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牌异界[无限流]》云里有

13、13.111 所以才能情深意切地仇恨人族

　　没有了......？
　　几人面色怔怔，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小孩追问：“没有了是怎么说？灭绝了？”
　　路远马别过头：“暂时还下不了这样的定论，但是……在黑维族里这件事只有达西一人知道，他是在整理上上任族长遗物的时候，意外得知——约莫一百年前，就再难找到人类的踪迹。”
　　“其实维族受困的时间有将近两百年，是否真能得到人类的消息还是两说。关键在于，那位老族长在手札中写道，某一次祭祀时他听到了来自神灵的叹息，感叹这片区域真正的主人，气泽虚弱，运势明灭，有颓败消亡之相。”
　　“再加上，百年前维族偶尔能在房城外听到人类的动静，恰好是神灵预言后，这种情况就没再出现过……”
　　庄收光收拢掌心，轻轻磨搓着手指，他们早有预感，这个世界的环境情势或许不容乐观，不知道和人族的消失有没有关联。
　　目前已知的是，出于某些原因，维族谎称他们被人类设法囚禁多年。
　　当然，前提是他们口中的‘人族’真的存在。
　　他曾怀疑过这点，毕竟进入副本以来，除了这栋房子，能证明“人类”活动的痕迹几乎没有。
　　原来不仅有，而且这方世界同族的结局竟是濒危灭绝，众人皆是心底一凉，面色渐渐变得难看，垂首为同族默哀。
　　“可是这并不足以解释达西为什么对人类这么友好，还寻求帮助。”纳尔冷静道：“在他看来，人类的灭绝应该不足以让他原谅他们做过的事。”
　　达西并不知道结界和他们维族有关系。再者，他们的出现，也会让知晓真相的维族认为人族并没有全部消亡。
　　“因为他不止看到了这些，”路远马看向精灵，分外凝重地说：“他在掉落的族长手札上看到这点后，急于寻求真相，就悄悄将手札藏了起来。在手札上，他知道了维族所谓的被圈禁将近两百年的真相。”
　　道长好整以暇接道：“让我猜猜，数年前，并不是人类关住或者欺骗他们，而是他们自己主动与人类有所接触对不对？”
　　倘若如维族所言，是人类将他们囚禁在此，为何送他们这么一座虽然不太方便但已经相当不错的栖息地？又为何百年来单单只是困住他们，不作其他要求？这栋房子只能证明他们确实和人类有过接触，从各方条件来看，应该还是正面的接触。
　　路远马并不意外他们能猜出来：“你们果然获得了很多信息。那位族长的手札也没有太详细写，能知道的是两百年前，维族还是生活在森林里的隐秘种族，某次祭祀后，他们自称收到了神灵的指示，于是翻山越岭到人族的领地求助。”
　　“什么指示？”
　　“百年后，环境退化危机来临，整个星球生命力和灵气迅速消耗衰竭，灵气剧变会同时带来世界震荡和生命贫瘠，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所有种族，都将面对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维族自认无法抵挡，于是前往当时最为强盛的人类领地寻求合作，共同度过此劫。人类相信了，给维族这一片庇护所，安排他们暂住并商讨对策。
　　非常可惜的是，神灵说的危机确实来临了——生物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变成埋葬他们的地狱。而人类也不敌剧烈变化的环境，争斗过后渐渐消亡，失去音讯，其余许多种族也再难寻踪迹。”
　　居然是这样，猜测的最坏结果还是发生了，纳尔蹙起秀气的眉毛。
　　可是......
　　“既然提前了百年预警，人类不会什么准备措施都不做。更何况，显然更为强盛的人族都衰落失踪了，维族就靠畏缩固守在一栋房子里能逃过去？”进来后就坐在路远马身侧沉默的寸头男人沉声道。
　　这也是困住了路远马他们一行人的问题。
　　精灵垂眸问道：“达西还告诉你们别的没有？”
　　“只知道自从他们住进来之后，百年来维族的长辈给小辈教导的都是他们世代被人类圈禁在此。”
　　“有点意思。”道长桃花眼弥漫着兴味，简略道：“我们发现，让维族困守不出的是一道融入房子的结界，且很有可能是藏在三楼负责祭祀的第四维族——幽维族所为。同时，二楼白维族的食物种植地有提供灵力的结界、有隐藏和监.禁结界，三楼也有一道控制出入的结界，皆是同源所出。”
　　说出来简短，若不是道长对灵力的敏锐感知，他们或许到现在还发现不了结界的存在，又或者正困在那座‘黑井’里焦头烂额——这种平常见都没见过的东西，一时间很难猜到，更别说对付了。
　　“所以，从来就没有人类囚禁他们这回事，他们在两百年前自愿进入这里躲避天灾，如此熬过百年，熬到大灾变真正降临，熬得人族也消失了。”因为这个谎言，路远马下意识对维族产生了点微妙的不喜。
　　他微微蹙眉，有些不妙的预感，”那为什么要对族人声称是人类对不起他们？这是监守自盗，还是说只是幽维族一直在欺骗其他族人？“
　　“不。”他马上自我否认道：”这位老族长也知道真相。”
　　庄收光摇头，“知道一些内情的也不止有这位族长，还有蓝维族族长等，他们尽管未知全貌，也算是知情者，且因此都驻守在这里不愿出去，只有白维族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
　　所以才能如此‘情深意切’地记恨人族吧。
　　“那位族长是几岁过世的？”精灵毫无预兆地问。
　　“从手札看差不多四十多岁。”
　　“这样啊，”纳尔思索着说：“关于他们是怎么能逃过人族都未逃过的灾难，我有个猜想。”
　　闻言，房间中数人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地等着昳丽夺目的精灵发言。
　　纳尔沉浸在思绪里，语调不自觉下沉：“与维族接触的过程中，我发觉他们身上的生命力有些异常。明明是三四十正值壮年的外表，内里的生命力却在匀速流逝，这明明是天命将近才有的现象。维族的这位前族长也是年未半百就去世了，只有那个小童，身体里的生命力还相当活泼。”
　　“你怀疑......？”
　　“这种情况出现是因为维族生命力的非正常流逝，所以我怀疑他们曾用某种秘法躲过了灾难，却付出了生命力的代价；或者，他们祭祀得来的物资和结界能量都是以生命力为交换的。”
　　总之，维族‘消失’的生命力一定被拿去做了什么，结合他们区别于其他种族奇迹般的存活，这个猜测的真实性很高。
　　他们精灵族一向亲近植物，关于生命力的感悟和运用领先于很多种族，纳尔从脑海里精灵爷爷教的各种生涩的魔法知识里翻了翻，对燃烧生命力达成目的的做法有些印象——在他们精灵族里，这被称为禁术，他也只隐约记得一点点。
　　任务者们听到这种可能性，一下震惊地瞪大了眼。
　　“用一时之命换种族的延续么......”路远马琢磨着觉得可行性还挺强，比单纯用物资交换要靠谱的多。“这一点说不定可以问问达西验证一下。”
　　他动作利落地起身去找达西。
　　庄收光抬头看看这矮小简陋的房子，感叹道：“若真是如此，顺水推舟，便可猜出他们撒谎的目的。”
　　为何要隐瞒人族的帮助，还将百年的自我束缚诬陷给人族？这是大环境下，幽维族一个无可奈何的选择；一个相较于真相，还算能让族人接受的合理理由。
　　”为了整个种族的生存，幽维族付出生命力的代价制造结界，又编造一个生活在房城以及‘出不去’的合理借口，藏在房城一隅里，为族人全方位营造平稳安定的假象。”
　　着实是用心良苦。
　　他们也成功了，维族就这样在‘桃花源’里几乎全无烦恼的，悠然度过了百年。
　　直到，这场注定的，资源危机的来临。
　　这样的谎对人类来说不公平，但对维族来说，他们已为生存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一旦后世族人知晓环境残酷，生命种族们十不存一，己族消耗生命才勉强支撑的真相，丧失坚持下去的动力，就是功亏一篑。
　　生命是非常脆弱的东西，它像群山一样厚重，承载着未来的期盼；又像飘在空中的泡泡，幻觉般美好，却一触即破。没有人能准确估量生命的重量和厚度，却依旧可以为了一场雪，一道阳光，一个期待的渺小希望苦苦坚持着。
　　其实理性来说，这个诬陷对于已经难寻踪迹，根本没出场过的人族并没有产生什么实际伤害，在将来真相揭发的那天，维族族众反而会对人族产生强烈的愧疚和感激——哪怕谎言的由来是他们自己，结果也算是帮助了维族的感激。
　　比如黑维族的达西，他现在相信人族或许都已经超过了他生活的族群。
　　唯一会攻击到的，也就是刚刚进入房城被揭穿身份的任务者了，庄收光颇有些无奈地想，幸好他们发现的还算及时。
　　这么说来，每年祭祀所谓‘祈求庇佑’花费的大量贡品，真正的用途是什么？
　　那些房城内功能各异的结界，全是用相同手法布下的吗？维族到底为此牺牲了多少人......
　　江望亭学着他抬头看，什么也没看出来，“活下去还需要假象？只要活着就知足吧。”
　　他一向开朗的声音里满是懒洋洋的无谓，还带几分天真的残酷。
　　这小子自从推测出外面的世界不太理想后就不太对劲。
　　道长幽深的桃花眼微微波动，“可否问问你的源世界？”
　　“啊，”小孩儿声音轻快：“没什么好说的，和这儿差不多，就是人类还没死绝，不过也快了。”
　　“抱歉，我失言了。”庄收光意外道。
　　小孩儿不在意地扬扬手：“我来到这里算是旅游了，开心就行。”
　　来云界有段时间了，他睡梦中依旧充斥着灰蒙蒙的天空，倒塌碎裂的房屋，暗沉干涸的鲜血和恐怖嘶哑的嚎叫。明明不是什么值得想念和提起的世界，却怎么也忘不掉。
　　寸头男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你们都是自愿来的？”
　　庄收光优雅颔首：“算是。”
　　江望亭来了兴趣，“你这意思，还有不是自愿来的，那要怎么来，偷渡？”
　　纳尔也惊讶地看去，他虽说自己事先不知道，但也是家长同意了的。（霍利斯：？）
　　寸头男沉默半晌，低声道：“反正我不是，据我所知，点星台里还有很多人都是被有预谋地丢进来的。”
　　“什么预谋？”小孩撑着脸颊问道。
　　他却不再搭话，恢复了安静。
　　恰在这时，路远马带着达西进来，“达西很愿意配合我们。”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肌肉壮汉看着众人，盘腿坐下。
　　“维族人正常过世一般都是什么岁数？”精灵省去废话，直接道：“过世的最多原因是什么？”
　　达西想了想，“我从小到大见到过最长寿的族人活到了56岁，其余前辈们一般都在四十七八的样子回到神灵的怀抱。我们的族人有神灵赐福，很少生病，都是正常的衰老去世。”
　　“过世前有什么征兆？”
　　“唔，会飞速变老，一年时间就出现眼糊耳背手脚行动缓慢等等，皮肤也发皱发黑。”
　　如果是正常的身体机能衰老，不会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快速完成，这样的表现，倒像是因为生命力非正常流失而使代谢功能变慢，衰老现象加剧。
　　纳尔会意，又问：“就你所知，你们种族的平均寿命是素来如此么？”
　　“这个我说不好，我出生之后所见所闻都是这样，维族搬来这里之前的好多记录都遗失了，前辈们也不会主动说起。”
　　他说完后见在场人都陷入了沉默，心有所感，“是......我们的问题么？”
　　精灵不知该如何尽量不伤害他的表达自己的猜测，默默转头向道长求助。
　　庄收光收到眼神，开口说：“我们推测，维族所谓被人类囚禁的传言有误，将你们束缚在这里实际是幽维族所为。由于这些你已经知道的原因，他们从百年前就制造结界，将所有维族牢牢保护在这里，甚至为杜绝族人们出去的想法，编造了这样的说辞。”
　　“......我早有猜测。”达西喃喃道，幽维族一直是他们维族最神秘又强大的存在，他们为了维族这样做，他都不太感到意外。
　　他深吸一口气，“对于人族，我很抱歉，可我也无能改变族人们根深蒂固的想法。”甚至在有更好的办法前，未免引起恐慌，他也只能帮幽维族隐瞒，这让达西很是自责和挫败。
　　“那你们有办法出去么？”
　　他原本以为人族一定会有出入的办法，虽然现在证实是维族作茧自缚，但这些神秘的外来人或许会有其他路子也说不定？
　　听到这句问话，任务者们面露尴尬。
　　纳尔神情清冷，缓声开口，“你既然已经知道外面和人类的情况，为何还坚持要出去？”
　　达西垂下头，强壮硬朗的汉子眼角湿润，“我有什么办法呢，本来在森林里自由又浪漫的维族落到这幅田地，在一栋房子里封闭自我百年，对外界装聋作哑，就靠这么些东西苦苦挣扎，我们还能坚持多久啊。”
　　他控制不住地哽咽着：“哪怕外面是天崩地裂，是人间炼狱，我们一族齐心协力，总能找到办法安定下来，我不想，我不想......”
　　眼泪喷涌而出，他通红着脸，几乎泣不成声，猛然将头埋进胳膊里，用力压抑到额头都爆了青筋。
　　在场众人都有所触动，可惜他们不是维族，不是当事人，终究没办法完全感同身受。
　　路远马叹口气，安慰一般拍拍达西。
　　江望亭闭上了眼，将胸口被此情景激发的不甘和悲哀用沉沉的呼吸慢慢消化平复。
　　“我不想维族的小孩从来不知道森林长什么样；我不想我们本来不羁的灵魂甘愿自建囚笼；我不想如此麻木懦弱的退步至此。”达西的声音闷闷的。
　　“人类听闻此灾，尚且可以斗争到种族消颓。我能理解幽维族的祭司们为了种族大局将大家放在安全之地，宁愿用百年的谎言来伪造一片宁静美好的错觉，可是百年过去，所谓的安全之地真的安全，而不是一个腐朽黑暗的沼泽么？所谓危险崩坏的外界真的如此可怕，而不是另有生机么？”
　　“不出去看看，不斗争一下，我真的太不甘心了。”
　　他声音接近于无，“哪怕再糟糕，总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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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猜出小望亭的源世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