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眦末

1、第 1 章【上篇 成长】

　　平静让生活成为了一种惯性，它让人们踩着一种惯有的步伐前行。有一股力量让人们对它顺从，有意或是无意人们习惯按照既定的计划进行，平静便是一种秩序，身处其中的人若是要违反它，全世界对他都会是一种阻力。时间便是一条长河，时代多像一条看似流不尽的潮水，它不会停止，也不会倒流，它的力量推动着整个世界前行着，但一场风暴，一场能让世界混乱的风暴，带来恐惧，带来躲避，而最后却未必是一场灾难……
　　南方的气候就如同南方人的秉性，冬天里过于温暖，没有严寒中刚烈的果敢，但有着一种渴望温暖的韧性，在寒冷面前不会充满冒险精神地冲出去，而是怀着希望与忍耐等待春天的到来。夏天里则过于炎热，如同被点燃的热情在季节消退之前难以熄灭，越往南走，似乎夏季便显得更加漫长。与北方相比湿润也是南方一个十分明显的特征，它骨子里包含着饱满的情怀，时刻刺激着它的眼睛，在这里流泪似乎比流血更让人刻骨铭心。
　　南方有着别样青秀的山水，所有能让人看到的景象大都是让人感到快乐的。无崖村便是坐落于南方离城30公里的一个美丽而平静的村庄。这个村的名字在村里所有的记忆中从未变过，但也许知道它的人并不多，因为在所有可寻的记忆里它只是一个默默无闻而安静太平的小村庄，里面世代住着一群南方的居民。他们大部分是因联姻而结为的亲戚以及多年的挚交，在他们的生活里没有一处是陌生的，而我们要讲述的主人公便是出生在这个村庄里。他叫文人，也许是在这个村庄里第一个对这种生活环境感到陌生的人，因为在他两岁，还没有记忆的时候便跟随父母进了城，在他6岁的时候返回了村庄。
　　文人家住在半山腰上，山脚是一条小小的溪流，在这里有一座连着一座的小土山，山坡非常的平缓，在整个村子里没有一处悬崖，远远看去这地势如同平静的湖面落入一个小石头而激起的一圈圈波纹，柔美而整齐，因此这里被称作无崖村。
　　若要看这个社会是什么样，那就看看那里的小孩吧。他们还没有因学习而被灌输正确的思想和行为，他们只是没有思考地模仿他们所熟悉的人或事，就像一面不会说话的镜子，它所表现出来的景象没有任何的辩解。而习惯于安静和独处的文人现在就如同一张白纸，社会的沉默没有给一个只会模仿的孩子留下太多的东西。在忙碌的大人眼里他是安静而懂事的，至少他不会因闯祸而给他们带来烦恼，但在那些聪明、狡黠的小孩眼里他便是一个十足的笨蛋，似乎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婴孩。
　　在一个山坡的顶部有一片开阔的田地，村里的学校便坐落在那里。文人之所以要回到这个他感到陌生的村庄，因为此时他到了入学的年龄，也就是说他因这座小小的学校而来。
　　学校的大门外是一个草坪，门口有一棵黄角树，树粗壮而低矮。每天下课后树上都会挂满一群小孩，而每天在树上享受着玩耍乐趣的几乎又都是同样的那一小群。文人时常在树下呆呆的看着，感觉这很新鲜，这种新鲜感让他只在树下看着便已很快乐。树下铺满了鹅卵石，初来这个村庄时文人还没有一个朋友，黄角树总聚来不少伙伴，一开始他只静静地在树下堆石头，在离这群小伙伴很近的地方也总能让他感受到充实、快乐的氛围。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到树上去，李恪便是其中一个，他每次在树下都和文人做着同样的事，慢慢的他们玩到了一块去。他俩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不多言语，对一个小玩意儿也能很感兴趣，甚至能沉浸其中，没有太多朋友，只是不同的是文人是一开始没有，而李恪是一直也没有。
　　一个晴朗的傍晚，西方出现了火烧云，将整个天空映得火红火红的，那群小孩不约而同地聚到了黄角树下，文人和李恪这时也来了。在他俩刚要走近这个人群的时候，这群小孩像商量好了一样，疯了般迅速攀爬上黄角树，占领了各自的位置。这种激烈而突然的氛围来得太快使得文人没有丝毫的思索迅速欢呼着跟了过去。见文人跑了过去，李恪也随之而来。这时树上的小男孩们只顾疯狂地摇动着树枝互相炫耀着自己占领的地盘，一棵黄角树里异常的欢快、热闹。
　　接近地面的两个树枝上有几个小孩看见文人和李恪试图爬上去，一起大叫道：“有人要上来了，快看有人要上来了！”
　　“把他们赶下去，不许他们接近我们的地盘！”在树顶的几个人大声叫嚷着。
　　这时文人感到一丝诧异，他不像大人们那样会因被拒绝驱赶而难为情，他只是意识到自己还不属于这棵树，他应该退回到自己应该呆的地方。他表现出了无声的顺从，和李恪照常在树下玩着石头。突然从树顶上传来一个声音：“你想上来吗？”文人和李恪听到后慢慢回过头去。“我问你呢，你想上来吗？”那个小孩再次大声地问道，文人起身点点头。“那上来吧，你可以在严非旁边的树枝上。”这个小孩叫莫宇，他在这群小孩里似乎有着很大的发言权，也正是他将让文人见识到真正的乡村生活。
　　文人笨拙地爬上树去，李恪随后也跟了过去，但被莫宇制止了：“李恪不准上来，把他赶下去！”
　　此时树上依然热闹，嬉戏声、驱赶声混成一片。李恪被吓退到树下，一个人默默地望着树上。那里从来不是属于他的地方，但这次他却有着与以往不同的难过和伤心。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心里有着一种很沉重的东西压着他，他不敢抬头面对这一切，但眼睛死死地盯着上面，看着他们的欢乐心中有不尽的不甘和不舍。在一群人的快乐背后，李恪悄悄地走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在他们都准备回家的时候莫宇邀请文人一起去捉小鸟：“你明天就和我们一起玩吧，我们到竹林去掏鸟窝，抓着小鸟分你一只。”
　　文人惊喜地答应了，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一个干净、单纯或许应该说是无知的小孩吧。也许我们不应该用善与恶来评价一个小孩，因为这些对他们而言过于深奥。他们的行为只能用正确或是错误来形容，但对大多数人而言正确最终会变成善，错误最终会变成恶。文人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孩，但不同的境遇给他蒙上了一层特殊的色彩。时间能让许多特殊的事最终变得寻常，文人最后是否会成为一个特别的人，这需要等到他的自我觉醒。
　　第二天傍晚时分，天依然是那么明亮，莫宇带着几个伙伴来到文人家的院子外。文人听到叫喊后出来跟随他们走了。
　　“我们要到哪里去？”文人好奇地问道。
　　“竹林里，在竹林多的地方我们就能找到鸟窝。”莫宇回答道。
　　“真的能捉到小鸟吗？”文人对于自己从未做过的事表示出好奇与怀疑。
　　“别问了，你会知道的。”莫宇果断而自信地说道。
　　现在他们走在一条一片农田中的小路上，没有人家，也没有竹林，文人一直在设想稍后的情况，心中满是期待，而对于这个从城市里来的伙伴，莫宇一伙也有着不少的好奇和疑问。
　　“听说城里的人不种庄稼但从来不缺吃的，是这样吗？”莫宇问道。
　　看来提出疑问比起解答来说要容易得多，在这世界便是如此，很多东西能很容易让人产生疑问，但很少能让人轻易地看到答案，尤其是对于一个小孩。
　　文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每天早上妈妈会带我去隔壁街吃一个大大的豆沙包和一碗八宝粥，晚上我会让爸爸给我做我最喜欢的糖醋排骨。我们家吃的东西都从一个很大的冰柜子里拿，里面一直都是满满的，像个魔法柜子一样，打开时还会有白色的烟雾冒出。”
　　他和莫宇一行一样并不清楚自己描述的是什么东西，但他的话却勾起了他们的羡慕之情。
　　“我们能教你怎么抓鸟，这个你可不会，可简单了。”这是白果，他此刻向文人主动地示好，表现出对城市生活的崇拜。旁边还有严非、李明，他们也欣然地接受了这个新成员。
　　他们寻找了几处竹林，终于发现了一个鸟窝。莫宇走到鸟窝下仔细察看了一番，试探地摇了摇竹子，一只大鸟飞走了。他兴奋地喊道：“这里有鸟！最好摇下几只来，不过如果摇下的全是蛋就完了。”
　　“你摇吧，等小鸟落下来我们就把它捉住。”
　　“我来摇，快，试试！”焦急的一群小孩顿时活跃起来了。
　　一只羽毛刚长齐的小鸟扑动着翅膀落了下来，白果一把捉住，所有人都凑了过去，只有莫宇再次确认是否还会有鸟飞下来。小鸟在白果手里吓得直发抖，但没人在意，大家都只顾着把玩，乐得忘乎所以。
　　今天的计划得以成功完成，白果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将小鸟送给了文人。在各自散去时天色还早，至少太阳还在天空挂着。文人想到了李恪，希望将自己的快乐同他一起分享。他跑到李恪家院子外，看见李恪正在把玩着什么，便很快凑了过去。
　　“鸟儿不都是睡鸟窝吗？”李恪说道。
　　“我刚见过鸟窝是什么样子，也许我们做一个鸟窝，小鸟就能像平常那样生活，然后长大飞翔。”
　　“等它学会了飞，我要它在我们院子里跳舞，再也不离开我们。”
　　他们把鸟儿关在一个盒子里，并找来许多干草和稀泥。天快黑的时候鸟窝还没有做成，文人回去了，把小鸟留在了李恪家里。
　　“我明天来看它吧，你好好照顾它，我们明天去捉虫子给它吃，但现在你可以喂它点米饭。”
　　“我会给它的盒子里加点棉花，你明天一定来！”
　　文人一生中面临的第一个改变便从这里开始。第二天，文人和李恪放学回家后希望看到一个小生命正等待着他们以及他们为它计划的美好人生，但死亡让一切破灭。一个生命的结束所给予两个小孩的不仅仅是失望或是伤心。在他们小小的脑袋所能容纳的少量的憧憬，他们能为自己微不足道的生活所能想到的价值与意义，他们没有各种权衡利弊而全身心的投入，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结束给毁灭了。他们看着小鸟的尸体不知所措，最终以埋葬的方式结束了这一切。
　　在一个人纯真的年代初识死亡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影响？也许这正是一个小孩成长路上的一个三岔路口，他们的反应将决定着他们今后很长一段路的方向，但小鸟的死亡并没有引起文人太多的怜悯。短暂的伤心后他又回到了莫宇一伙的快乐中去。也许我们都渴望这个小孩能够从此激发出对弱小的爱心，做一个勇于去保护它们的人，或许从中还能领悟到什么是自由，而重新审视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但对一个小孩而言，模仿更能主导它们的行为。一群乡村小孩所习惯的一种“冷酷”让文人误认为一切理所应当，至少因这种事经常发生也变得不值一提。
　　在乡村生活一段时间后，文人渐渐地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在他的生活中有着两种快乐，一种是和莫宇一伙的疯狂，一种是和李恪一起享受乡村的宁静。他全然地接受了这些人，他没有要求莫宇一伙容纳李恪，也没有用从莫宇那里学来的疯狂去影响李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