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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回响 ...

  •   江琴和江玉郎被安置在顾家庄园,已经快一年了。父子二人一丘之貉,未免他们又想出什么歪点子害了无辜的人,江小鱼和花无缺隔段时间就要去看一看。
      这回他们还没来得及去园子里,就被主人绊住了脚。

      “所以你们这是……吵架了?”
      江小鱼站在亭子下,笑得前仰后合。
      “要我说,根本不是你们两个吵架,是你被小仙女骂吧!她骂你十句,你能回她一句吗?”

      本来夫妻吵架就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又被江小鱼这般调侃,腼腆斯文的顾人玉也兜不住,憋得脸红。

      江小鱼知道不能把人惹急了,适时收了笑,问:“你们为什么吵架?”

      顾人玉叹了口气,眉心皱成一团。
      近来城郊的山头闹匪患,这一季的粮食收成被抢了许多,农户们也不堪其扰,顾家的庄子也在其列。
      三日前张菁随陪同顾夫人一道去城郊的寺庙,她竟一个人带了几名亲卫闯上山,与山匪起了冲突,幸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江小鱼听后沉吟片刻,说道:“小仙女对付几个土匪,应该不成问题吧。”
      没必要为此闹几天的不愉快。

      顾人玉说:“后来她跟着那几人,差点进了土匪的山寨。”

      江小鱼挑眉。

      顾人玉:“通往山寨前的密林,更是危险重重。”

      ·

      “不就是瘴气林!况且我也没有真的进去!”张菁美目圆睁,茶杯在桌上重重地一敲。

      花无缺好心地替她添了些茶水,说道:“他们能在瘴气林后建起山寨,不可小觑。”

      张菁冷哼一声,对着花无缺,倒也没发多大的火。“一群小人,就会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见了我跑得比兔子还快!”

      “山匪多在夜间出没,那日张姑娘遇见的几人,应该不是真的想与你发生冲突。”

      张菁肩膀一沉,总是听到句顺耳的话,“谁说不是呢。可偏偏那个顾小妹,小肚鸡肠揪着我不放。”

      “不过你跟着他们深入敌中,确实很危险。”显然花无缺刚才的没有说完。

      张菁瞪他,手摸到了腰间的鞭子:“你来当说客的吗?那不好意思,慢走不送。”

      花无缺向来对女子颇为照顾,但遇上脾气火爆的小仙女,几乎招架不住。
      “我知道张姑娘追匪寇是好心,顾公子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你与他好好聊一聊,他会理解的。”

      也不知这话哪里惹恼了张菁,她气愤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具跟着摇晃了几下。
      “聊什么聊!他现在惦记着别人,才不会听我的话!”

      ·

      “我只是说了句‘你没有九姐那样的好医术,千万不要去自己去林子’,怎么就变成我还惦记九姐了?”

      江小鱼嘴角一抽:“还有慕容九的事?”

      “匪患屡屡不绝,官府和江湖世家出兵效果甚微,都是因为那里的瘴气。九姐在用药上颇有门道,我才想要请她帮忙。”顾人玉在亭子里来回踱步,实在忍不住说道,“她说出那样的话,将我、九姐、黑蜘蛛置于何地?”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夫妻吵架,江小鱼也不想掺和什么,只招呼顾人玉坐下冷静冷静,感慨他任重道远。
      “小仙女的脾气,也只有你受得了。”

      这声呓语被顾人玉听见了,他纵然生气,也不忘维护自己的妻子,“菁姐不生气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的。”说着,他垂眼思索,“她竟怀疑我的心意,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江小鱼心说你做的好不好我可不知道。
      “与其在这儿自己瞎想,不如和她好好谈谈。”

      ·

      “张姑娘这样说,我都要替顾公子喊冤了。”花无缺轻摇折扇,语气从容。

      张菁愣了片刻,再开口时气势弱了些:“他、他就是觉得我不如九妹,哪里冤枉了?他拂袖而去,不就是被我说中了么!”

      花无缺并不要与她谈论谁说过什么,对付嘴硬的人,他另有办法。
      “其实你知道顾公子是担心你,也明白自己说的不对,只是不知如何再开口。”

      张菁捏着茶杯,指尖用力到发白:“你乱说什么!信不信我打你!”

      “你打不过我。”花无缺笑了笑,“如果张姑娘想切磋的话,在下一定奉陪。”

      “你……”
      张菁盯着他,满是拳头打在棉花上的委屈。半晌,终于泄了气,“是,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可分明是他先不理我的,为什么要我先开口。”

      “感情这件事,并不在于谁先开口。”花无缺说,“若是为难,可以写信。”

      “写信?”

      花无缺点头,“当面难以开口的话,写在信里,也能避免口角冲突,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张菁似有所悟:“我试试。”

      -

      江小鱼和顾人玉说完话,转身出了亭子,花无缺正在廊下等他。他忙迎上去,和花无缺一起往后面庄园里走。
      “怎么样,拿下小仙女了?”

      “拿下”这个词成功把花无缺呛了一下,他下意识想纠正,最终没能说,只是轻叹了口气:“算是吧,这种事终究在于他们自己。”

      “对付女人还是你在行。”

      “非也,其实她和你挺像的。”意思就是比起女子,他更擅长对付江小鱼这样的。

      江小鱼惊讶道:“哪里像了?”
      花无缺回答得言简意赅:“嘴硬,别扭。”

      江小鱼脚步一顿,誓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花无缺看他一眼,加快了步子。

      “别走啊!”
      江小鱼三两步追过去跳上花无缺的背,花无缺的手伸到后面托着,身体向前一稳,某个不安分的人就这么挂在他身后。

      江小鱼还在嘀嘀咕咕地问他讨个说法,一时间没顾及已经进了花田里,猝不及防以这样的姿势和江玉郎打了照面。
      然后看到江玉郎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江玉郎父子的房间就在庄园旁边,阳光很好,冬天暖和,夏天却要难受了。
      江琴自被废去武功,身体一日日衰败下来,四十多岁便已满头白发,此刻正躺在床上,不时咳嗽一声。看到他们来,江琴浑浊的眼珠动了动,蕴满了不甘与愤懑的情绪。

      江玉郎早没了当日公子哥的风采和嚣张,身上穿着简陋至极的园丁服,唯有眼神里的仇视从未变过。

      “我会和管事说,让他找个大夫。”江小鱼说这话时没什么情绪。

      江玉郎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需要你可怜我们。”

      “放心,只是不想让你们这么早死。”

      江玉郎哼笑一声:“你也放心,我和我爹都不会死,我们会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地活着,等你死的那天,还要好酒好肉地庆祝。”

      不知为何,江玉郎抛去了虚伪假面,江小鱼看他居然顺眼了许多,听了那话也不恼,反笑道:“好啊,如果有那一天,我死之前,一定来找你喝酒。”

      江玉郎的表情有些复杂:“你到底为什么不杀我?”

      这个缘由花无缺知晓一些,他看向江小鱼,江小鱼沉默片刻,又说:“像你这样的混蛋我随时都可以杀,你该惜命。”

      “你不杀我,我迟早会报复回来!”江玉郎紧握着拳,呲目欲裂,“我会井在水里下毒,杀光顾家庄所有人,让他们为你的骄傲自负付出代价!”

      江小鱼闻言,笑了一声,道:“江玉郎,没有一个坏人会把他要做的坏事说出来。”

      世上最憋屈的事莫过于,有一个嫉恨无比的对手,他能看透你,你却永远赢不了他。而现在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关系实在很微妙。

      江玉郎噎得哑口无言,转头对花无缺道:“花无缺,你也不杀我吗?”
      花无缺叹道:“江公子,并非谁都有回头的机会。”

      “所以你们是在给我回头的机会?”江玉郎道,“做梦吧,我不稀罕!”

      言尽于此,也没什么可谈的了。江玉郎看着他们转身的背影,心头涌上浓重的无力与不甘心。
      他拿起木桌上陶碗重重地朝门口掷过去,距离很近,几乎是一瞬间的事,然而那碗在江小鱼背后停住,紧接着落在地上。

      花无缺同身边人低语几句,只见江小鱼点点头,随后走到园子里,花无缺还站在门口,侧身说了一句话。
      “小鱼儿说,当初在峨眉山地宫,是你帮着他逃出来的。”

      尽管双方都知道那不是江玉郎的本意。
      江玉郎听完怔忡了半晌,忽然想起那时在地宫,他并没有那么恨他,甚至真的有过一点点患难之情。
      这一点点真情,也早就消磨殆尽了。

      园子里花香扑鼻,阳光在他们身后。
      江小鱼深吸一口气,看向与他并肩而行的人:“你跟他说什么了?”
      花无缺:“没什么要紧的。”

      “不说我也知道。”
      江小鱼顺手摘了一朵小黄花,背身倒退着走在花田的小路上。对着光他眯了眯眼,看到阳光下长身玉立的人,倏而一笑,将摘的花递到花无缺面前:“送给全天下最好的无缺公子。”

      花无缺接过,笑道:“你也是全天下最好的小鱼儿。”

      “我就这样放了他们,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以前江小鱼做这个决定时,并不知道自己和花无缺的关系,而且他做事也很少在乎别人的意见。
      但花无缺不是别人。

      花无缺将那朵黄花放入右边的红色花丛,牵过他的手:“不要这么想。你那样做,只因你本就是一个善良的人。”
      一如那日从路大侠手中救下他。

      江小鱼打量他一会儿,见他认真的模样,不禁笑道:“我是恶人谷出来的,你说这种话,叔叔伯伯会来梦里揍我的。”

      “放心,梦里的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他们那么多人,你打得过吗?”

      “再多几个也打得过……”

      顾府给他们安排了客房,路过内院时,那两人又闹得不大愉快。

      “这也是我的房间,我为何不能进?”

      “不为何!我有正事要做,你不许来!”张菁红着脸,用力关上了房门,独留顾人玉站在居室外。

      江小鱼用手肘碰了碰花无缺,小声道:“你给小仙女出的什么主意,怎么顾小……顾人玉连房门都进不去了?”

      花无缺也正奇怪:“我同张姑娘说,不好当面说出口的话,可以写信。”

      按理说人家小夫妻的事外人不好掺和,可江小鱼的“理”与常人不同,既让他撞见了,没道理不问候一番。

      “顾老弟,你在家里的地位实在是……”他顿了顿,忍笑说,“被老婆管得太严,以后可就惨咯!”

      顾人玉长叹一声,愁眉苦脸。

      这样的事江小鱼没什么经验,毕竟花无缺从未把他关在门外过。
      “你应该学学我,说一不二,我说往东,花无缺绝对不敢往西……”话到一半,一只手顺着后腰缓缓摸上他的脊背,江小鱼陡然感到一阵寒意,话锋一转:“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谁听谁的,你……自求多福。”
      江小鱼朝花无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赶紧推着他回房去了。

      -

      花无缺实在是一个很周全的人,给别人出主意也晓得自己试一试。
      以至于江小鱼一觉醒来没看到人,枕边放了一封信,差点以为花无缺丢下他不辞而别。
      紧张地拆开信封,不是什么告别,一句一字全是掩藏在温柔外表下滚烫厚重的爱意。

      写信的公子脸皮薄,在他醒来前躲到了小院的亭子里。江小鱼一来,什么话都没说,只把信拿到他面前,花无缺的耳朵就渐渐红了。

      “信上的内容我不太明白,请兄长帮我念一念。”

      花无缺清了清嗓子,顾左右而言他:“饿了吧,我去厨房拿点吃的。”
      江小鱼才不会让他逃走,双臂抱住花无缺的腰,仰起头一双眼睛像狡黠的小狐狸:“花无缺,我现在就想亲你了,亲死你。”

      花无缺垂眸看他,失笑道:“你做事还会打招呼?昨天亲我的时候不是挺直接。”
      “关上门怎么都行,现在不一样,我不是怕某人不好意思么……”江小鱼眨了下眼,贴上去咬住花无缺的唇。

      所谓无巧不成书,有些事的确只适合关起门来做。这样一个浅尝辄止的吻意犹未尽,不远处便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两人同时撒手,不知摆了个什么姿势。
      顾人玉和张菁来的时候,就见一个人抬头看天,一个人背过身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们干什么呢?”小仙女心直口快。

      江小鱼:“看风景。”

      张菁:“奇奇怪怪。”

      顾人玉仿佛猜到什么,神色有些尴尬。

      花无缺开口打破这难言的气氛:“找我们何事?”

      顾人玉:“昨天的事,谢谢你们,如果不着急走的话,中午可去酒楼一聚。”

      看来花无缺的办法挺管用。本来他们闹矛盾就不是什么大事,小仙女的那封信递了台阶,和好是自然而然的。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我们急事,一会儿就走。”江小鱼说着话朝顾人玉眨了下眼。

      顾人玉颔首作别。张菁跟着他来,又跟着他走,迈出顾家庄的大门时还有些懵。
      “那院子里不就几棵树几株草,有什么好看的?怪得很。也不知什么人能降了这一对兄弟。”

      顾人玉一愣,“菁姐,你不知道吗,他们……”

      张菁大大咧咧,在察言观色上天生少一根筋,居然出人意料地没有半分惊讶:“挺好,省得他们祸害别人。”

      挺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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