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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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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子不敢拖延,一刻钟后,就带着东西回来了。
却不是药方纸,而是……捧着一个瓦罐。
探子面露赧色:“药方被那小管家贴身揣着,他又一直忙里忙外不消停,没寻着机会下手。属下见厨房无人看管,就把他们煮完药的罐子给偷……咳,给拿回来了。”
看着这罐子,裴钧实在想不明白他养着这群人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他本来就心浮气躁,这下神色更难看了些,冷冷道:“他不消停,你就不会把人敲晕了直接拿?!”
“……啊。”探子没想到这层,毕竟以前办事,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打草惊蛇。
怎么轮到平安候,就是敲晕了生抢?
裴钧烦躁地挥了挥手:“算了,找个太医——不,把陈长琨给孤请来。”
年过花甲的老太医,扶着床榻子边儿坐起来去起夜,一撩开床帘,黑黢黢的卧房里头站了四五个铁甲雁翎卫,黑脸长刀的,吓得他差点没一口气厥过去,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被“请”到摄政王府了。
他惊魂甫定,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面前就被递过来一个药罐子。
纪疏闲歉意地笑了笑:“大半夜的惊扰陈太医了,实在是咱们殿下有桩要紧事。想请陈太医辨认辨认,这罐子里都是什么药?治什么病的?”
陈长琨是太医院的老院正,伺候皇家几十年了,尤擅大小方脉,为人清正,是裴钧难得能信任的太医之一。
陈长琨战战兢兢地将药罐捧过来,将里面药渣倒出来一一辨认过,然后抬头看了看摄政王,谨慎地道:“这瞧着,就是一副固本培元的方子,只是这药材不很道地,若是能换成霍山赤芝……”
裴钧眉头紧皱:“只是固本培元?”
陈长琨以为自己看漏了什么,又卷起袖子往罐子底抄了一遍,确认无误,才颔了颔首絮叨起来:“这确实是……敢问这位病患,是何种症状?殊不知是药三分毒,固本培元药也得分人,有的人天生火气壮旺,是吃不得的。”
裴钧被他说的又忍不住回想起宴会上谢晏的模样:“……煞白,白得手腕上血管都是青的,身子瘦弱,走路也没什么力气,被人稍微撞一下就能跌倒,连阵风都禁不起,回去还咳了。”
纪疏闲偷摸瞄了他一眼,心想,您这观察得挺仔细,连人平安候手腕子的血管都瞧见了?
“嗯,嗯。”陈长琨边听边点头,评价道,“这方子虽然平庸,但您说的这位病患吃起来,还是有益无害的。不过照臣看,真要是修养病体,这方子还是温和了些,不若再加一味老参,吃上几日后,再……”
裴钧似是听住了,认真地想了想,还要再问什么,突然熏笼里的炭火爆了个花响,他猛地变了脸色。
纪疏闲忍不住想笑,又不敢,见他忽然变脸跟翻书似的,看来是回过神来了。
裴钧嘴角一沉,打断了还兀自喋喋不休的老太医:“孤知道了,送客。”
“……”
陈长琨大半夜从被窝里揪起来,沐雪披霜的过来了,人还没暖和过来,就又被雁翎卫给送了回去。
屋里就只剩下摄政王和纪疏闲了。
裴钧靠在床头,看着那药罐子:“孤就知道。他小时候上树下水,掏鸟窝捉虫子去吓唬老三老六,身子壮得跟牛似的。怎可能真去喝什么药,还不是用无功无过的灵芝枸杞做做样子。”
纪疏闲试探道:“那这药罐子……”
裴钧想说扔了,看着烦,蓦地眼神瞥见先前被摔到一旁日记簿子。
他再次捡起来翻了翻,良言那狗腿子,多花了五文钱买鸡蛋都能写上一大页的念叨,少了只药罐子还不知道要骂成什么样,平安候府难道真穷到那份上了?
他愈加想不清楚谢晏在筹划什么,烦躁道:“哪来的送哪去!”
再往后一翻,基本上就是谢晏的起居录了,事无巨细,都被良言认认真真记着。
今早吃了松花饼,中午煮了咸汤圆,汤圆公子喜欢虾泥的不喜欢火腿的,虾泥的能比往日多吃两颗。但是汤圆吃多了撑肚子,晚上疼了半宿……
裴钧微微蹙眉。
纪疏闲应了,抱着罐子退下,临走时又冒了脑袋:“殿下,那个,账簿子您还看吗?您要是想看,属下找几个手脚快的文书,给您誊抄一本——”
裴钧脸一黑,把手里的日记簿子嚯地一阖,谁要看谢晏吃什么喝什么的记事簿子了?!
朝他扔过去:“拿着滚!”
“遵命。”纪疏闲笑嘻嘻地拿脸接了,揣进怀里一溜烟跑没了影。
摄政王和阿言都是一-夜没得好眠,倒是谢晏吃了药后,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看鸟儿。
那对鸟儿可太好看了,昨晚上他还没看够,就被人拎走了。没想到那个“摄政王”竟然会送给他。
谢晏老老实实地坐在床前,任宝瓶拿着湿手巾在他脸上抹了两遍,又将他头发利落地梳起来。心里美滋滋地想:“摄政王”真是个好人啊!
阿言说它们肚子里有小小鸟了,等漂亮的小小鸟出生,他一定要拿给摄政王看一看。
宝瓶帮谢晏梳洗完,正看他一边捧着粥碗一边看笼子里的鸳鸯鸟,外边突然热闹起来。谢晏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放下碗就要去看看。宝瓶赶紧拽了披风和围脖给他裹上,这才拉开房门。
一开门,一只杂毛鸡扑棱着翅膀直接冲了上来,吓了谢晏一跳。
宝瓶一手一个把四处乱窜的鸡抓了,嗔道:“大早上的这是干什么?不是说买只鸡给主子炖汤吗,哪来的这么些活鸡?”
阿言提着一只开了门的竹笼子,满身鸡毛,气喘吁吁地说:“早市上买的,别的都卖光了,这几只掉了毛成色不好看,旁人都不要。我瞧着挺好,俩公俩母,以后能生小鸡能下蛋,我讲了好一会的价才卖给我。”
他说着把几只鸡都塞回笼子里,关严实。
旁边的聋二哥砍了园子里的死竹,一言不发地弓着腰,扎篱笆搭鸡窝,用来养鸡。
宝瓶不可置信道:“以后咱侯府就要靠这个过日子了?这像什么样子?”
阿言叹气:“那怎么办,本来以为元宵宴上见了摄政王,当着那么多新贵重臣,他就是为了面子也会着人查查户部那群人,究竟是谁克扣了咱们公子的岁禄。如此下来,好说歹说也能要回来点。谁知道他如此小气,才给十两!”
说着这个就更来气了:“亏得我那两个春瓶和狐裘!那原先都是公子很喜欢的东西。”
宝瓶说:“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不然我和聋二哥出去再找份工,不然光是炭火钱就顶不了几天了……”
谢晏蹲在搭好的篱笆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说话,也给聋二哥递递绳子和竹竿。篱笆搭好了以后,阿言把笼子里的鸡丢进去,又洒了一把粗糠。
他兴高采烈地问:“我能摸摸吗?”
说话的时候手已经伸进去了,幸亏被聋二哥一把抓住。
阿言:“……这不能摸,真的咬人。”
“哦。”谢晏又看了一会,又担忧地问,“它们为什么打架,它那么沉,都压得另一只站不起来了。”
阿言闻声看了一眼,又不知道该怎么跟谢晏解释了,心想这两只鸡可是一点也不认生啊,刚到了新地方就……阿言一阵无言,胡乱道:“这不是打架,是在抱蛋,有了蛋才会孵出小鸡来。”
“和屋里摄政王送我的漂亮鸟儿是一样的吗?也会有小小鸡吗?”
阿言怕他蹲这看久了冻着,把他拽起来推进屋里,敷衍道:“对对对,一样的。公子别问了,你粥喝完了吗,待会该喝药了。”
一听喝药,谢晏笑容就散了,进了屋往床上一趴,谁叫也不肯起。
这一顿药被他从早上磨磨蹭蹭拖到晚上,吃过晚饭,阿言无奈叫人把药拿下去重新热一遍,正义正言辞地“教育”着谢晏“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的道理。
谢晏捂着耳朵,满脸委屈。
阿言说的口干舌燥,正想问那药怎么热得这么久,忽地外头响起一阵嘈杂,宝瓶如临大敌地跑了进来,满面惊恐地指着门外喘了一会。
“言言言管……”
阿言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怎么了慢点说,撞鬼了啊?”
“比鬼还可怕!”宝瓶咽了几口水,终于歇过气来,“雁翎卫指挥使来了,说奉命过来清路,摄政王马上就到!叫您去前厅吩咐几句话!”
“……”阿言腾一下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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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侯府前厅。
一刻钟前,纪疏闲腰跨宝刀,身着绛色虎豹纹妆花罗袍,左肩系着皮甲,在一众雁翎卫小的们前呼后拥的派头下,迈进了平安候府大门。
此刻正端坐在正厅主位上,手指嗒嗒敲着桌沿,垂着眼睛品茶。
旁边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战战兢兢的,视线扫过这一屋子的雁翎卫,只觉威风八面,吓得他俩头也不敢抬了,见纪疏闲一放下茶盏,就立刻上来续水。
纪疏闲面上耀武扬威,心中却一言难尽。
这身指挥使的官服行头,往日他只在缉捕犯官、抄家没产或奉旨听宣上朝时,为彰显威严才打扮得如此隆重。大小京官但凡看见他穿成这样,便知道没什么好事儿,自觉退避三舍;百姓瞧了,原地抱起孩子撒腿就跑的都有。
如今不过是来一趟平安候家里,又不是犯了事,哪里就用得着这个架势,也怨不得这对老仆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老嬷嬷颤-抖着手,又给他续了一杯茶,纪疏闲握着杯子不自主瞧了眼后院的方向。
嬷嬷忙道:“宝瓶已经去叫我们管事的了,马上来,马上来!”
纪疏闲苦笑:“不急,不急。”
话音刚落,阿言带着宝瓶匆匆跑来了,这园子说大不大,说小还真能跑断两条腿。他们平日都是走后头的小门方便进出,前厅虽然日日打扫着,但已经多年没待过客了。
阿言将昨日今天的事重新捋了一遍,实在想不出又是哪里招惹了指挥使和摄政王了,他俩放着万机不日理,大老远的跑到这来折腾人。
来的路上他一再反复问宝瓶,纪疏闲进来了有没有暗示过什么,脸色如何。
宝瓶摇了摇头。
不知是不是阿言的错觉,方才他进厅时,总觉的纪疏闲好像一直朝他身后张望,找什么人似的,见他身旁只跟来一个宝瓶,这人又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他纳闷了一下,也没敢多想,不情不愿地叫道:“纪指挥使。”
“嗯。”纪疏闲放心地端起茶来,装腔作势地道,“言管家,你坐。殿下王驾将至,有几句话我先过来与你吩咐吩咐。省得你们坏了规矩,惹殿下不快。”
阿言只好竖起耳朵。
纪疏闲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张开嘴,开始道:“正所谓啊,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又所谓啊,这个,云腾致雨,露结为霜。昔日太古鸿蒙后,三皇五帝……”
“……”
阿言听得一头雾水,满面惊滞:不是,这该是什么大事啊,得从三皇五帝开始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