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成人复习手册》和歌

2、燃烧吧，小宇宙

　　　　我是被呛醒的。空气中充斥着无比难闻的刺激性气体的味道,让人完全没有求生欲望。我索性放弃睁开眼睛，直接跟鸽子蛋沟通了起来。

　　“为什么推我出来？”

　　三十七号谄媚地回答，“挑战难度太大，我们应付不来，但老大你一定没有问题。”

　　妈蛋！别以为我睡着了就不知道他们达成的协定。因为他/她们心都玩野了，逮到机会都想出去，最后只能君子协定，按照顺序轮番上阵，但是不管什么原因玩挂了，都得回来按号继续排队。自动放弃机会的，另作别论。我因为经历了地球末日，所以很是兴趣缺缺，已经跳过好几次的号了。

　　但居然把呼呼大睡的我给推出来，我不用想也知道没好事，“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你。”

　　“别，别。”三十七号哀求着，音效听着很诚恳，但是却摆明了在继续忽悠我，“只要您安安稳稳地走完这段人生，我们可以把您以前跳过的次数都补上。另外再附加十次，您什么时候想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

　　特么，我只要想出来，你们谁还敢不让我出来？我用得着用我已经有的权利跟你去废话。“我看你是想永久放弃鸽子蛋的居留权了。”我冷笑着，“别着急，我现在就回来帮你取消蛋籍。”

　　“不要……”三十七号的悲呼声尤在耳。五号冷静地插了进来，“老大，您听我说。”

　　我暂时放过了三十七。

　　五号的思路一贯清晰，“这是一个环境极为恶劣的星球，是人类重刑犯的流放地。迄今为止，所有人都是有来无回。我们在这里已经一千多年，他们也出去挑战过几次，但是都无法离开这个星球。”

　　空气实在太难闻，我有些不耐烦，“不能离开就不能离开，才一千年而已，只要等个几万年，肯定有的是机会。”

　　“我们可能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五号说得轻描淡写，“之所以这里成为流放地，就是因为这个星系里的一颗星球被确认是黑矮星，一旦它崩塌形成黑洞，这颗星球将无可避免地被吞没，鸽子蛋即便再独特，一旦被吞噬进去，也只有消亡的结局。”

　　我这才认真了起来。星体崩坍消亡的过程和结局没有谁比我更清楚，“所以，除非鸽子蛋能远走高飞，否则大家就要一起跟这个宇宙say goodbye了？”

　　五号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

　　“还剩多少时间？”

　　“不知道。就像那句老话，我们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来。那是一个不定时的超级炸弹，随时都可能会爆。”

　　沉睡是一回事，完蛋是另外一回事。我终于睁开了眼睛，缓缓地翻了个白眼。触目所及，是一片昏黄的天空，飞沙走石，烟尘升腾，是让人十分不舒服的景色。

　　“这是哪里？”我发问。

　　课代表五号代替大家发言，“这是抛尸地。因为这个星球上还有不少原始星兽，其中一种长得有点像巨型的蜈蚣，杂食动物，对人类情有独钟。所以尸体一般都很少会留在人类群居的地方，通常都是集中抛到远离人群的地方，顺便还可以作为诱饵，定期清理一下星兽，勉强维持一下数量上的平衡。”

　　我喃喃自语，“瞧我这个新鲜的味道，看来离邂逅星兽的时刻不远了。”我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消瘦得几乎没有一块肥肉。手心是干涸的血迹，我低头一看，腹部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我试探性地按了一下，皮肉疼得厉害，里面倒没什么感觉，可能是鸽子蛋的作用。

　　不过，鸽子蛋也就这点p用了。我忍不住腹诽，然后问鸽子蛋，“别告诉我，你们在这个星球上也混了一千年了，结果什么都没做。”

　　三十七号忙插话，“谁说的。就这个抛尸地的外面，我设置了一个安全屋。你现在赶紧到那里去，里面有武器和食物，能让你先安顿下来。”

　　哪儿哪儿都有他，把安全屋建在抛尸地的附近，这得多重的口味。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爬起来，结果再度被呛得直咳嗽。腹部的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

　　人站起来，视野自然也开阔了些。

　　在我附近散落着几具新鲜的尸体，还有不少看不出原本物种的残骸。我皱了皱眉，想走过去看看。五号提醒了我，“请抓紧时间离开，那些蜈蚣兽很快就会来了。这些尸体我们已经检查过了，样貌体征我们都记下来了，他们身上有价值的东西都被取走，现在就只剩下尸体而已。”

　　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但还是果断地扭过头，朝着三十七号指的方向走去。

　　五号一直催促我加快速度，我估计他们可能是已经发现了蜈蚣兽的行踪。我现在赤手空拳，要是碰上蜈蚣兽，只有当甜品的份儿。我扫了一眼周围，不远处倒着一个巨型生物的骨架，我过去张望了一眼，血肉早就没了，只剩下森森白骨。我伸手抓住一根胸骨，狠狠一掰，居然掰下来一米多长，勉强可以当作棍子用。我正想再来一根。五号阻止了我，“这种星兽骨骼十分坚固，刚才这根胸骨，应该是它死之前折断的，很可能是它的致命伤。其他的骨头，只用双手，是不可能折断的。”

　　我向来从善如流，拄着那根断骨，飞快地向前逃命。

　　这种狼狈的开场，实在不像是英雄主义的作品。我在心里安慰自己，昔日地球上的电影里，凡是开场狂拽酷的人物，最后好像都没什么好下场。我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才是。

　　只可惜，命运连脚踏实地的机会都不给我。在我走过一半路程的时候，鸽子蛋里面的家伙疯狂地给我警告，“快跑，快跑。蜈蚣兽已经抵达抛尸地了，他们现在正在抢食，但是一旦吃完了，肯定要跟着血腥味追上来的。”

　　我撒腿就跑。

　　只要是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总能燃烧小宇宙。我在这残酷凄冷的荒原上，生生跑出了一道寂寞的烟尘。要是有导演在，拉个远镜头，一定特别的感人。

　　可惜，这里没有其他人类观众，有的只有那些蜈蚣兽观众。抛尸地里那些蜈蚣兽的大家伙们打成了一团，为新鲜大餐拼个你死我活。而有两条小的蜈蚣兽，实在是凑不上前，只得另寻目标。于是便跟着空气中那新鲜的血腥味，撒开无数的爪子，一路投向我的怀抱。

　　就在我离安全屋还有十米的地方，有一条小蜈蚣兽从地面飞跃而起，扑向我的后背。

　　我身形一矮，左腿一蹲，右腿在地面画圈转身，激起一片烟尘，手中的断骨横扫了出去，凶狠地抽在蜈蚣兽的七寸处。第一条小蜈蚣还没吃到我，便吃了结结实实的一棒，倒摔了出去，发出了吱的一声惨叫。

　　后面那只顿时紧急“刹车”。

　　这东西居然还有智慧。我眯了眯眼，毫不恋战，掉头就跑。

　　第二只小蜈蚣兽只迟疑了两秒钟，

　　好在这两秒，我跑出了从未有过的好成绩，而且通过声控密码打开了安全屋的门，直接飞跃了进去。

　　第二只小蜈蚣兽也不慢，有美食当前，它甚至比我的速度还快了一点，就在我进入安全屋的同时，它也扑到了我的背上。

　　可惜下一个瞬间，安全屋的钢门猛地关上，将它夹在了闭合处。

　　小蜈蚣兽的外壳很坚硬，安全屋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夹断它。它卡在那里吱吱乱叫，拼命地挣动着两排爪子。我摔倒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用那根断骨，从它七寸的地方狠狠地捅了进去。

　　断骨捅入外壳的声音，奇异地安慰了我的神经。我死死地盯着那只蜈蚣兽，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它停止了挣扎，安全门也终于将它夹成了两断，它的头和上半截身体，砰的掉落在地面上。

　　我低声问，“死透了没有？”

　　三十七号嘘了口气，“死了。”

　　我冷笑，“要是这玩意跟蛇一样，脑袋被砍下来还能咬人，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这次是五号，“您放心，它真的死了。”

　　我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我的手脚都在发抖，甚至连腹部的伤痛都忘记了。我脱力地倒了下去。明明只是想休息一会儿，可是疲惫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疲惫至极的睡眠并不安宁。恍惚间，我似乎回顾了这具身躯的一些深刻的记忆。可惜，没什么美好的事情，原身的主人从小就在打架，从训练场打到擂台，从擂台打到斗兽场。记忆中，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只有一场接着一场的拳脚相加，生死相搏。

　　以至于我从睡梦中醒来时，整个人的心情都阴暗晦涩了起来。我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那条小蜈蚣兽死不瞑目的双眼还紧紧地盯着我，我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种鬼地方，简直比地球的末日还要糟糕。要不是鸽子蛋可能保不住，我肯定立刻把自己弄下线。

　　三十七号悄悄地问我，“醒了吗？”

　　我嗯了一声。

　　三十七号立刻道，“这是我设置的地下安全屋，动力能源是通过地下河流的水力获得的。安全又隐蔽。冷冻室里有吃的，里面有浴室，您只管随意。”

　　这说的还像是人话。

　　我从冷冻室里拿出了一盒营养剂解冻。那诡异的颜色看得我完全没了胃口。我索性先放在一边，跟着三十七号的引导，找到了浴室。里面的东西虽然外形跟地球上的东西有些区别，但是都不难猜到它们的功能和用途。而就这一会儿，在这个星球上生活过的几个家伙，已经把相关的记忆“推送”了不少给我。

　　我坦然地脱下了衣服，并从扣子的位置上一把扯下了鸽子蛋。原身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挑了几个跟鸽子蛋差不多的石头，做成了扣子的模样，这才把鸽子蛋给保存在自己的身边。

　　我用清水把鸽子蛋洗得干干净净，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听不见他们的聒噪，世界顿时清净了下来。我步入浴室，任由清水喷洒在我的身上。舒爽并痛苦着。

　　洗澡的过程，我顺带确认了自己是个女性。虽然从镜子里看，瘦到脱形的脸，胸前些微的起伏竟然全靠肌肉，腹部简直能数清肋骨了。一头乱发像被狗啃过。倒是一双眼睛特别的大，黑黝黝的，亮得吓人。

　　很好！我自我点评着，最起码器官都是健全的。对于这个世界，我暂时也就这点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