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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五年后... ...


  •   “傅浩卓,出去以后要好好做人。”步出监狱的时候,队长喊住了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走出监狱门口的那一秒,他无法确定是自己正在做梦还是已经一场梦醒。

      他不适应外面的阳光,下意识用手挡着光照来的方向,虽然说不出外面这阳光和监狱操场上晒到的是不是一样。太阳的光束落在他的脸上,强烈的可以把他生命里的黑暗都蒸发掉。可是蒸发掉之后,他的生命会不会轻飘飘的失去重量?

      监狱门口停了一辆黑色加长林肯,是他父亲的专乘。西装笔挺的司机已经立在车边,拉开车门,恭敬地喊了一声:“少爷。”一切陌生的熟悉的,渐渐真实起来。一晃眼仿佛就能回到过去,灿烂的春日,他站在新买的车前,灿烂的朝她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皓牙,说着:“小姐,我是新来的司机。”

      原来他们之间,已经遥远的只能用回忆了。

      他的皮肤更黑了一些,身子更壮了一些,精神也比入狱时更好了一些,也许吧。

      父亲托人把他照顾的很好,在监狱里只要肯花钱,日子还是比较好过的,除了没有自由。

      刚入狱的时候,他一遍一遍的试图自杀,先是绝食,再就割左腕,左腕割了到右腕,那个时候他以为死就是解脱,就可以见到她了。直到那男人来了,是他入狱之后那男人唯一的一次探视,在他第三次自杀失败之后,那男人站在病床前,失神地望着被手铐拷着的他,过度失血的脸让他苍白的像一个鬼,那男人用一种很陌生的口气说:“想死,你配吗?我们都不配去找她。”那男人连他死亡的权利也要剥夺,果然是恨极了他。可也使他意识到,自己的确不配死。

      就是那一天开始的吧,把痛苦当作了唯一的信仰。

      割破双手仍然不能洗清罪孽,不是吗?

      他受到了最惨痛的惩罚,那个搂着她尸体的一天一夜里,他不是已经遭受了吗,20多个小时里的每一秒都是锋利无比的刀片,一刀刀一刀刀的将他凌迟,他不会哭不会思考,没有任何的退路,直到破门而入的警察将他从由热变冷由硬变软的尸体旁拉开、、、

      他的父亲以天价组建了为他辩护的律师团,那可能是建国以来最昂贵的律师代理吧,他却在法庭上轻易地承认了杀人的罪行。可惜啊,天价律师团却以他的精神状态否定了他的一切认罪。他父亲的传奇一生因为他蒙上了唯一的污点,他是创造了无数商业神话的房地产天王傅坤城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过失致人死亡罪。被判刑五年。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人生,早已结束了。他孤寂的生命,不是以她的存在和幸福为前提的吗?!

      他很爱她。

      那男人说的对,爱不是幸福,爱是世界上最伤人伤己的东西。

      他们三人被一根命运的丝线,缚成了苦茧,无法挣脱,更看不到破茧而出的希望,在封闭的空间里,互相依存,互相折磨,互相伤害,至死不休。

      他的父亲还为他派了心理治疗师给他做心理辅导。他呢,总是在辜负,辜负父亲的厚望,辜负他唯一的友情,辜负对她的承诺。

      、、、、、、

      他钻进车厢,扑鼻而来的一股清淡香水味让他心悸,熟悉的女人——他的心理治疗师,五年来,他见到最多的外人。此时坐在车厢里,只有这个女人,薛瞳。

      她明艳不可方物,却有种无害的知性美。是跟她的职业有关吧,她笑起来的时候总是能让人放下防备,产生模糊不清的信任。这种感觉让他疑惑,又不愿多想。

      薛瞳笑着对愣在车门口的他招手:“浩卓,进来。” 浩卓?她什么时候对他用这么亲昵的称呼?

      他点了点头,算是回礼,躬身坐进了车里。车很快就驶上了高架桥,他不发一言,没有问明她来解释心里的疑惑。

      薛瞳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淡淡地看着他,看着他尖俏烧青的下巴,视线再往上移一点,苍白抿紧的嘴唇,高挺的鼻梁,再往上是一双深邃无痕的眼,没有聚焦的视线,看不出悲喜。但她很清楚,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清楚只会让她更看不透,她从未遇过如此看不透的人。他长得真的不像他的父亲,或许是更似母亲吧。可是那眉毛,标准的剑眉,像修裁出的一样,浓浓墨墨,是他身上唯一像父亲的地方,傅家男人的标志。

      薛瞳的眼睛瞄到了傅浩卓的交掌放膝的双腕,左右两腕各有一道可怖的疤痕,惹眼极了。当时割的太深,先是左腕,那是死过的证据。后来被抢救送到医院病房里,左手缠了厚厚的纱布,右手被铐在病床上,他竟然摔碎了吊水的药瓶用来割腕,他真是太有求死天赋了,可是没有死神眷顾的运气。

      薛瞳眼睛慢慢转向窗外,高架桥上看去,整个城市现出大半,一座空洞的石头森林,不可数的高楼参天穿云,冰冷的钢筋水泥土结构,外面镶嵌着闪亮晃眼的玻璃,看一会儿就觉得眼睛有些痛了。她又回复到看他的状态,问道:“你知道我们去哪儿吗?”

      他回过神,眼睛却是看着高架桥路通往的方向,漫不经心地答:“机场的方向,我还是记得的。”

      薛瞳缓缓道:“浩卓,我们是去接你爸爸。他一个星期前去日本谈生意,本来是昨天回来,可是那边因为天气问题,机场停飞一天,他今天才能回。”

      傅浩卓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话,眼睛还是盯着前方,薛瞳不可察的轻轻叹气,一字一句道:“浩卓,我要跟你说件事、、、我和你爸爸去年就结婚了。”她搜尽词库努力寻找合适的字眼,像是辩论一样,用尽心力的论述,“也就是说,我是你后母。可是你还大我一岁呢?!”她故作轻松,“辈分好乱啊,呵呵。”

      傅浩卓看向她,没有一丝口气:“没什么乱的,就是继母和继子的关系。我母亲已经故去很多年了,我这辈子也不打算叫第二个人妈。”

      薛瞳想好好解释,又有种疲惫的无力感,“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是真的喜欢你父亲。”

      傅浩卓突然笑了,他已经很久没笑了,可是笑在他脸上又是种什么意思,是笑的意思吗?“老头一直就很有魅力。宝刀未老啊。”

      沉默,只是因为无话可说吗?

      傅浩卓打破了压抑,哑声问道:“你知道她葬在哪吗?”

      薛瞳心里惊现了不该有的情绪,一念如此,她又将那种莫名情绪打压下去,她是优秀的心理治疗师,她当然可以很好很理智的控制自己的心意,她不会让心里出现控制不了的莫名情绪。她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在哪?某处冰冷的墓地,他是她的病人,她对他的资料了解的比谁都详细,她是专业的。她平静道:“你进去后,孟展辙先生去看过你一次,你还记得吗?那时你、、、在病床上,之后他就结束了那间公司,去了美国,是带着她的骨灰一起走的。”

      那男人走了?连再看她一眼的资格都不给他。他带走了她,让所有的想念从此海角天涯。

      如果感情是可以控制的,当初他就不会允许自己喜欢上她,更不会选择靠近她。可是感情无法控制,根本不由他,所以就算爱上她是一条不归路,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去她的身边,爱上她,守着她。

      哪怕代价用永远失去作为惩罚?

      是谁,惩罚了谁?

      不顾一切的爱上,却发现代价是自己所不能承受的。

      薛瞳看着他的失神,那是她追踪不到的思绪,这让她有种强烈的挫败感,好像她的专业所学在这个男人面前完全失了作用,每每在他的沉默面前望而却步,一次又一次。

      五年来,费劲心力的研究傅浩卓的个案,希望能进行好的心理辅导治疗,这是她从业成为心理治疗师以来跟的最久的案子,可是五年来,积极地说叫勉强的打开局面,更实在的承认,是没有什么实质进展,连他放弃自杀都不是自己的疗效。他的心,是一片她如何努力也无法窥视的世界。她的所学,只是告知她方法,却无法向她提供进去的路径。而他,也没有施舍她进入他心的门票,于是,五年来,她就一直敲敲打打,摸索前进。最近的距离,就是停在那扇门外。他锁住了他的心,并且筑了一堵铁墙,来拒绝任何的示好和关心。

      她从没见过有一个男人,固执如他,倔强如他,专一如他,绝望如他。

      越是挫败,越是想要看透他。薛瞳专业的判断,傅浩卓在当年的事情里刺激太大,以至于整个人有了颠覆性的转变,而她五年里的种种尝试却仍然无法解开他的心结。他让她有强烈的研究兴趣,就像一个小孩偏执的想要一件喜欢的玩具,可以哭可以闹可以撒娇,可以一直磨,就是要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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