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蝉录》金明之

20、你很有趣

　　“这中原人的麻药果然好使，这么半天还没醒呢。”

　　“让她在这睡着吧，反正外面有人看着，走，咱去吃点东西去，这一天，饿死老子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阿蝉警醒的睁开了双眼。

　　在北城门外被拉下马时，阿蝉就看到了流民手里的棉布块，在棉布块捂上她口鼻的瞬间，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虽然还是吸入了一些麻药，不过剂量很小。

　　这些流民看她昏倒，也没有用绳子捆住她，只是将她扔在马车中。马车飞快，路上颠簸，阿蝉早就醒了过来。还好她知道叶城不太平，一直将三哥送她的防身金弓戴在手臂上。

　　马车中除了她之外还一直有两个歹人，她只能一路装睡。中途那两个歹人下车如厕，她便瞅准机会，偷偷掀开马车窗帘，朝外面的树上射出一支金尾箭，心中期盼着楚玄能顺着这个方向找到她。

　　阿蝉悄悄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顶大帐，仔细嗅一嗅，空气中还有丝丝牛羊的膻味，果然是匈奴人！阿蝉猫起腰，围着大帐边转了一圈，发现大帐门口和几个窗口处都有人把守，而且现在大漠和草原上全是积雪，自己又没有生存的经验，硬闯是不可能了。

　　阿蝉想到这里，心里反而镇定了下来。匈奴人劫自己前来，肯定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想在自己身上有所图谋，所以，暂时还不会伤害她。她能想到的，楚玄也一定能想到，只要自己斡旋几天，就一定能等到楚玄来救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路的颠簸让阿蝉腰酸腿痛，醒来这一会儿更加酸痛无比。她看见大帐中间有个桌案和一把铺满软羊毛的大椅，大椅下首还有两排小椅。阿蝉坐在大椅上，软绵暖和，舒缓了一下紧绷的腿和腰，好不舒服！

　　“单于，她就在王帐里。”帐子外传来一阵人声。

　　帘子被掀开，七八个人簇拥着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进来，来人一身匈奴人的打扮，身量极高，眼窝深邃，两只眼睛像鹰眼一样发出点点精光，下巴上还有些许胡茬，整个人看起来雄健有力。

　　那人走进帐子，看见阿蝉大大方方的坐在大椅上，脸上的表情很是玩味。

　　“大胆中原人，竟敢坐在单于的羊毛椅上！”

　　阿蝉纹丝不动，依旧一脸淡然。

　　“见到单于，为什么不行礼！”旁边另一个男子也开口。

　　“人们都说草原上的男儿像雄鹰一样，可我今天见了才知道，不像雄鹰，倒像是一群乌鸦，聒噪。”阿蝉皱皱眉头。

　　“哈哈哈哈哈”为首的男子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实在有趣！我以为中原人都是呆头呆脑的死板人，没想到还有你这么有趣的人！”

　　“呼延明单于过奖了。”阿蝉淡淡笑道。

　　“哦？你知道我？”呼延明眉毛一挑。

　　“当然，让叶城百姓当成瘟神的人，我自然知道。”

　　“哈哈哈哈哈你这女子，果然有趣。”呼延明闻言也不恼怒，又是一阵笑声。

　　收了笑声，呼延明正经起来，“苏姑娘好耐性，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把你请来？”

　　“我是圣上钦差，单于应称我一声大人。再者，单于可不是把我请来的，我这浑身酸痛，没有水喝也没有饭吃，难道这就是你们匈奴人的待客之礼？”

　　“是本王疏忽了，”呼延明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还不快给苏大人准备饭菜！”

　　一旁的男子匆匆退下，不一会端来了饭菜，一小碗鲜牛乳、一碗烤羊肉，牛乳鲜浓，羊肉烤的香酥软嫩。

　　呼延明坐在阿蝉下首小椅上挥挥手，几位匈奴男子都退出了帐子，只留下一位贴身侍卫一样的男子将帐中的灯点上，然后默默站回呼延明身后。阿蝉看向呼延明身后的男子，只觉得有些面熟，可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阿蝉颠簸一天早已经饥肠辘辘，看见饭菜倒也不客气。她虽然饿，但自幼养成的良好礼仪还是让她慢条斯理的用起饭来。

　　“苏大人就不怕这里面有毒？”呼延明看她吃的香，不忍打趣道。

　　“你不会让我死的。”阿蝉喝干净最后一口鲜牛乳。

　　“苏大人就这么相信我。”

　　“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我自己。单于请我前来，想必是有要事相商，现在事情还没商量，又怎么会让我死呢。”其实阿蝉也在一直打量这位单于，他眼中充斥着算计、精明，一看就是一个把权力看的大做一切的人。

　　“看来苏大人果真像传言中说的一样伶牙俐齿。”

　　“谢单于夸奖。”阿蝉淡淡一笑，“今天有些累，不知我住在哪？”

　　“冒呼，带苏大人去东帐。”“是！”站在呼延明身后的男子开口应下。

　　东帐就在呼延明大帐的东侧，知道阿蝉是中原人，还特意在帐子中间放置了一个大暖炉。阿蝉走进东帐，早已经有两位匈奴女子等候在帐子里，看来这是呼延明特别安排来服侍她的。

　　铺满羊毛毯的大床柔软舒服，一夜无梦。

　　清晨，阿蝉早早的就起床了。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完，就有早饭送到了帐子里。阿蝉刚用过早饭，有人前来通传，呼延明请阿蝉到王帐中叙话。

　　阿蝉刚刚走到王帐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争吵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单于，她可是大兴皇帝的钦差，我们跟大兴向来势不两立，为何不直接将她杀掉！也算是给大兴皇帝一点颜色看看！”

　　另有一中年男子用油腻的声音附和道，“是啊单于，你竟然还要吃好喝的伺候她，要我说，这中原女子就是跟草原上的女子不一样啊，细皮嫩肉的，单于你何不……嘿嘿嘿。”

　　“行了，本王自有打算。”呼延明不耐烦地说道。

　　阿蝉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苏大人起的挺早，昨晚睡得可好？”呼延明迎上几步。

　　“嗯，睡得挺好，就是大早上起来老有狗在叫，吵的头疼。”阿蝉并不看向呼延明，径直走到王帐中间的大椅上坐下。

　　一旁年长一些的匈奴人正要出言喝止，呼延明伸手把他拦了回去。

　　“我们这次请苏大人前来，确有事相商，”呼延明坐在阿蝉下首说道，“上次与楚家军激战，我部伤亡十分惨重。现在是冬天，无论是大漠还是草原上都盖满了白雪，本王听闻你们中原人精通医术，还有各种药材，所以，请苏大人前来是想向楚家军‘借’点药和粮食。”

　　阿蝉心下明了，昨日在路上她就猜到了匈奴人掳走自己的目的，西域寒冬，滴水成冰，别说药材了，就连基本的口粮都成问题，牛羊没有鲜草吃，只能吃些干草，也都营养不良，甚至大批量的冻死。

　　她是圣上钦差，把她掳来可谓是匈奴人能想到的最佳方法，楚家军也在休养生息，短期内肯定不会出兵攻打，但又必须把她接回，那唯一方法就是按照匈奴人的要求准备好粮草和药品。

　　“本王想，能否请苏大人手书一封，帮我们‘借’点粮草和药品？”呼延明又道。

　　“嗬，”阿蝉突然轻笑，“昨日单于说我是有趣之人，今日我倒觉得，单于才有趣呢。”

　　“苏大人何出此言？”呼延明追问道。

　　“我被你掳来已有两日，单于在叶城中必有探子，你可见楚家军除了满大街找我之外，还有其他动作？”阿蝉淡笑开口，“都说单于是草原上最聪明的雄鹰，我看也不过如此。”

　　“你！不要欺人太甚！”呼延明显然已经快没有耐心了，“楚家军到处找你，听说那宁国公世子急的把桌子都拍碎了，不吃不喝，就这样，你还敢说你不重要？”

　　阿蝉听到楚玄的反应，心下微酸，但面上不见一丝波动，“呼延明单于，看来你是真不懂我们中原人的规则。我再不济也是皇上派来的，却在他们的手里丢了，他们要是不做做样子，皇上的面子往哪里放。我在朝廷中只是五品小官，又是内宫里的女官，你们也不想想，现在正是隆冬，又马上快到新年，西域苦寒之地谁愿意来？再说了，宁国公是朝廷一品大员，武将之首，位极人臣，又手握重兵，皇上要是真器重我，会派我来吗？我来了宁国公能听我的号令？”

　　“可我的人说，这段时间楚家军的人都对你毕恭毕敬！你少在这蒙我！”

　　“毕恭毕敬就是做给你们这些人看的，单于，你若是要天天对我行礼问安，事事都要听我指挥，你可愿意？你自然是不愿意的，何况是宁国公。”阿蝉笑意更浓。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巧嘴！”呼延明气极反笑，“若‘借’不来药和粮食也无妨，本王还缺一个大阏氏，娶个中原女子，倒是别有一番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