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剑自有天收》倒啃甘蔗

33、开山大队（11）

　　李人剑日日虔诚。

　　日复一日，复了两次。

　　第三天傍晚，他被庙里的工作人员哄了出来，毕竟人家单位得准点下班。

　　刚迈出门没两步，就看见转移灾民的大巴呼啸而过，喇叭一声长鸣。

　　这大巴司机李人剑认识，司机也认识他，谁让他一逮着机会就瞪眼瞧着从大巴上下来的每一个活物。

　　后来，都不用他瞧，司机会直接告诉他“伙计，你朋友不在这班车上，你再等等。”

　　这次，李人剑似有所感，跟在大巴后面奔了一阵，直到车一拐，进了体育中心。

　　车横停在中心门口，李人剑看见司机冲他嘿嘿一乐，招手喊他快点过去。

　　于是，他小旋风一样向着司机直冲，没刹住车，一脑门撞在车上。

　　司机哈哈大笑，从驾驶座窗口探脑袋往下嘲笑他：“伙计，你们城里人也碰瓷啊？淡定点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丢了媳妇呢。”

　　李人剑揉揉脑门，抬头问：“我朋友……”

　　“我给你把朋友接回来了啊，”司机手指另一侧的车门，笑声豪迈，“快看看你媳妇！”

　　李人剑听到了“回来”两字，没功夫再跟司机理论，绕车奔到另一侧，正看见大壮奶奶被两个人搀着下了车——一位是大壮爷爷，另一位……

　　“天儿！”李人剑眼光一亮，一把抱住游天，明显感觉到游天身上还带着凉意。

　　李人剑心里酸酸的，嘴里不停问：“天儿，你们怎么了？怎么现在才下来？发生什么事了？有没有怎么样？怎么不给我来个消息？”

　　游天笑了笑，声音嘶哑：“我手机没电了，充电器在你这吧？”

　　李人剑想起，他过来的时候把游天的东西全部一起装箱带来了。好吧，这点他就原谅他了。

　　“那你嗓子怎么了？生病了？你们在山上遇到危险了？”

　　“没有没有，别担心。”游天拍拍他背，安慰他，“大水毁了吊桥，我们只能向山上走。爷爷认识路，我们沿着小路，还算安全。后来，在山顶附近发现一个弃屋，在那住了两天。最后，救援队找到我们，带我们下来了。”

　　游天所说属实，只不过隐去了住弃屋两天的饥寒交迫。

　　“真没事？”李人剑反复确认。

　　“没事，”游天满足的笑，“不过有些冷，你这样抱着正好。”

　　李人剑赶紧撒开了手，轻咳两声，“我这是……”

　　话没说完，身后“嗷”的一嗓子吓他一跳，就见大壮挥泪冲来，紧抱住奶奶大腿，还在嚎啕不止。

　　李人剑掏掏耳朵，小兔崽子嗓门真特么大。

　　爷爷俯身拍了拍大壮，这回没再训他。

　　大壮眼泪鼻涕擦在衣袖上，转脸一笑，又变回个小孩，估计前两天憋坏了，一下子噼里啪啦放炮一样说个没完没了。

　　“阿奶，你腿疼不疼，你腰酸不酸，大壮以后每天给你捶腿，帮你烧火。阿奶阿奶，我以后再不跟你们分开了，你们别再赶我走，好不好？”

　　“阿爷，我可听话，我这两天可听话了，这里每天有人发吃的，就在那排队，排队就能领上吃的，还有阿爷爱吃的豆米呢！”

　　奶奶见缝插针才问上一句：“大壮啊，咱家小壮呢？”

　　李人剑一拍脑门，对啊，这两天没见小壮呢？！难道中午吃的那盘红烧肉……

　　“小壮不能带进去，我求了门口的警察叔叔，他们让我把小壮拴在小房间里啦！”大壮手指着侧边平房。

　　李人剑拍胸口，还好，还好……

　　大壮继续放炮：“阿爷，阿奶，我和小壮都可想你们啦。天哥哥，我也可想你。剑哥哥也特别想你，都想你想哭了呢！”

　　“诶诶诶，我去，没有的事，别瞎说啊！”李人剑赶忙拦下大壮，真是头疼，小兔崽子，怎么什么都说。

　　大壮委屈了，撇嘴嘟囔：“剑哥哥，我没瞎说，那天晚上你蹲着哭，你忘了吗？你去庙里，不也是跟菩萨说的，希望天哥哥安全的回来？对啦，头一天晚上，你还说做梦喊着天哥哥呢！”

　　李人剑惊了，小兔崽子简直让他丢脸，连忙捂住大壮嘴，“小孩子别乱说话，狼来了的故事没听过？”

　　游天看着李人剑，笑得意味深长。

　　李人剑瞪了回去：“没、没这回事。”

　　游天只是笑。

　　大壮万分努力要扒开李人剑的手，小嘴还在唔唔唔的想要证明自己清白。

　　好在大壮奶奶说一句“谢谢你们了。”又向着游天和李人剑跪下，才打断了这个话题。

　　李人剑眼疾手快的扶起奶奶，说了好一番话终于让奶奶平静下来。

　　大壮欢天喜地在前面带路，他们几人向室内走去。

　　刚踏进馆内，杨数迎过来，几乎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你们终于回来了！大家都担心着呢，公司里的人一天至少打我3次电话，连季总都亲自给我打了电话。现在太好了，大家都松了口气。李人剑还每天去庙里拜菩萨呢！”

　　他又面向李人剑：“没想到，你拜菩萨还……”他想说“挺管用的”，但是又发现这跟他价值观相违背，所以闭上了嘴，憋红了脸。

　　游天再度笑着看向李人剑。

　　李人剑干笑两声，“哈哈，哈哈，没什么，我去拜菩萨也就是从众，从众，你看，那么多人去呢，是吧。”

　　他真想把杨数踹一边去。

　　由于转移来的灾民越来越多，铺位不够，小伙子们主动让出床铺，用海绵垫打地铺。

　　后来，海绵垫也不太够，只能两人搭伙。

　　“你用吧。”李人剑把垫子推过去。

　　“你用。”游天把垫子推回来。

　　“你用吧，你嗓子还哑着呢。”李人剑一脚蹬过去。

　　游天看看他，再度推回来，“你用吧，我身体比你结实点。”

　　李人剑不耐烦了，“行行行，别推来推去了，一起用吧。”

　　游天果然没再推让，顺水推舟，快速裹上毯子躺下了。

　　李人剑挨着他躺下，偏头盯着他侧脸，看到他脸上还有细微的伤痕，估计他们在山上的这两天并不像游天自己所说的那么轻松。又想到那天在桥边，游天把小壮塞给他，坚定的让他先走。

　　小壮身上暖暖的，李人剑现在回想，心里也暖暖的。

　　所以，他毅然做了个重要决定——他要修订他的复仇大计。

　　心机狗有情，他就不能无义！

　　李人剑起初想把复仇记整个删了，后来咂摸一番，觉得不安全，万一以后心机狗又反水呢？

　　为了留一手，迎娶季明月，当上公司接班人这个计划万万不能变。只不过，对于心机狗，他可以放一马，只要他好好做人，可以考虑给他留个二把手的位置。

　　李人剑又想起他“表妹”，反思觉得他这事做的对不住心机狗，他总不能践踏别人的感情。

　　最后，李人剑打定主意——表妹一事，得跟心机狗摊牌道歉。

　　李人剑满腹心思，眼神空洞，望着游天半天没动。

　　游天扬起嘴角，一个翻身，双手撑在李人剑两侧，低头看着他。

　　“干、干嘛？”动作太突然，李人剑一惊，睁大眼，直视正上方的人。

　　过了片刻，游天才答：“忘了说，谢谢你。”

　　李人剑迷茫：“谢我什么？应该我谢谢你吧。”

　　游天：“怎么不睡？”

　　李人剑：“问我？！你不也没睡吗？”又想了想，“正好趁你没睡，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就是……”李人剑尴尬笑笑，“关于我妹的事。”

　　游天忍着笑，“黛虞？她怎么了？”

　　“你别生气啊，其实吧，她吧……”李人剑支支吾吾。

　　“游天！游天！”杨数小声呼叫，打断了李人剑支吾。

　　杨数注意到他俩姿势不寻常，“你们这……你们不是在打架吧？有话好好说，还是别打架吧。”

　　游天转身坐起，“什么事？”

　　杨数指指手机，“姚总说，让你赶紧给季总去个电话。”

　　游天沉下脸，点点头，拿上手机去了门口。

　　利用游天打电话的这几分钟，为解释清楚表妹这事，李人剑起了个腹稿，并且涂涂改改，最终自认为还不错，因为终于把这事变成了他善意的玩笑。

　　游天回来，在他身侧坐下，“不好意思，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李人剑深吸一口气，“天儿，有件事我必须向你道歉。事情有关我表妹。其实，我的好心好意天地可鉴。一开始，我是想……”

　　“剑哥哥。”

　　李人剑感觉到身后有人拉他衣角，转头看见小兔崽子大壮。

　　大壮四肢着地，爬到他俩中间，“剑哥哥，天哥哥，这个给你们吃。”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皱巴巴的小糖。

　　李人剑摆手，“不吃不吃，你自己吃吧。天儿，我继续跟你说，我表妹其实……”

　　大壮抬着手不动，可怜巴巴望着李人剑。

　　李人剑无可奈何，按捺住把大壮丢出去的冲动，并朝他温柔一笑，“大壮乖啊，找个凉快的地方自己吃吧。”

　　大壮摇头，“打饭的叔叔给我的，我一直留着，给阿奶吃。”

　　李人剑：“那快拿给阿奶啊。”

　　“阿奶不吃，我就给阿爷。可是，阿爷说，有好吃的要给你们。剑哥哥，天哥哥，你们吃吧。”

　　李人剑：“我们不吃，你吃吧。”

　　大壮静坐坚持。

　　“好吧，好吧，谢谢你。”李人剑服了，拈起糖果，撕开糖纸，一枚塞进游天口中，一枚塞进大壮嘴里。

　　大壮眨巴眨巴眼睛，嗦两口糖果，不好意思的笑了。

　　“回去睡吧。”李人剑在他屁股上轻蹬一脚。

　　小家伙甜滋滋的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