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君垢》公子玉玄

3、国师大人

　　面对着就要落到自己身上的剑，柳璟舒已经无力反抗，他手中的短刃已经掉落到了地上，他慢慢地闭上双目。
　　他这条命牵连着太师和余舒的命，他想着现在下去应该也可以赶得上他们，在黄泉路上也好有个能说话的。
　　如果能在路上见到他们，就算被他们骂一顿也是好的，也好过现在这样痛苦地活着，柳璟舒现在的心里是这么想着的。
　　他们都想要他活着，都把活命的机会给他，却没有人问他到底想不想活，就连余舒也没有问过他，没有给他自己选择的机会，以前在皇宫的时候也是，现在在外面还是。
　　他以为面对自己的死亡已经来了，从此以后的痛苦人生就结束了。

　　可是过了许久，还是没感觉到那挥下来的长剑砍断自己的脖子，耳边还隐隐约约听见旁边有打斗的声音。
　　柳璟舒睁开眼睛，他在黑暗中借着残月的余光，能够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男子手握一把白玉箫在跟剩下的黑衣人搏斗。
　　红衣男子手中的白玉箫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洁白的箫身，箫的另一端有两指长的尖刀，他的武器居然是他平时显美用的箫。
　　这时柳璟舒才确定来的人是谁，他努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摇晃着身体向那人爬去。
　　声音虚弱道：“墨云泽。”
　　墨云泽刚好解决掉最后一个黑衣人，转向他，脸上带着笑意道：“第一次听你叫我的名字，果然别是一番滋味。”
　　“怎么，又是我救你，感不感动？”
　　见他努力地爬也爬不起来，墨云泽赶紧弯下腰扶住他，把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就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年，半拖半搂着走。
　　墨云泽将他带入一家客栈，为他清理身上的伤口，边清理边埋怨道：“璟舒，你偷偷一个人跑出来也不告诉我，若不是今天晚上我刚好路过此处，恐怕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会很伤心的。”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可是从他的语气和神色来看，这哪里有一点难过的样子，还略带着些调侃。
　　柳璟舒在心里默默地翻了无数遍白眼，问道：“你为何大晚上的出现在乌西镇？”
　　墨云泽满脸带着笑容道：“如果我说是专门为了保护你，才会在危机时刻出现的，你信不信？”
　　柳璟舒闭目不答。
　　墨云泽叹气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信的，所以我说我恰好路过，这个你总应该信了吧。”
　　柳璟舒不理他有的无的，自己问自己答的无聊行为。
　　“追杀我的那些人？”柳璟舒问道。
　　刚才忙着打架他也没看清楚那些人的面孔，只觉得那些人都穿着黑衣，手里拿着长剑。
　　这回墨云泽的表情似乎有点惊讶地看着他，说道：“魔教中人，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这回不只是他惊，柳璟舒更是惊，他从小到大都住在深宫里，对于江湖之事从未涉及半步，魔教是江湖的教派，虽然实力几乎遍布半个江湖，但是宫中之人从不与江湖中人交往，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惹上了江湖中的这一大魔头。
　　魔教，之所以称之为魔教，是与江湖中正派对立存在的教派 ，魔教在江湖中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名头已经是家喻户晓了，听闻魔教的宫主更是心狠手辣、杀人惨不忍睹，传言这位魔教宫主还是一位不出三十的年轻人，但是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时常穿着一件红色的外袍，脸上带着一个鬼脸面具，只要这一位一出现，就会有江湖中的门派被灭门，有时候朝廷命官也会偷偷的和他们做交易，以钱来买别人的命。
　　所以谈到这个魔教，江湖中人无不谈之色变，就算是听别人说起也赶紧烧香拜佛，不要让自己粘上这个晦气的东西才好。
　　柳璟舒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魔教的手段，但是他也是听过这个教派的歹毒。
　　曾经璟渊朝发生了一起命案，就是跟这魔教有关的，由于那次涉及朝廷重要官员，璟渊皇帝刘昌还派人来围剿过这个教派，但是被派出去的人都被半路截杀了。
　　过了几年朝廷都没能找到魔教的总坛在哪里，这个消息也就淡了下去，那场命案简直就是朝廷中人的一场噩梦。
　　自从那件事以后，柳璟舒就没有听过魔教的人再现江湖的消息，可是如今一见面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让柳璟舒不得不怀疑，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雇佣魔教的人来杀自己的。
　　但又有谁那么无聊，杀他一人得用这么大的牛刀？
　　见柳璟舒久久没有回答，墨云泽又说道：“是个江湖人都会知道魔教，莫非你不是江湖中人？”
　　“璟舒，你快说说你到底是哪个富家公子，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你的名字。”
　　对于墨云泽脸上的疑惑，柳璟舒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魔教的人不是很久没有消息了？”
　　墨云泽为他包好了伤口，走到桌子旁为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缓缓说道：“没有消息并不代表他不存在，江湖上这颗毒瘤可是邪门得很。”
　　“说不定我们谈话期间，他们就躲在某一个角落听着呢，真是谈及其无不令人毛骨悚然。”
　　说话期间他还查看了一下周围 ，表现得似乎很是害怕的样子。
　　他又看着柳璟舒，脸色严肃地说道：“他们若是盯上一个人，便是不取那人性命便不会罢休，你以后还是小心为上。”
　　柳璟舒闻言，不以为然地道：“多谢提醒。”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落魄前朝太子，除了现在皇宫里的那位想要他身上的那个东西以外，还有谁注意到他。
　　过了一会儿。
　　墨云泽靠着桌子打着哈欠，双目盯着柳璟舒挑了挑眉，笑着说道：“璟舒，床只有一个，要不你睡进去一点，我躺边上，我两挤一挤。”
　　柳璟舒慢慢地把自己受伤的手臂挪进去了一点，墨云泽以为他要给自己让位置了，笑眯眯地站起来向床上走去，待走到床边的时候，柳璟舒刚刚好把脚给抬到床上。
　　墨云泽整个脸都黑了，柳璟舒就着自己受伤的身体在床上摆了个大字型，歪头闭目好像已经睡过去了一样。
　　不久才慢悠悠地从旁边拿出一个枕头甩给墨云泽，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声音有些懒懒：“柳某有伤在身，恐半夜疼醒影响墨兄，墨兄还是在地上将就一晚上吧。”
　　墨云泽看着床上沉沉睡去的少年，无奈摇摇头。
　　“果然是养尊处优惯了，一点都没有人情味。”
　　早晨，柳璟舒睁开眼睛，就看见床边桌案旁的人用双手托住腮看着他，他被吓了一跳，桌上摆着两份点心。
　　昨天晚上居然没有做噩梦，自从皇宫逃出来以后他每天晚上都恶梦缠身，这一次竟然意外的睡好。
　　眼睛瞥见了旁边的安魂香，原来是这个东西。
　　柳璟舒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眉宇微皱，语气疑惑地对墨云泽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墨云泽眨巴眼，依旧托腮看着他，语气懒洋洋的：“当然是看你什么时候醒过来。”
　　柳璟舒：“……”
　　无聊，可能天底下就没有比这个人更无聊的了。
　　柳璟舒可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他这样的人，一个大男人看一个大男人，怎么他总是觉得墨云泽看他就像看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样。
　　虽然他也才十八岁，可他不是姑娘啊。
　　……
　　凉亭虽小，可人一点都不少，小亭子，细刻着小巧玲珑，这小，风雅别致，是妙处横生的静，让远在京城的达官贵人能感受到故乡的风情，所以此处来来往往的人总是少不了宫中的官员。

　　这样的画面，层现迭出的模样，没有那种大亭雍容的华丽，别有风雅的特色，一条小河从亭子的中间流过，小河配上小船，这样的环境倒是可以感叹一声养人。
　　亭上美人歌舞作画，甚是热闹，此处便是乌西镇最热闹的地方了。
　　墨云泽把腰间的那管白玉箫解下，拿在手里，咋一看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墨云泽转了几下手中的白玉箫，看向柳璟舒，轻笑道：“凉沁亭，美景当配美人。”
　　“璟舒，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可还喜欢？”
　　柳璟舒抬眸看了看墨云泽，顿了顿，道：“柳某不太喜热闹。”
　　是的，他是不太喜欢的，当初深居宫住，偶尔逃跑出来玩的时候，他是很喜欢的，那时候有好友伴在身旁，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午夜游魂一样，热闹和凄凉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哟，那不是国师大人吗？”
　　“墨国师，别来无恙。”
　　廊坊上传来几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墨云泽和柳璟舒同时转头看过去。
　　墨云泽拱手回礼，道：“欧阳尚书，王大人，别来无恙。”
　　柳璟舒回头看了看墨云泽，愣了一会，声音淡淡道：“国师？”
　　柳璟舒以前是觉得墨云泽这个人不简单，但是也猜不透他到底是安凌朝哪一位官员，没想到是朝中的国师。
　　国师这个职位在朝中虽然不是很高，但必是皇帝的宠臣，皇帝身边的近史。
　　当初璟渊朝也是有一位国师的，那位国师只跟皇帝亲近，连他作为太子都未能见一面，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这位国师和皇帝闹翻了，皇帝在一夜之间灭了国师满门，后来这位国师不知所踪，也许是被皇帝杀了，自从那以后璟渊朝的皇帝刘昌再也没有立过国师。
　　听闻历代君王的国师都是能卜会算、呼风唤雨、懂得长生之道。
　　墨云泽见柳璟舒的表情冷淡了下去，凑近他似是想解释，在他耳边说道：“璟舒，朋友之间应该是坦诚相待，我本来是想以后再告诉你的。”
　　柳璟舒脸笑得很是僵硬，离墨云泽几步远才微微拱手，声音冷淡道：“朋友？柳某一介平民百姓，何德何能敢和安凌朝的国师大人称朋道友。”
　　墨云泽低头，意味不明的看着他，嬉笑道：“你生气了？”
　　“国师大人。”一位穿着华服的中年男子，面带微笑着向他们走了过来，此人正是安凌朝现任的尚书欧阳敬。
　　王丞安也跟了下来，看见墨云泽身后的柳璟舒，玩笑道：“哟，国师大人，许久未见又换口味了？
　　“不过这位小郎君长得可真是极品。”
　　墨云泽瞥了王丞安一眼，后者赶紧收回自己的话，道：“我多嘴了。”
　　柳璟舒没有理会他们，冷眼旁观这些道貌岸然的朝廷中人。
　　这李忠一当上皇帝，可是把曾经在前朝做过官的人都调换了一遍，现在恐怕前朝能留下的官员没有几个了，那些老朝臣根深蒂固动不了的恐怕在软禁，比如柳璟舒的皇叔楚渊王，能够留下来当二朝老臣，李忠这个人心狠手辣，曾在朝做将军的时候就拉下了好几个官员。
　　廊坊上传来歌女的声音。
　　“几位爷，茶都凉了。”
　　欧阳敬哈哈哈哈大笑，伸手示意墨云泽跟他们一起上去。
　　墨云泽看了看柳璟舒，见他还在那发呆，伸手拉拉他的袖子：“璟舒，走吧，廊坊有美人。”
　　柳璟舒甩开他手，转身离去，语气轻飘飘的：“果然放荡不羁。”
　　王丞安不解：“墨国师，这……”
　　王丞安和欧阳敬看着墨云泽那有点小委屈的表情，有点惊掉下巴，但是在他本人面前终是不好失态。
　　墨国师，现今皇帝身边的红人，平时手断凌厉，不苟言笑，朝堂上的朝臣只要谈到他都会默默地称之一声杀星。
　　朝堂上能与他谈论的恐怕只有皇帝，说远一点的还有六部侍郎王丞安和尚书欧阳敬，就是今天他们遇见的两人，不然别人平时见他都是避之不及，哪里还敢跟他说话叙旧。
　　……
　　柳璟舒走在热闹的大街上，他抱着一壶酒。
　　突然有一个庞大的身体狠狠地撞了他一下，那人同样也是拿着一壶酒，他摇摇晃晃地走向柳璟舒，突然身型不稳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那是一个油腻肥胖的年轻男人，身穿紫色华服，身上披着一件价值不菲的大氅。
　　他一只手拉住柳璟舒的衣服，醉眼迷离地盯着柳璟舒的脸看，嘴里断断续续说道：“是……美人，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