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成人复习手册》和歌

59、我们要做的事

　　我无法形容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她的左脸像是美玉雕刻出的杰作，秋水为神玉为骨，比毕修那张合影的倩影更加成熟美艳。但是她的右脸，从眉毛到嘴角，全是狰狞的伤痕，纠结的肌肉和增生的皮肤纠缠在一起，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我不怕，但是我笑不出来。

　　阿念看到了我的表情，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母亲，立刻移动了一步，试图将她遮在身后，“那上面没有什么宝石。你弄错了。”

　　我没有吭声，这样的场合，我那些张口就来的调笑话并不合适。我默默地往旁边退了一步，给毕修让出了道路。

　　阿念父子警惕地看着我们，“你们要做什么？”

　　但阿念的母亲伸出一只手，拍了拍阿念的肩膀，示意阿念让开，她很执着地问我，“你怎么知道那上面有六颗宝石？”

　　我冲着她歉然一笑，然后一把把毕修扯进了她的视野。

　　她的目光落在了毕修的脸上。

　　那有色面罩遮住了毕修额头到鼻子的部位，可光是看到了毕修的下半张脸，她整个人陡然僵直了。

　　毕修颤抖的手摘下了面罩，直直地看着她，他那一惯含笑的眼睛，无法承受主人太过复杂的情感，微红而湿润。

　　姐弟俩的视线在空中一交错，便再看不到别人。阿念的母亲踉跄着走了过来，而我一把帮毕修扯开阿念的父亲，给他们清空障碍。

　　毕修向她伸出了颤抖的双手，而她一头冲进了毕修的怀抱里，失声痛苦，双手环在毕修的后背，不停地想要将他抱得更紧一些，仿佛只要一松手，眼前这个人便会立刻消失不见。

　　阿念父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但那俩抱头痛哭的人看来一时半会平静不下来，能回答他们问题的只有我。于是父子俩一起转头看我，“你们是谁？”

　　“亲戚！一家人。”我笑容可掬地伸出手，主动抓住他俩的手晃了两下，“姐夫好。大外甥好。我是你弟妹。是你小舅妈。”

　　那父子俩跟被雷劈了一样，半张着嘴巴，似乎一时半会不太能理解为何天上毫无预兆地突然掉下个小舅妈来。哦，对了，还有一个正在跟自己老婆（亲妈）抱头痛哭的小舅子（小舅舅）！

　　我伸手将这两人推了进去。然后我也走了进去，将大门给关上。

　　抱头痛哭的两位情绪比较激动，看来需要一点时间平复。我不想打扰他们，扯着那父子二人往里面走了走，“来来来，给他们一点空间发泄一下。”

　　阿念的父亲心思都在自己老婆身上，不安的目光看着我不到两秒，就移回他老婆身上了。倒是阿念，不明所以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转来转去，想问又不敢开口。

　　我轻声问他，“脑袋怎么样了？还疼吗？”

　　他摇了摇头，“瞧着吓人，但其实不怎么疼了。”

　　什么叫瞧着吓人！当时要不是我在场，分分钟让你颅内出血，成为后遗症无数的大头娃娃。星际新雷锋的标杆人物就是你小舅妈！可惜，这种英雄事迹还不能大肆宣扬，真是可惜了我的高风亮节。

　　得了。我端着长辈慈祥关爱的笑容看着他，然后伸手将那根链子掏了出来，“来，你答对了，还给你。”

　　阿念迟疑地接过链子，有回头看看他亲娘和他亲舅舅。他们二位终于松开些了，毕修正在查看她身上的伤势。阿念回过头来，低声问我，“他真是我舅舅？”

　　我点开光脑，给他看那张合影，“自己看。如果这照片里的美女是你亲妈，那么那位就是你如假包换的亲舅舅！”

　　阿念他爹也凑过来细细端详那张合影，但最后，他也只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请问，怎么称呼？”这人从面相上看，倒不太像胡旦的一路人。但我也不敢太套近乎，这要是万一他跟毕修他姐走的是那种虐恋情不深的路线，我岂不是浪费感情。

　　阿念他爹低声回我，“顾希存，希望的希，存在的存。”

　　“做哪行的？”我真心期待答案不是“星盗”这个专业。

　　“我不是星盗。”顾希存沉声回答我，他思路很清晰，反应也很快，“我的父母也是被他们抓来的。我出生在这里。因为我父亲教了我许多机械维修的东西，所以我一直给他们做星舰和相关器械的维修。”

　　原来是家传手艺人。

　　我点了点头，还好还好。我抬头看了看那边，毕修跟他姐姐已经稍微平静了一些。毕修看见我们在低声说话，便将他姐姐扶了过来，在我对面坐下，“这是我姐姐毕嫣。姐，这是星星，我女朋友。”

　　阿念陡然瞪大眼睛盯着我，“那你也不是我小舅妈啊！女朋友就只能叫阿姨！”

　　这孩子会不会说话，早知道就该让他脑袋上那包多疼一会儿！

　　毕修轻咳了一声，把我埋进了我给自己挖的坑，“她是你舅妈。我是你亲舅舅。没有错。”然后他看向他姐，“因为某些原因，她的年龄有改动，所以暂时还没法结婚。”

　　瞧这原因和结果嫁接的技术，他俩之间有前因后果的关系吗？我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

　　但这对姐弟俩分离太久了，毕嫣对毕修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的青涩少年时代，暂时还不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存在。而且她自己的经历也是异常曲折复杂，所以一听说“某些原因”，便自动复杂化了。

　　她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没关系，只要是一家人，那些东西，并不重要。”

　　我立马打蛇上棍，挤到她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真诚到不能再真诚了，“姐姐好。”

　　毕嫣苦笑了一下，“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毕修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一句两句说不完。你们现在立刻跟我走。”

　　“现在？”他们一家三口都愣了一下。

　　毕嫣做梦都想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当真的要发生的时候，她却无法说服自己就这么走了，“毕修，爸妈还有小弟都死在他们手里。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我还没能给他们报仇。”

　　虽然无数次猜想到这样的结局，但亲耳听到噩耗，毕修只觉得心头被一把利刃狠狠一搅。痛得他一时间眼前发黑、无法呼吸。想说点什么安慰毕嫣，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看着毕修瞬间惨白的脸色，我能理解他此刻的感受。我看着他勉强睁大眼睛，想忍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我的眼睛也有些发酸。

　　但此刻并不适合上演拿着枪支横扫星盗的戏码。我拉着毕嫣的手，“你放心，报仇的事情交给我们。但你们现在必须立刻离开，否则他们要是扣着你们威胁毕修，最后谁都走不了。”

　　毕嫣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你们不清楚他们的情况，而且就你们两个人，根本做不了什么。”

　　毕修果断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听我的。当年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但现在，你们立刻离开，先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躲起来。我立刻让人来接你。”

　　他看向顾希存，“你要跟她们一起走吗？”

　　顾希存毫不犹豫，“当然。但是……”他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突然出现的小舅子。

　　毕嫣反应了过来，“他是我的亲弟弟，毕修。”

　　“毕修。”顾希存慎重地开口，“我们可以走。但是这里其实并不是他们的大本营。这里只是他们一个资源点，作为生产粮食和器械的保养维修的用途，星盗们偶尔才在这里停留。这里多数人都只是被抓来的劳力和人质，还有他们的后裔。”

　　“我知道了，我不会主动伤害他们的。”毕修承诺。

　　顾希存正要继续说，我就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我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脚步由远及近，终于来到了顾家的门口。

　　“咚咚咚，顾希存。”有人在外面喊。

　　顾希存神色一变，用口型说了两个字“星盗”。我跟毕修立刻隐在了房门后面。顾希存打开了门，“什么事？”

　　外面应该不止一个星盗，为首的那人道，“有辆悬浮车的引擎有问题，你现在去修一下。”

　　顾希存没有迟疑，直接应下了。那人还探头探脑地想往屋里看，“你老婆在家吗？”

　　顾希存直接跨了一步出去，咣的一声关上了大门。将自己和那些人都关在了外面。

　　那个星盗还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想干什么？就你老婆那张跟鬼似的脸，也就你当个宝贝。”

　　旁边有人劝，“少说两句。你把他惹恼了，那车你去修啊！走吧。”外面的人拉拉扯扯地走了。

　　顾念搂着他母亲，恶狠狠地瞪着外面。毕嫣羞怒窘迫，没有毁容的左脸涨得通红。毕修走了过去，紧紧地抱住她，冷冷地道，“我会杀了他们，一个都不留。”

　　毕嫣紧闭着双眼，好一会儿才从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耻辱中挣脱。她低声对毕修说，“这些年有顾希护着我，没人能再欺负我。”

　　可是在顾希保护她之前呢？我在心里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阿念松开了母亲之后，一直往外在看，低声问我，“小舅妈。我们走了，我爸怎么办？”

　　“放心吧。你舅舅和我都会回去。我们跟他们之间的事还没完呢。我现在把你们送去安全的地方，你们耐心等着。”我冷笑一下，“那些人的人头，我给你留着。”

　　毕嫣猛地抬起眼睛，“给我留着，我要亲自动手。”

　　“好。”我直视着她的眼睛，“能否宽恕他们是上帝的事情，你只要送他们去见上帝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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