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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北征 ...

  •   一马平川的青青草原在微曦的晨晖中苏醒,草尖上的露珠晶莹欲滴,给奔袭劳顿的马蹄清浅一吻。晨风阵阵,霞光万顷,打在高大威猛的大明兵骑身上,仿佛打开了新一天的围猎大门。
      奔腾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个安静的清晨,波光粼粼的西阳河上血光飞溅,几个牧民滚落水中,染红了倒映在水间的蓝天白云。

      “妈的,连牧民也不放过” 陆达大骂一声,朝着马屁股就是一鞭,带着队伍直冲上去。这支蒙古兵看到一路人马朝着自己奔来,先是迎了上去,但在半路上,才看清楚这是大明的军队,随即掉头就跑。陆达一个手势,整个队伍一分为二,从两侧包抄上去。开阔的草原瞬间就变成了狭长的跑马场,大明骑士像移动的栅栏坚定不移地围在两侧。“行啊,不是支怂兵”陆达自言自语道。

      一路追到日照当头,还是不能截住这支蒙古兵的去路。他快马加鞭,带领队伍向着风崖谷移动,那里就是个风口袋,锁住了草原来风,回旋不息,犹如一个天然风箱。在这个有去无回的风崖谷,这支蒙古兵终于缴械投降。可是他们嚷嚷着不是鞑靼人,而是瓦剌人。陆达才懒的管他们是什么人,他只知道杀害手无寸铁的牧民就不是什么好人。

      朱棣大悦,在大帐中把朱高煦父子很是表扬了一番。
      “你的这支骑兵不亚于朕的三千营啊,哈哈。没想到这几年你还是做了些实事”朱棣说道。
      “父皇,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这几年,儿臣虽身在山东,过着半隐的生活,却无时无刻不想念父皇。总想着要为父皇分忧,儿臣从不敢忘记父皇的教诲”朱高煦说道。
      “嗯,你的孝心朕都知道。这支兵是谁带的?朕要嘉奖”朱棣问道。
      “回皇爷爷,此人名陆达,把俘兵带回来后,就又出发了。他誓死都要捉阿鲁台回来”朱瞻圻说道。
      “嗯,有大将的骨气。这个阿鲁台,呵呵,大战之际,不是集中兵力,而是四处分散,想遮掩他逃跑,真是个狡猾的狐狸”朱棣说道。这只眷恋草原的雄鹰,喜欢马蹄声,喜欢雷鼓声。本想来舒展筋骨,没想到始终不见目标猎物,朱棣感到有些遗憾。
      “禀皇上,刚刚抓来的俘兵中,有一个人说自己是瓦剌的王爷脱懽,他要见皇上”常总管说道。
      “哦?这下有意思了,带他上来”朱棣说着,露出一种难以琢磨的窃喜。

      “下臣参见皇上”脱懽下跪行礼,说道。
      “你是脱懽?”朱棣问道。
      “下臣不敢欺瞒皇上,正是。今日是一场误会,下臣不知道是朝廷的兵,无意冒犯。还请皇上恕罪”脱懽说道。
      “你瓦剌的兵怎么会出现在鞑靼的草原上?朕原本不信一些传言,说你有侵占鞑靼的野心”朱棣故意质问。
      “下臣不敢,那些确实是不实传言。不敢欺瞒皇上,前几日我被阿鲁台捉了去,受尽屈辱。今日,是来助朝廷一力,我要活捉阿鲁台”脱懽说道。
      “即是助力,朕甚感欣慰。只是,你既已承袭王位,接管瓦剌,应当知道先来面奏,获准后才可出兵。你现在的做法实难不让朕的这些朝臣们猜想你的用心啊。这样吧,你先下去”朱棣转而吩咐道:“要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父皇不加惩处吗?”朱高煦问道。
      “阿鲁台爱贪小利,不足一提。瓦剌这些年虽说是俯首帖耳,但是他们志在整个草原,这个想法从没有变过。这是一匹草原悍马,驯服它不能从这个人身上着手。朕听说他妹妹一直希望草原安宁,族人们安稳渡日。从她下手也许能长治久安”朱棣转而看向常总管,说:“下旨,请这位郡主来”。
      “是”常总管回道。

      萨穆尔身穿战袍,面色焦虑,坐在王府大帐中。王妃哭哭啼啼,怀里还抱着一岁的小世子。
      “回郡主,王爷领走了驻守东塞的一支队伍,但在我们的境内没有找到王爷。有人看到他去了鞑靼,卑职也不敢冒然去找” 有人来报。
      “什么?他是疯了吗?大明的皇帝就驻扎在那里”萨穆尔气得七窍生烟,说道。
      “萨穆尔,王爷不会被大明皇上捉了去吧?”王妃哭着说。
      “嫂嫂,你先带侄儿下去。我会找到哥哥的”萨穆尔说道。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王爷回来”王妃说道。
      “禀郡主,大明颁旨官到”有人来报。

      萨穆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前一秒的担心,下一秒就被证实了。
      “请他进来” 萨穆尔神色凝重,从椅子上站起来。
      “瓦剌郡主萨穆尔接旨”颁旨官宣读圣旨,邀请郡主赴今日晚宴。
      “臣领旨谢恩”萨穆尔说:“有劳大人来传”。

      “郡主,不能去啊”阿拓布说:“这就是鸿门宴,如果王爷被皇上捉住,郡主你再去,我们整个族人岂不是没人主事。大明铁蹄近在咫尺,我们不得不防啊”。
      “不,好妹妹,你要去,王爷若真的在那里,你不去,谁救他?皇上会怪罪下来,杀了他的。你忍心看”王妃说道。
      “别说了”没等王妃说完,萨穆尔大喊一声,说:“谁让他自己往狮子嘴巴里转的?” 她仰头闭目,缓了缓说:“不是如果,他就是被皇上拿下了。不然,这圣旨怎么是下给我的。师父,我若不去,就做实了皇上对我们的猜疑,本来是担心大明对我们动手,现在会促成他们来打我们。十年前那一战不是教训吗?我们死伤了多少族人。我必须得去,如果注定我和哥哥有一人要留为人质,嫂嫂放心,那个人一定是我”。
      “郡主”阿拓布不忍心,还想说。
      “师父别说了”萨穆尔摆摆手,大步走了出去。

      她骑上马疾驰在草原上,任无情的风吹疼她的眼,吹落她的泪。她想起了父亲第一次教她骑马,想起了母亲带着她在羊群里玩耍。她忘了从几岁开始,她已经不能再无忧无虑地在草原上撒欢儿,不能再任性地表达喜怒哀乐。她的肩膀重了,心思沉了,族人的安危装进了她的心中。她隐藏起温柔善感,学会事事揣摩猜度,居安思危。她一步步变得强大,也一步步远离那颗想要喘息片刻的心。萨穆尔缓缓放慢马速,眼泪已干,她必须做回那个力挽狂澜的人。

      黄昏时分,红彤彤的落日余晖给大明营地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在一片翠色大地上显得尤为鲜明华丽,仿佛昭示着大明在这片辽阔草原上不可撼动的地位。萨穆尔走进大帐,迅速扫视一圈,却没有看到皇太孙殿下,反倒是朱瞻圻父子一脸得意地坐在帐中。她更加有种凶多吉少的感觉。
      “小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萨穆尔跪拜。
      “郡主起身,不必拘礼”朱棣说:“赐坐”。
      “小女不敢。听闻小女的哥哥今日冒犯朝廷的骑兵,小女特来为哥哥请罪”萨穆尔叩首在地。
      “你哥哥是?”朱棣故意问。
      “就是承袭我父王位的顺宁王脱懽,还请皇上赐罪”萨穆尔说道。
      “哦,今日可有人奏报此事?”朱棣装起了糊涂,看向常总管,问道。
      “回皇上,没有人来报”常总管回禀。
      “郡主先起身,是不是听错了?”朱棣说道。
      “小女冒失,请皇上责罚。因哥哥一日未归,小女一时心急,竟误信了听闻”萨穆尔再次叩首在地。心里却明白的很,皇上显然是在装傻充愣。
      “快起来,坐下再说”朱棣说道。
      “皇上,哥哥统领全族,关系着全族的大小事物。小女恳请皇上的军队在行军路上多加留意我哥哥”萨穆尔说道。
      “这是自然,朕会转令下去的”朱棣说道。
      “多谢皇上”萨穆尔说道。

      “听闻你哥哥被阿鲁台捉住,受尽折磨”朱棣说道。
      “回皇上,确有此事。非但哥哥受害,前不久我也被阿鲁台设计抓走,囚禁多日,才得以逃脱。因恪守两族休战,互不入侵的条约,我兄妹二人只能暗自饮下此等屈辱。倒行逆施,天必遣之,此次,皇上亲自讨伐,小女请令,愿做先锋,捉拿阿鲁台,望皇上恩准”萨穆尔说道。
      “嗯,你有此心,朕甚感欣慰。待朕好好收拾他们,让他们割让些土地给瓦剌,以做回报。郡主意下如何?”朱棣说道。
      萨穆尔赶紧从座位上下来,跪下,说:“小女此意,一为找回我和哥哥受过的屈辱,二为草原再次安宁,避免鞑靼日后再来犯我疆土。决不会要任何奖赏,更不会要他们割让土地。我瓦剌恪守本分,只愿守着原有土地好好过日子”。
      “郡主胸襟开阔,让朕很欣赏。但你哥哥才是瓦剌的统领者,他未必同意”朱棣说道。
      “自从父王去世,我兄妹二人同心,共同治理瓦剌一族。父王临去前,在各大族长面前说过,要我辅佐兄长,凡大事皆须我二人同意才行。皇上担心兄长会有异义,请相信小女必会说服兄长。况且兄长现在失踪,所以,今日所谈小女可以全权做主”萨穆尔说道。
      “呵呵,郡主不必惊慌,且坐下”朱棣说:“近些年来,瓦剌的骑兵越来越精进,放眼天下,无人能及。在火炮弹药方面,想必也是进展迅速吧?”
      “回皇上,我瓦剌族人都是些粗人,只懂牧羊喂马,吃些奶酪,跳个舞。骑兵一年不如一年,因为这些年,生活太平,族人们喜欢过安逸的日子,骑马比个赛也就图个乐。火炮弹药更是毫无所长,那些个玩意儿搞不好还会伤了自个儿”萨穆尔说道。
      “草原赛马,这个好。不如,每年办场大的,让朕的那些整天圈养在马场的骑手们也过来练练”朱棣说道。
      “皇上的提议甚好,我族定会办好这样的赛事”萨穆尔说:“皇上,小女刚刚提到做先锋的事,是否恩准?”
      “不急,别光顾着说话,尝尝这些京城厨子做的菜”朱棣说道。

      皇上实话虚说,虚话实说,就是撇开正题,不谈脱懽。萨穆尔已经绞尽脑汁,不知道该怎么取悦皇上,或则说皇上,你到底想要什么呀?朱棣也再不与她说话,竟和朱高煦谈起家常。
      萨穆尔低头吃饭,却食难下咽。她在想还有什么可以换回哥哥,或则让皇上恩准她做先锋,这样,她就可以经常出入营帐,总会查到哥哥的消息。她猛然想到一件事,却话到嘴边迂回难言。如果把宝儿供出来,一定是大功一件,但张易生也一定不会原谅她。

      晚宴结束,所有人开始退席。萨穆尔起身,向皇上辞行。她已走至门口,却突然转身回来。
      “皇上,小女突然想到一事,但不敢确定,亦不知该不该回禀皇上。小女担心万一是自己看错了,又担心不禀奏皇上就成了欺瞒”萨穆尔说道。
      “哦?说来听听,朕恕你无罪”朱棣说道。
      “一个月前,小女被阿鲁台掳走,囚禁在宁远镇。小女逃出来,在路过城门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很像宝郡主。因只是匆匆一瞥,也不敢十分确定”萨穆尔说道。
      “那是你看错了。宝儿她”朱棣说着,伤感起来。
      “是,小女最初也这么认为。只是那个姑娘带着一根竹笛,竹笛的挂件正是当年摔跤大会,小女赠送张易生的藤雕。那是我父王亲自雕刻的,小女绝不会认错”萨穆尔说道。
      “此话当真?”朱棣问道,他的眼中顿时露出喜色。
      “决不敢有半句虚言,也不知是不是这竹笛转送他人。但小女不敢隐瞒此事,还请皇上圣裁”萨穆尔说道。
      朱棣频频点着头,说:“你回去吧,你哥哥,朕会择人专门去寻的”。

      这个还有待核实的消息已经让朱棣欣喜不已。他额头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严肃的面孔也明朗很多。他即刻下旨给宁远镇的齐将军查实此事。
      萨穆尔走出大帐,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张易生像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而这一头,她的心被硬生生扯出一道口子,所有的关联都断了。那波澜涟漪的爱啊,终会结成一道不能愈合的疤,在往后的日子里隐隐作痛。就在第二日清晨,脱懽被送回瓦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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