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剑自有天收》倒啃甘蔗

59、时间控制器（1）

　　自接过沉甸甸的票子，李人剑心里始终沉甸甸。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可见他良心未泯。

　　为了平息窜出来的良心火苗，他大献殷勤——端茶倒水不必说，甜言蜜语他也学得来，主动扮演起贤妻良母的角色，坚决不让金主爸爸忙着累着。

　　游天抬手。

　　“我来！我来！”李人剑飞奔而至，恭恭敬敬推开门，“您请，您请！”

　　游天揉揉太阳穴，“不用这样。”

　　“应该的，应该的，乐意效劳。”李人剑点头哈腰，又不辞劳苦帮人把隔间门合上，才去继续放自己的水。

　　赴约那天也是如此，李人剑殷勤拉开车门，“您先请。”

　　“谢啦！”季明月一屁股坐进去。

　　李人剑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他们的宿舍小聚，为什么季大千金也要跟来。

　　季大千金的说法是，她一直想见见她弟口中几位传奇室友。

　　她弟说，有个外国小子追她追得太猛，把她带出来以免她去祸害国外良民。

　　李人剑认为，什么说法不重要，来都来了。

　　小聚地点约在大学北门外西餐厅。对，就是这样西餐厅，后来改成了酒吧，即是李人剑穿越那晚和狗友们相约的地儿。

　　长毛坚持定在西餐厅，美言因为思念大学生活，其实原因无他，学校里的妹子常在此出没。

　　果然，小餐厅早上“开门营业”的牌子刚挂出来，长毛就在此占了位等候。

　　李人剑他们到的晚了些，想必那几只也毫不介意。

　　“贱人，这里！”哈皮挥手打招呼，“这位是，你女朋友吧。”

　　李人剑头顶一滴汗，上个轮回，哈皮把季明月当成心机狗女友，现在又当成他女友，真是眼拙的可以。

　　当然，这么想的时候，他倒忘了自己眼拙的时候。

　　李人剑介绍，“天儿他妹。”

　　长毛眼睛发光，整整衣冠，轻甩秀发，彬彬有礼，“美女你好，我叫长歌，你可以叫我歌。”

　　李人剑转向季明月介绍，“这是长毛，个虚头巴脑的玩意，不用理他。这位咧着嘴的是哈皮，那边龇着牙的是暴牙。”

　　季明月：“你们好，我是游天他姐。”

　　哈皮笑得直抽抽。

　　大伙儿瞪他，他乐得话也说不清，“到底是……哈哈……姐……哈哈……还是……妹……哈哈哈哈……”

　　“这有什么好笑！”暴牙一巴掌削他后脑勺。

　　季明月耸耸肩，“不知道啊，亲妈也不记得咱俩谁先出来的。但从思想成熟度来说，应该是我。”

　　哈皮笑出了猪哼哼，“亲妈……都……哈哈……不知道……哈哈……”

　　“笑什么笑！”后脑勺又被暴牙甩了一掌。

　　不过，季明月倒是配合他笑出声，“好笑吧！亲爸亲妈连生日都不记得呢，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就是这样。”

　　李人剑心里咯噔一下，瞅瞅游天，心机狗他爹不疼娘不爱？不会，不会，他娘不还给他留了一套房嘛。

　　游天一眼瞪向他妹，“别乱说话。”

　　可怜哈皮，一旦被点了笑穴，一时止不住，一张脸又哭又笑，鼻子冒泡。

　　“今天来，有件事想告诉你们。”游天看一眼李人剑。

　　“哦，对、对！”李人剑来了兴致，激动起身，脑子里已经构思了一大串疯狂安利千里经纪的语句，誓要拉狗友们一起入股。

　　“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李人剑沉浸在描绘美好的生意前景中。

　　安利还没进入正题，被狗子们简直要掀起天花板的起哄声打断。

　　“哎呦喂！祝贺祝贺！”

　　“你们可以啊！恭喜恭喜！”

　　“我了个去！”

　　长毛、暴牙与他们疯狂握手。

　　李人剑原地傻楞，不是，等等，这是咋回事？心机狗刚才说了句什么玩意？

　　此刻，有点震惊的还有一个哈皮，“你们？真的？你们俩？”

　　又被暴牙抡了一掌，“个傻缺！”

　　李人剑歪着脑袋盯着长毛，看他紧握游天双手，热泪盈眶，“不容易啊，天儿，祝贺你心想事成，有情人终成床友！”

　　李人剑幡然醒悟，也想哭，他娘的！又被心机狗卖了！

　　不就是求了婚，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吗！至于吗！

　　正在气头，又听暴牙贺喜：“贱人，恭喜你俩，天儿心意你这么久了，能有今天来之不易，你们好好珍惜。”

　　“这么久？来之不易？”李人剑满脸挂着问号，他觉得心机狗挺容易的，被“表妹”一撩就上钩。

　　“也是个傻缺，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暴牙扬手，差点给他后脑勺也来一下，但被游天眼神止住。

　　“有主人了，就是不一样。”暴牙嘿嘿笑一声，缩回手。

　　“你也是傻缺吗？”他又问季明月。

　　季明月哈哈摇头，“当然不是，我早就知道了。”

　　“那就俩。”暴牙点一点李人剑，又点一点哈皮，“傻缺一号，傻缺二号。”

　　“早就知道什么？”傻缺一号问。

　　但是没人理他。

　　“美女向来都是智商情商双高的，”长毛殷勤，“不知美女的‘早就知道’有多早？”

　　季明月翻翻眼，“两年前吧，不小心看到了我弟的日记。”

　　“哦。”长毛微笑，“我是大一，那我更早一些。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告诉美女。”

　　“大一？！”李人剑差点蹦起来，长毛狗这话什么意思？！大一就知道什么？！

　　其实李人剑模模糊糊有个答案，但是他不敢相信。

　　“你是怎么知道的？”季明月问长毛。

　　“眼神，”长毛指指自己小眼睛，“我天生是这个世界的观察者。据我观察，天儿望着贱人的眼神不一般呐。”

　　季明月冲他竖起大拇指。

　　长毛客气：“诶呦，美女过誉了。”

　　傻缺二号哈皮终于悟了道，一拍大腿，“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的，我每次一跟他俩去自习室，就被暴牙揪回来！你们早告诉我一声啊！诶，不对，不对，那会贱人有女朋友啊！还是哪个系的系花呢！”

　　后脑勺立刻又挨一掌。

　　暴牙：“欠打！哪壶不开提哪壶！”

　　傻缺一号彻彻底底的傻缺了，答案怼在他脸前，逃也逃不掉。

　　他一直认为心机狗对他鬼迷心窍，完全因为他的撩人大法惊为天人，所以操纵心机狗于股掌之中。

　　他错了，他大错特错，原来心机狗早拜伏在他牛仔裤下，一定因为他很早以前就在不经意间散发了某种摄魂勾魄的魅力。

　　他这该死的魅力！

　　李人剑陷入自责，同时又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劲。

　　可是……这么说，上个轮回里，心机狗也应该是早早就觊觎他，那又为什么逐他出公司？

　　莫非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李人剑偷瞅瞅游天，不，不会吧，心机狗不是那种人。

　　莫非是场阴谋？有谁要害他？谁忍心伤害他这枚纯善温良的透明小员工？

　　李人剑抓破脑袋也百思无解，直抓得发型乱成个鸡窝。

　　好在游天转移了话题，“我们入股了一家经纪公司，你们有没有兴趣一起参与？”

　　“对、对、对！说正事！”李人剑抛开杂念，顶着鸡窝头，慷概激昂一通说辞。

　　“就这么回事，”李人剑意气风发，“一句话，有钱大家赚，你们干不干？”

　　长毛长“嘶”着沉吟片刻，转头问季明月，“不知美女加入了没？”

　　季明月摇摇薯条。

　　长毛点头笑，“我听美女的，既然美女双商皆高都没有参与，我也就不掺和了吧。”

　　李人剑打心底鄙视他。

　　听长毛这么说，哈皮又一轮捧腹大笑。

　　笑完打了个嗝，“我没钱。”

　　白等他笑这么长时间，李人剑想揍人。

　　在此期间，暴牙一言不发，咣哧咣哧啃完披萨，咕嘟咕嘟灌下红茶，咔吧咔吧嚼烂薯条。

　　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咣一拳敲桌上，“妈的！劳资跟你们干！劳资早受够了那家破公司！一天天的尔虞我诈，以为自己在演什么争权大戏呢！天儿，我没钱，用身体支持你们行不！”

　　用身体？李人剑上下打量他。

　　游天无奈解释：“他的意思是，本人直接进公司。”

　　“好呀！”李人剑眼前一亮，这简直雪中送炭吗！

　　郑总此人有工作经验但缺乏管理知识，暴牙正好补上管理短板。此外，郑总亲和力有余但威严不足，暴牙一旦板起脸不说话那就是威严本严！想当初，他们替老师监考，暴牙狗愣把一想作弊的学妹直接吓哭。对此，暴牙深感无辜，他也不知道人学妹有作弊念头啊，只不过一眼扫了过去。

　　郑总和暴牙合作，一定是天作之合！

　　他转头看游天一眼，向他狂点头示意。

　　斩获一员大将，李人剑想想都兴奋，顿时困惑全忘，烦恼全消。

　　为了吃盘中餐，哈皮不得不收笑，慢条斯理地啃食，一会看看左侧，一会看看右侧。

　　左侧，三人热情讨论共同事业，李人剑手舞足蹈地画大饼。

　　右侧，长毛不遗余力博美人好感。

　　“美女，既然你哥……”

　　季明月一抬眼。

　　长毛：“不、不、不，既然你弟终身大事已定，不知你有没有意中人呢？”

　　季明月面上笑呵呵，嘴上不客气：“关您什么事吗？”

　　“当然有关。”长毛呵呵笑，撩撩秀发，“我们每个人都不是独立的点嘛，必然和其他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譬如，我们俩原本互不相识，但是今天，你弟弟帮我们架起了友谊的桥梁。从今往后，你的事自然就跟我有关，我的事也跟你有关。这就是人类的社会性嘛。”

　　长毛拿起一根薯条摆出桥梁的样子。

　　季明月手里的薯条顿时不香了。

　　“美女有什么爱好吗？”长毛变本加厉的油腔滑调。

　　季明月：“爱打架，爱骂人。”

　　“哦呦呦，真是不得了，我也没什么其他爱好，就爱被美女打，被美女骂，打是亲骂是爱嘛。”长毛脸上笑成个狗尾巴花。

　　季明月白眼翻上了天，向她弟求助。

　　游天解围：“她爱好之一是帮人剪发。”

　　抓住矛盾关键点，季明月立马添上一句：“对！最爱用推子推成个光头。”

　　长毛一把护住秀发，“大姐，我错了、我错了。”

　　此后，老老实实本本分分。

　　毕业后，大半年没见，这次小聚聊得欢畅。

　　只是，李人剑脑袋疼，不知怎么，话题七转八转，又回到他和心机狗身上。

　　“记不记得那回，贱人喝高了，箍着天儿啃个没完！”

　　“是、是、是，就在大马路上！”

　　“不是，你说的是哪回？”

　　“毕业宴那晚啊，你说的哪次？”

　　“元旦节那次啊，你忘了？”

　　“哦，对、对、对！”

　　“哈哈哈哈……”

　　“还有一次……”

　　能不能好好聊天了，能不能有脸见人了，李人剑生无可恋，想一猛子扎进咖啡杯里淹死得了。

　　得得得，惹不起不如躲一躲。

　　“我出去买……”发现根本没人听他说话，索性也不说了，撂了半截子的话，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站在门口，迎着暖烘烘的日光伸个懒腰。

　　啊——

　　远离污言秽语，人生还是很美好的。

　　眼前的景致和八年后没有太大区别，校门还是那个校门，楼还是那栋楼，就连灯柱子也还是那个灯柱子。

　　他模模糊糊记得，上个轮回就是一头栽上那根柱子，再一睁眼穿越到这个轮回。

　　如果他现在再撞一下，是不是能……

　　问题没及想完，就见灯柱下站着一个诡诡异异的人。

　　已入暖春，这人仍套着一身煤黑色的羽绒服，黑得像一个能吸走全部光线的黑洞。

　　李人剑一阵寒毛倒竖，因为四周来回走到的学生似乎无人注意到这位黑洞先生。

　　更诡异的是，这诡诡异异的人一直用一种诡诡异异的眼神盯着他。

　　李人剑撇开目光，转身想回去。

　　倏忽间，被人拉住手臂。

　　“先生，请问您是从八年前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