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荷》大漠里的眼睛

51、宫宴（六）

　　太极宫中，半醉的臣子与学生们一个接一个的上前向女帝敬酒。

　　女帝来者不拒，她的酒量很大，喝得越多，眼睛越亮。她靠坐在席位上，视线一扫，对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状态都了如指掌，而那些不在场的，自有她的爪牙留意。

　　她听着宫廷雅乐，伸手端起酒觞举到唇边，还未饮下，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拿走了酒觞。

　　“陛下，凉酒伤身。”

　　这皇城中，唯一一个敢抢她手中物品的人只有一个——内务总管叶知秋。

　　叶知秋说着，将抢来的酒觞放到一边，另拿出酒觞与酒壶为女帝斟温过的酒。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端着酒想要上前的臣子们并没有听清，但他的动作众人都看清了。有的人微微咳嗽一声，身子一转和旁边的人相互客套起来。为免遭受无妄之灾，宾客们都识趣的退了回去。

　　“如何？”女帝并不打算与叶知秋计较这些琐事。

　　叶知秋将目前的事态告诉了她。

　　“你说，这赵一帆将徒弟与兄弟一起送到我面前，图的是什么？”女帝抿了一口温酒。

　　“想必不是来送死的。”叶知秋说道。

　　“敢出现我面前，他们必有让我不杀的理由，恐怕与皇家秘密离不开关系。赵一帆算准了这点，正大光明请我入瓮。”女帝轻笑了一声，“不过，想请我入瓮，自然要付出些代价。说出秘密只需要一张嘴，兄弟与徒弟，留一个也就够了。”

　　“谨遵陛下吩咐。”叶知秋告退。

　　老臣离开后，女帝的注意力再次转向美酒、佳肴、音乐和舞蹈。方才因叶知秋到来有些局促的宾客们暗暗松了一口气，恢复了自在享受的模样。
　　………………
　　皇城，永宁殿。

　　陆远舟熄灭了所有的烛火，安静的躺在床榻上。

　　很快就要得到了。

　　在这之后，不仅能坐享美人，功法一日千里。有了秦家的支持、女帝的背书，陆家必能牢牢被他掌握在手里，最后一跃成为五姓两家之首，也并非不可想的事。

　　念及此，陆远舟心中一片火热。

　　母亲说天荷不过是个工具，陆远舟自己并不这样认为。如此佳人，又是要明媒正娶回去的，他必会好生疼爱。

　　只不过，天荷往常看起来柔顺乖巧，没想到会做出逃婚之事。她似乎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与陆停云搅合在一起。待事成后，必要好好管教管教，让她知道什么是夫为妻纲。

　　至于当年之事，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

　　正想着，门口传来异动。陆远舟不动声色，就这般等待着。

　　果然，脚步声越来越接近，终于停了下来。

　　事后，薛映波轻轻唤了一声表哥。

　　这声表哥让陆远舟坠入深海，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怎么是你？”陆远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表哥。”薛映波声音哽咽，“我们被人戏耍了。”

　　薛映波将自己出太极宫之前与栖梧殿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两人穿好衣衫，点起房中的灯后，陆远舟朗声叫道：“小莲。”

　　如栀子花一般清纯柔顺的侍女走了进来，跪在陆远舟面前。

　　她垂着头身子微微发抖，白皙修长的脖颈一览无余。

　　陆远舟看着她的模样，怒气稍缓，仍是冷声问道：“映波进来之前，你为何不通报？”

　　小莲怯怯的看了薛映波一眼，小声说道：“奴婢躲懒休息去了，没看到薛姑娘。奴婢知错，请公子责罚。”

　　“表哥，别怪小莲。”薛映波心下稍松，擦着眼泪道：“都是我的错。是我中招后太慌张了，一心只想着表哥能救我。”

　　陆远舟看着薛映波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泛起冷意。这个表妹，心也渐渐大了。若不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必要给她一个教训。

　　“别哭了。”陆远舟温声道，“你一个姑娘家，不好长留此处，先回太极宫吧。”

　　话刚落音，外面传来一个骄横的声音：“天荷说要给陆公子送醒酒药，没想到这般久了还没回来。我这做姐姐的很是担心，便来看一看，还不快放行。”

　　秦天芷又向前一步，侍女拦在了她的面前：“姑娘，这是男客休息的地方。你进去恐怕不妥。”

　　“怎么？天荷可以进去，我不能进去？莫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秦天芷心中得意，身形一闪，绕过侍女冲进了永宁殿。

　　她速度之快，甚至故意运起了轻功，侍女哪里是修行者的对手，根本拦不住。薛映波还未来得及躲起来，秦天芷已来到了两人面前。

　　“你、你们……”秦天芷惊愕的看着两人，急匆匆跟进来的侍女也愣住了。

　　纵使两人衣衫完好，此时的场景也足够让人想入非非。陆远舟坐在一边脸色铁青，薛映波捂住脸，轻轻的啜泣起来。
　　………………
　　夜渐渐深了。漆黑的天幕像一只网罩在红墙碧瓦的皇城之上，哪怕有星月点缀，也不过是蛛网上引诱蝶虫的花朵，美丽的背后，是可怖的阴影。

　　“慕容大人。”叶知秋从宫墙的阴影中走出，伸手要去扶慕容情。

　　慕容情微微侧身，避过了伸过来的手。

　　他的衣袍满是血污，染在贵重的紫色绸缎上，形成暗色的斑块，但他的神色依旧是风轻云淡的。

　　慕容情将手中的东西扔到地上，那是半颗头颅，杂乱的毛发中露出一张残破的、平平无奇的脸。

　　“慕容大人辛苦了。”叶知秋拾起头颅，交给身后跟随的侍从。

　　没有想到，曾经威胁到陛下性命的人，就这样被拔除了。今日之后，陛下也能稍稍安睡了吧。只是慕容情，似乎伤的不轻。教养所，还需要他来震慑……

　　叶知秋的眉头舒展开又重新拧了起来。

　　“我无碍。不过是这宵小穷途末路，拉着我自爆了。”慕容情看出了叶知秋的疑虑，“多亏了叶老的月轮之阵，这厮才没能跑出皇城。”

　　刚说完，慕容情袖中有异动，他摸出传音符看了看，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血。

　　叶知秋忙接过传音符，发现上面只有一行字：教养所内乱，一号囚犯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