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荷》大漠里的眼睛

89、野心

　　金陵，秦家。

　　曹氏走后，秦天薇在房中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用晚饭。于是她派大丫鬟出去打听，传回来的消息竟是曹氏已被父亲送往庄子上了。

　　秦天薇顾不得吃饭，提着裙子便去找秦昊。

　　彼时秦昊刚从秦天荷处出来，被秦天薇堵在了抄手回廊上。

　　“父亲，我母亲犯了什么错？父亲竟将她送到庄子上。”毕竟是亲生母亲出事，秦天薇没有了往日的沉静，急切的连声问道。

　　“她是秦家的姨娘，你的母亲还在秦家祠堂里。天薇，注意你的称呼。”秦昊提醒道，“我将她送走，自有我的道理。”

　　“可是，父亲。母亲逝世多年，是姨娘执掌中馈，为秦家打点里外上下。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姨娘是天薇的生母。父亲就这样平白无故将人送走，只留下一句自有道理，恕天薇不能接受。还请父亲说清楚因由。”秦天薇双眼直视着秦昊，振振有词地说道。

　　“秦天薇，要知道你现在还不是国师。”今晚已被一个女儿威胁着发了血誓，秦昊再不能忍受第二个女儿来挑战他的权威。“你只是秦家的小姐，我是秦家家主。没有必要与你解释为什么。”

　　“国师内比在即，你好自为之。”秦昊丢下一句话，迈步离开了。

　　天空中下起了小雨，秦天薇愣愣的坐在栏杆上，看着游廊外的蒙蒙细雨发呆。

　　她怎么也想不到，上一刻姨娘还与她有说有笑，只不过出去了一趟，人便被送走了。姨娘向来循规蹈矩，如今父亲却狠心将她送往庄子上，究竟是为什么？如此一来，年节时姨娘还能回来吗？她还有机会与姨娘相见吗？难道今日短暂的相聚，竟是和姨娘的最后一面了？

　　她感觉脸上凉丝丝的，用手一抹，湿湿的，不知道是飘进来的雨水还是她的泪水。

　　“天薇姐姐。”秦天芷走到抄手游廊的中端，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栏杆上的秦天薇。

　　秦天薇闻声而醒，慌忙的擦了擦脸，冷淡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看到向来端庄严肃的秦天薇慌乱迷茫的模样，秦天芷心中快意。她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问道：“听说曹姨娘被送到庄子上去了？”

　　秦天薇冷冷的撇了她一眼，说道：“怎么？你也想去？”

　　呛声这么厉害，看来她的姐姐这次受的打击不轻啊。

　　秦天芷环顾周围，确认四下无人后，弯腰在秦天薇耳边低声说道：“姐姐可知道为什么吗？”

　　秦天薇知她不怀好意，却还是仍不住问道：“你知道？”

　　“父亲勒令下人不许再提此事。但当时曹姨娘在药库前和秦天荷说话，我的丫鬟正好在附近。她只听到了一句话，是秦天荷说的。‘你杀了我的母亲，我杀你的女儿，这不是很公平吗？’”秦天芷悄悄说道。

　　仿佛一道惊雷从秦天薇耳边滚过。她不敢置信的说道：“她说姨娘杀了母亲？怎么可能。姨娘向来温和守礼，从不逾矩一步。而且，姨娘不过是个普通人……”

　　秦天薇的声音低了下去。今日下午，秦天荷派丫鬟送了一瓶花给她。姨娘进门后看到花瓶便不太对劲，连连问她的丫鬟当时的细节，然后急匆匆的走了。如今想来，这事有颇多蹊跷之处。要想知道真相，唯有一个办法。

　　秦天薇拿定主意，忽然站起身来。秦天芷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不由后退了几步。

　　“你要干什么？”秦天芷问。

　　秦天薇一边走一边说道：“去找秦天荷问清楚。”

　　“你小心些。”秦天芷再次装出一副忧虑的模样，“她可是说过要杀你呀。”
　　………………
　　秦天薇进门的时候，秦天荷正在研读问道绫上的灵语。

　　从秦天薇的视角看过去，问道绫上没有任何字符，她只感觉秦天荷在把玩问道绫。

　　看到自己自小使用的法器，秦天薇的心情更沉重了。

　　“你想知道些什么？”秦天荷不慌不忙的收起问道绫，抬头看向秦天薇。

　　血脉的延续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在外人看来，两人的相貌气质迥异。但现在秦天荷的眼中，秦天薇的眉宇间有一丝与她揽镜自照时发现的与自己类似的神韵。正是这个少女的母亲杀死了她的母亲，但她们之间却血脉相连，实在是讽刺。

　　“姨娘被父亲送去了庄子上，我想知道为什么。”秦天薇竭力维持着镇定。

　　她现在最不愿意的，便是在这个妹妹面前失态。

　　秦天荷目光冷冽，说道：“因为她害死了我的母亲。”

　　“果然是你告诉父亲的！你可有证据？”秦天薇的声音不由提高，“姨娘辛苦多年，也曾养育过你。若她真有杀心，为何会容你活到现在？”

　　“所以今天她来杀我了呀。”秦天荷淡淡道，“而且，害我母亲的事，不是我说的，是她自己去同父亲承认的。后来父亲搜了她的院子，在妆匣里面找到了毒龙血。”

　　秦天薇只感觉五雷轰顶，一直以来确信的世界忽然崩塌了。

　　她拼命摇着头，对自己的泪水流下来毫无察觉：“不可能，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你们误会姨娘了。”

　　她想起小时候有一年冬天，院中碳不够了，她想找人多要一些，姨娘说如今主母病着，不要给人添麻烦了。于是那个寒风凛冽的冬天，每日都是姨娘抱着她睡的。她至今记得，姨娘会在睡前一边给她搓热手脚，一边讲故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害人性命？

　　秦天荷不再说话，只是怜悯的看着她。

　　这样的眼神刺激了秦天薇，她说道：“待我、待我坐上……国师之位，定要彻查此事。”

　　这是端庄内敛的秦天薇第一次真正表明自己的野心，她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幼狮，只能亮出并不锋利的爪牙以期吓退进犯者。

　　“各自努力吧。”秦天荷只得说。

　　“到时候，别怪我不顾姐妹之情。”秦天薇深深的看了一眼秦天荷，丢下一句话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