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荷》大漠里的眼睛

49、宫宴（四）

　　“慕容大人，今夜守卫换班之后，有人发现玄武门上留下了这个图案。”含光殿内，下属向慕容情禀告道。

　　慕容情接过纸张，纸张上面用朱砂画着一个血手印，手印上方是一个小小的却不容忽视的鬼字。

　　下属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慕容情的表情，这位上峰不久前才借故从宫宴中出来，脸上还带着醉酒的酡红，他冰冷锐利的眼神却让下属掌心冒汗。

　　“此图案出现之前，可有发现异样？”慕容情温声问道。

　　“属下无能，未发现异样。”下属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也就是说，对方在众目睽睽之下留下了这样的图案，然而你们却一点线索也没有。”慕容情的声音依然温和，他将绘有图案的纸张轻轻放在一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举一动风姿无限。

　　然而下属并没有欣赏这绝世风姿的胆量与闲情，他恨不能将整个身体贴在地上：“属下无能。”

　　“罢了、罢了。”慕容情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往殿外走，“你头埋得再低地上也没有洞让你藏进去。且跟我走去看看吧。”

　　下属如临大赦，忙不迭起身跟在了慕容情的身后。
　　………………
　　长安、玄武门。

　　“大人。”看到身着紫衣、头戴玉冠的典狱长，众守卫皆低头行礼。

　　“图案，是谁发现的？”慕容情看着眼前的玄衣守卫，漫不经心的问道。

　　片刻，一片乌黑中走出一人：“是卑职。”

　　“辛苦了。”慕容情看着来人年轻俊朗的脸，微微笑起来，“当赏。”

　　“赏”字还未落音，慕容情紫衣衣袖之下飞出一道锁链，朝来人脖颈甩去。

　　年轻守卫早有防备，只见他侧身避过锁链，原地起跳，踏着城门飞身跃至城墙之上，大笑道：“慕容大人，别来无恙呀。我的见面礼，可还喜欢？”

　　说完，只听咔嚓几声，那人一阵颤抖，仿佛体内有新的骨骼长出，身体豁然拔高了一段，同时，他的五官打架似的扭曲起来又慢慢平复，最终形成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庞。

　　多年来，慕容情下过很多海捕文书。其中有一部分画像男女老少皆有，却指的是同一个人。最终逮捕本人锁灵之后，显露出来的便是这张平平无奇的脸。

　　世间有杀星，名为鬼，行踪无影。究其原因，在于千面万化。

　　“逃狱者，当诛。”见到了老对头，慕容情没有叙旧的兴致，“拿下。”

　　跟在慕容情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士兵们搭弓上箭，瞄准了城墙之上。

　　“真是无情无义慕容情。”鬼大声叫骂道，挥动着因身形变化不再合身的衣衫，一副左支右拙的模样，所有的箭矢都堪堪避过了他的身体。

　　“既不愿意叙旧，老身这便走了。”鬼徒手抓住一只疾射而来的箭矢，手中用力，箭矢断成数截，他反手一扔，断裂的箭矢朝士兵们射去。

　　只听几声惨叫，士兵们纷纷倒地。

　　“哈哈哈哈哈，慕容大人，咱们改日再叙。”鬼双手扶在脑后，身形后倒，任由自己跌进了宫墙之中。

　　“你们守住此地。”慕容情留下一句话，冲进了玄武门。

　　夜幕之下，没有人发现，玄武门之上的凤鸟图腾已经完全睁开了眼睛。
　　………………
　　秦天荷从薛映波的房间出来，绕过守卫较多的栖梧殿，打算借道御花园，再回太极宫。她第一次觐见女帝之时便是在御花园，因此对周围的路线倒是熟悉。

　　夜色撩人，月下花影扶疏，秦天荷并无赏月看花的兴致。朝天伞不在身边，她浑身紧绷，将五感提到最大。

　　这些日子以来，她感觉自己有了一点点变化。从前，她的身体像一个底部破损的壶，没有灵脉，根本无法储存灵力。然而最近，她能感觉到体内出现了灵力波动，她感觉不到灵力的埋藏之地，却又感觉这些灵力无处不在。

　　多亏体内的灵力波动，她的五感也变得比之前更加敏锐。

　　她走在花间，华丽宽大的锦衣滑过千娇百媚的花朵，人与花交相辉映。似乎是走得累了，秦天荷抬手扶了扶头上的钗环，驻足看起花来。

　　忽然，她转身跃入一旁的树影之中，手中有冷芒闪动，正是她之前头上的金簪。

　　藏匿在树影之中的人显然也有准备，抓住她的手臂一扭一送，金钗脱手，秦天荷被推到树干上。

　　秦天荷心中燃起杀意，正要运起灵力，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天荷，是我。”

　　陆停云松开秦天荷，摘下面具，月色下，少年眼角的泪痣让他清俊的面容更添一丝神秘。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跟踪我？”秦天荷皱起眉，心中闪过无数的疑问。

　　陆停云看着秦天荷清艳绝伦的脸，沉默了一刻，似乎在想如何措辞，然而他最终只道：“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帮什么忙？”这里可是皇城御苑，什么样的忙需要在这种地方帮？秦天荷不解。

　　“只要跟着我就可以了。你可愿意？”陆停云低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秦天荷从未听过陆停云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记忆中的陆停云不是跳脱飞扬便是沉稳清冷，何来这般低声下气。秦天荷心一软，点头道：“好。”

　　“多谢。”陆停云朝她微微一笑，“跟我来。”

　　一丝红晕爬上秦天荷的脸，幸亏夜晚视线昏暗，并无人察觉。

　　绕过外围巡逻的守卫，陆停云带着秦天荷向御花园深处走去，一直到凉亭前才停下，细细检查起凉亭的柱子。

　　不知此凉亭以何物建成，看起来非金非木，亭柱上刻着繁复精美的图案。

　　秦天荷借着月光打量着亭柱上的图案，脑海中浮现起第一次见到女帝时的情形，那时女帝就站在凉亭中，柱子上的凤鸟栩栩如生。

　　“诶？”秦天荷忽然低呼了一声。

　　“怎么了？”陆停云回头看她。

　　“这只凤鸟的眼睛睁开了。”秦天荷指着柱子的一处，“之前是闭着的。”

　　知她过目不忘，陆停云向她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看见一只睁着眼睛的凤鸟。

　　身后有零星的脚步声传来，应是巡逻的守卫过来了。陆停云来不及解释，拉过秦天荷，疾步向前，一只手按在凤鸟的眼睛上。

　　一阵风过，两人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