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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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青玄有些怔愣，他已然好久没有见过贺玄，就算是在以前那些相伴的日子里，贺玄也不说这样长的一段话。
他还没有太反应过来，怀中人冰冷的小手指抓在他身上，他才真正感觉到今年冬天的确冷。
“…啊…”他依旧笑着，想：毕竟这么多年没有见，好不容易见了一面。况贺玄这个人，本身不是多会说话，这样的话，可能也并没有那么多的恶意。他只是不会说话而已，心意确是好的。
“谢谢啦，”他直视贺玄幽黑的双眼，“我会养他的，他这么小。就算…就算十岁时有一劫，那也是十年后的事情啦，谢谢你。”
贺玄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们之间本就无话可说了。
师青玄看着贺玄像一阵风似的消失，猜想他是在手里掐了个诀。他愣愣的望着贺玄站过的那一小块地方，在想那个诀是怎么捏的，想了半天，反应过来自己缺了一条胳膊，复杂些的诀，应该就施不了了。
他眼里忽的跌下泪来。冬季风大，裹了些沙土，也许是进去了些，这会儿眼泪就下来了。
师青玄慢慢起身，走回那栖身了二十余年的破庙。将孩子放在最避风的角落，他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块冷硬的馒头，将外面脏了的地方小心掰下来，在胡乱塞进嘴里。破碗里有些飘着冰渣的水，他单手抓着那个破碗，往里哈着气，忽的又笑了。
“怎么说，我老风从今日起，都不是一个人啦。”他笑着看向那个孩子，“都说贱名好养活，从此以后，我就叫你十五啦。”
这孩子真的是个极不好的命格。
他一来，首先师青玄原本一天一个的馒头就要分他好多，乞丐们不会在乎水到底热不热，可是小孩子不行。师青玄就必须每天起很早去费劲地找些木柴，在艰难的把水烧开，喂养十五。
也许是“十五”这个贱名的确起的好，这孩子虽然吃不好穿不好，可到底还是喘着一口气。十五慢慢地熬过了这个冬天。
可是老五没有了。
老五虽然很老了，可是一直还硬朗。每年冬天都会死很多的乞丐，从大约五六年前，乞丐们就觉得老五熬不过冬。可老五硬是撑了这么些年。
但今年，他真的走了。
那也是一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早晨，师青玄烧了水，老五却还是没起来。
平日里老五起的很早。
“老五呀，怎么还没起？”
师青玄去碰老五的胳膊。很凉，很硬。大约死了很久了。他没什么表情。
“…你走了，也好。没疼没哭，就这么走了，也好。”
师青玄在水边有些发呆，他开始回想这个冬季伊始来过的那个人。
“…极贱的命格，天生愚笨，又克亲…”
“…被活活吓死的…”
水咕嘟咕嘟的沸，十五也开始哭，像小猫一样声音又细又弱，让人担心下一秒是不是就没了声息。
他单手抱起孩子在自己怀里，轻轻拍了几下，那孩子就渐渐安静了。
“也好，咱们两个一起活。左右你也克不死我。”他似是觉得这话有几分好笑，自己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也好，你陪着我，我也陪着你。”
“咱们两个，一起活。”
有年轻些的乞丐知道老五死了，也唏嘘了一阵。
“老五没了？”中年乞丐一脸不可思议，“那老东西命那么硬，怎么就没啦？”
“就是呢，这么多年，一下子人没了。不过说是走的时候挺安宁，睡梦里没了的。”
“那也好。”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老五走得不可思议，怎么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呢？却又想起老五本就到了年纪，无病无灾，走的也安详。也算是件好事。
来年的上元节夜，老风已经不在那间破庙了。他其实饿不死，但是小孩子总要吃东西。师青玄在远离皇城的山脚找了个无人居住的小破屋子，每日杵着拐杖去山上采药，然后再卖给看他们可怜的一户老人。
上元夜，在这么偏的地方，是看不见焰火的。
师青玄烧了些水放在床头，以免十五半夜起来闹。
他刚一转身，就察觉到了凭空出现的法阵。
有人在他这间屋子里施展着传送阵。那是个极简单的法阵，就算师青玄当年学了好久才学会，还施展的磕磕绊绊，总会画错一两个小细节。犹记得有一次他和地师一起出去，他硬要画，结果把两人传送到了天上，摔下来的时候地师为了护他还受了点轻伤。
自此以后，师青玄就再也没有画过这类法阵两人每次出行，都是另一个人在画。所以灵力波动一出现，他就知道是那个传送阵。是那个自己学了好久，但从来不用施展的传送阵。
他僵在了原地。
身后有轻响传来，他才做好了准备，回头道：
“…啊…是谁呀。”
没有人在。
他很清晰的感觉到，那个传送阵存在过，在几百年的时间里，他曾无数次跨入过那个传送阵。
只是他可以装作不知道。
桌子上多了一个小灯笼，做工不算精美，图样也算不上好看，可是终究是个灯笼，是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极奢侈的一个东西。
他挪到桌边时才发现自己有些发抖，昔日里纤细莹白的手指早已粗糙。那个灯笼似乎盈着一个春日的梦，美好得像那年一起赏过的桃花。
他弯了唇，眼里流露出近似于惊叹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