。”栗策看着那工作证上的字，有点不知所措，国家队的教练，他之前还对他那么凶……

　　“小策啊，郭教练都跟我说了啊，你跟他去打球，能为国争光。”爷爷说得就像是栗策已经拿了冠军一样，激动又兴奋。

　　“爷，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栗策把工作证恭恭敬敬的还给郭教练，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这个不修边幅的老头，实在很难把他跟国家队的教练联系在一起。“我上次去国家队参观，没见过您。”

　　“嗯？你去过？”郭教练没想到他竟然去过国家队参观，“你之前去过北市？”

　　“对。我们学校去参观。”栗策点头。

　　“国际学校？”能拿到国家队参观名额的普通院校，也就只有在高中联赛上拿了冠军的国际学校了。

　　“是。”栗策毫不意外郭教练知道国际学校，只要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他又真的是教练，就一定知道。

　　“你是校队的？”郭教练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是。”栗策垂了垂眸子，“曾经是。”

　　“认识贺琪？”

　　“认识。”栗策抬眼看着郭教练，他还真是国家队的，连已经退役的贺琪的名字都能一下子说出来。还能知道贺琪和国际学校的关系。

　　“哈！我就说嘛，那个臭小子，拍个视频也不给我一张露脸照，让我一通好找。”郭教练骂骂咧咧的把贺琪这个不会办事儿的崽子臭骂了一顿。

　　栗策才知道，贺琪早就跟郭教练说过他，郭教练那年见过他之后以为他是这边上学的孩子，就一直在这片冰场候他，每年一下雪了他就来，开春了又回去，而贺琪这个推荐人，只给他了一段栗策比赛时的视频，穿着厚重的比赛服，戴着头盔，根本看不清脸。两个人就这么生生错过了。

　　“怎么样，孩子？还愿意打球吗？”郭教练殷切的看着他。

　　栗策双手交叠，摩挲着拇指，他抿着唇，看了看爷爷。

　　“看老子干什么！”爷爷气得拍了桌子，“去！”

　　“爷爷！”栗策确实放心不下爷爷，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

　　“队里有探亲假。”郭教练似乎很明白他在想什么，温和的说，“你家里的事情，我从你爷爷这里也都知道了。但是你真的是块好苗子，不打球，可惜了。”

　　栗策抬眸看着郭教练，他爱打球，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郭教练说的那么好。“打球，还能读书吗？”他还想着读书，想着能去看唐乐。

　　“当然。有专门的文化课学习。”郭教练说着笑了笑，“小孩儿，说句不该说的话，别觉得大爷是在诓你，你要是努力，去国外打比赛，挣奖金，拿工资，这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事情。”

　　“能出国？”栗策眼睛亮了，“那个，英国，能去吗？”

　　“明年冬天，我们的友谊赛，在英国。”郭教练看栗策来了兴致，说话也逐渐放得开了，“是有朋友在英国？小女朋友？”

　　“不不，”栗策看了眼爷爷，耳垂红了，“我弟弟。”

　　“是啊，你去比赛，就能见到乐乐了，多好。”爷爷拿筷子对着他脑袋就是一敲，“还不快拜师！”

　　“疼！爷爷！”栗策捂着头，看着郭教练，不好意思的笑了，“之前对不住了，郭教练。”

　　“叫我郭大爷就行，他们几个都那么叫我。”郭大爷倒是随意得很，兴许是找到这么好一个苗子太高兴，一口就干了杯子里的酒，又冲爷爷要酒喝去了。

　　栗策看着爷爷红光满面的脸，他从来不知道，他能打球能让爷爷这么高兴。

作者有话说

　　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