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结束》一粒海沙

4、第四章（修排版）

　　信号灯变成了红色。
　　祁飞拿出手机发着短信。
　　“我回部队了。保重。”
　　“什么时候回国，告诉我一声。”
　　“对不起，我只能说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信号灯很快变了颜色，后面响起喇叭的催促声。
　　祁飞烦闷的将手机扔在车前台，发动了汽车。
　　************************************************************************
　　“在哪呢，有空回我。”
　　“好吗？注意身体。”
　　“别喝太多酒，注意休息。”
　　“我很担心你，回我。”
　　“在国内吗？回我。”
　　回到部队的祁飞，不停的给艾林发短信。
　　他很担心艾林，却没勇气打电话。
　　他一遍遍的发，十几天过去了，却没有收到一条艾林的回复。发出的信息如石沉大海。
　　“我失去他了，永远的失去了……”
　　这种想法让祁飞的心撕裂般疼痛起来。
　　**************************************************************************
　　“队长，有人找你。”
　　训练场上的祁飞听到不远处他的副官冬麦喊声。
　　他举目望过去，冬麦身旁那熟悉的身影让他的心竟不由自主的停跳了半拍。
　　他跳下台阶，朝那边跑去。
　　“嗨，老哥。”艾林漫不经心的打着招呼，冲祁飞挥挥手。
　　祁飞看着他，艾林瘦了一圈，憔悴而苍白。
　　他的心不禁又抽痛了一下。
　　“队长，他真……真是你弟弟。”祁飞的副官冬麦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吃惊的问。
　　“哥，你的人刚才说打死他都不相信我是你弟。”艾林悠悠的看着冬麦。
　　祁飞白了一眼冬麦，向身后的训练场一指，“自行了断去。”
　　冬麦向祁飞敬了个礼，一脸苦相的跑向操场。
　　“哎，还有五组啊，做完再解散。”祁飞提醒着他的副官。
　　“好人你当，得罪人的活让我做。你以为全世界的都跟你似的那么抗练。”冬麦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大点声！”
　　“没说什么。”冬麦跑得比兔子还快，“再做五组。”他冲着操场扯着脖子喊着。
　　******************************************************************************
　　“你瘦了。”祁飞看着艾林。
　　“你黑了。”
　　两个人同时笑了。那一晚的尴尬似乎已经无法再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
　　“怎么不回电话？”
　　“饶了我吧，来都来了，还费那事？”
　　“我很担心你。”祁飞脱口而出，随即又有点后悔。
　　他不想让艾林误会，但相见时的喜悦让他无暇顾忌。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好好的？”
　　“脸色很差。病了。”
　　是病了，相思病。艾林心里想着。
　　“有个成语听过吗，叫旅途劳顿。”艾林开着玩笑。
　　“走吧，先给你找个地儿住下。”
　　祁飞也笑了，顺手接过艾林手中的行里。
　　“去哪，招待所？”
　　“去什么招待所啊。去我那。我在这边有房子。”
　　“哥，有钱人。以后靠你养了呗。”
　　“少贫啊。不过养你还是养得起的，跟养猫差不多吧。”
　　两个人之间习惯性的打屁又回来了。
　　祁飞又揽上了艾林的肩膀，拥着他向军区院外走去。
　　“拷，我心怎么忽然跳得这么快！”祁飞心里想着。
　　“第一次，我有了真正被拥抱的感觉。”艾林想着。
　　*************************************************************************
　　有些事情发生了，或多或少都会在自己记忆深处留下印记，重要的，不重要的。值得怀念的，容易遗忘的。
　　人的大脑会将这些事情合理的分区，当然依据就是自己的情感。
　　对祁飞与艾林来说，那天晚上的一切，虽然已经在他们记忆中扎根发芽。但他们都不会再提起。
　　尤其是祁飞，他从来没真正去正视自己对艾林的感情。他知道艾林喜欢他，那他自己呢？
　　对于艾林，又是怎么样一种情感呢。
　　那晚之后，他经常这样问自己。
　　是弟弟还是……，他有点困惑。
　　但有一点他很肯定，那就是艾林在他身边，他的家人在他身边。他现在很快乐。
　　**************************************************************************
　　每个周末，祁飞会回来一次，与艾林聚一聚，平常两个人靠互通短信交流。
　　不过曾经的二人行已经变成了三人同乐。
　　因为，祁飞的副官冬麦，在短短的二个月间，就已经将艾林视为自己的偶像。
　　周六三个人一起吃饭时，冬麦又打开了话匣。
　　“哎队长，你弟弟姓艾，你姓祁，你们怎么不一个姓？”
　　祁飞斜了冬麦一眼，“管得着吗，我们一个跟妈姓，一个跟爹姓，不行吗？”
　　“行，行，我哪敢说不行。”
　　“我说队长，你弟弟真的没的说。人长得比你帅，脾气比你好，说话比你幽默，就连讲的冷笑话都比你冷。”
　　“哥，看到吧我很完美，有人识货啊。”艾林眨着眼对祁飞说。
　　“怎么，你看上他了。”祁飞调侃着冬麦。
　　“如果我是女人，我一定会爱上他。”
　　有些话，经常是说者无心，而听者有意的。
　　冬麦的这句话，让祁飞和艾林两个人心头一震。
　　他们俩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那件事后，他们很少有眼神的凝视与交汇。
　　也许是酒过三巡，也许是月色太美，他们竟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浓的化不开的情雾。
　　谁也不愿意先调开目光，他们两就这么看着，呼吸变得急促，脸色变得潮红。
　　一旁的冬麦还在侃侃而谈，全然没有察觉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我妹真的不错，哎，艾林，你听到没有，愣什么神啊？”
　　艾林不舍的将视线转向冬麦。
　　而祁飞也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啤酒杯。
　　“怎么，想把你妹妹介绍给我？”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只要你妹妹能够忍受三天之后，永远以泪洗面，我无所谓。”
　　“什么，什么？队长，他什么意思。”
　　祁飞拍了一下冬麦的脑袋，“他的意思是没戏！”
　　**************************************************************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三个人在饭店门口分了手。
　　“哥，我们走走？”
　　祁飞点点头，没有异议。
　　皎洁的月光铺洒在栽满银杏树的行道上，似一条银毯一直向前延伸。
　　微寒的夜风吹拂着树叶，婆娑着细细低语。
　　“哥，冬麦的妹妹应该很不错吧。”
　　“怎么，动心了？”祁飞好奇的看着他。
　　“其实谈个恋爱也不错。”艾林刻意的看了祁飞一眼。
　　“真的？我改天让冬麦给你们介绍介绍。”
　　“好啊。我没意见。”艾林淡淡的应了一句，跳起身来勾着面前低垂下来的银杏树叶。
　　然后，他回头冲着祁飞炫耀的扬着手中的叶子。
　　祁飞抱胸微笑着，将心底涌起的淡淡失落隐藏在笑意之后。
　　***************************************************************************
　　行道旁的一个露天花园里，秋千在风的吹动下吱扭作响。
　　艾林在一支秋千上坐下，轻轻的荡着。
　　祁飞温柔的摇头，跟过去坐在另一支上。
　　“哥，你下周有任务？”
　　祁飞一愣，随即，“冬麦那臭小子！”
　　“别怪他，他知道纪律。是我故意套他话的。很危险？”艾林担忧的问。
　　“别听冬麦大惊小怪。只是一次例行任务。”
　　“我不听冬麦的，”艾林将双腿忤到地上，止住秋千的摇晃，伸手拉住祁飞的秋千，认真的问，“我只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危险吗？”
　　看着艾林眼中的关切，祁飞心里暖暖的，嘴上却说，“危险？什么不危险？有人喝口水还会呛死呢。放心，你老哥的命硬着呢！”
　　“那就是危险。”艾林松开手，让自己的秋千重新荡起来。
　　“哥，”
　　“嗯。”
　　两个人的秋千一前一后的交错着。
　　“答应我，小心点。一定小心。”
　　“啰嗦。”
　　祁飞刻意的放慢速度，让他们的秋千能够在同一频率下摆动。
　　“哥，”
　　“什么。”
　　“我骗你的。”
　　“骗我什么。”祁飞奇怪的问。
　　“我不会跟冬麦的妹妹谈什么恋爱。”艾林看着天空的繁星缓缓道，“我的心太小，装不下别的人了。”
　　“别傻了。”
　　“真的。”艾林带着感慨说，“有些人的爱情，就像毒药。透入肌肤，渗入骨髓。停不了，也戒不掉。如果有一天他的爱情消失了，他也会跟着消失。就像我……”
　　祁飞的身体随之一僵，他猛的停下来，抓住艾林的秋千，严肃的看着他，“听着，艾林。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有什么意外……”
　　“没有如果。”
　　“听我把话说完……”
　　艾林猛的从秋千上跳下来，“哥，我累了。回去吧。”
　　他撇下祁飞自顾自的向两人的公寓走去。
　　祁飞叹着气跟上，眼里多了一份担忧之色。
　　**************************************************************************
　　“你上去吧。”在公寓门口祁飞说。
　　“你呢。”
　　“我回队里，明天还有个早会。”
　　“那刚才你不跟冬麦一起……”
　　看着抄手低头的祁飞，艾林没再说下去。心里却充满着喜悦。
　　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得太清楚，心领神会反而是它最夺目的色彩。
　　“天凉了，早点回去吧。”祁飞冲艾林扬扬头，“我走了，下周末回来。”
　　“哥。”艾林叫住他。
　　祁飞转身看着他。
　　艾林犹豫不定。
　　“有事就说。”
　　“能……拥抱一下吗？”艾林恳请的看着祁飞，小心翼翼的解释，“别误会。兄弟之间的……”
　　“傻瓜。这有什么好误会的。”祁飞爽朗的笑着，伸出双臂走过来。
　　两个人轻轻的将对方拥入自己的怀抱。
　　呼吸着对方的味道，感受着对方的体温，聆听着对方的心跳。
　　似乎时间在这瞬间停止，画面在这一刻定格。
　　双方静静的将对彼此的珍惜与爱护全部融化在这个相拥之中。
　　“哥，我很快乐。”艾林在他耳畔轻语着。
　　“我也很快乐。”祁飞沙哑着嗓音，嘴唇干涩的回应。
　　在他将艾林拥入怀里的那刻起，就知道自己完了。
　　因为咚咚加速的心跳告诉他，他对艾林的情感再也回不到最初的那种兄弟情谊。
　　“也许，我一直爱着他。”祁飞暗自问着自己，同时也被这个想法吓到。
　　“小子，想把你哥憋死啊。”他故做轻松的推开艾林，在他肩膀轻捣了一下。
　　看着艾林那双为自己而灼亮的双眸，祁飞的心中又是一阵悸动。
　　他掩饰的低下头。“我真的走了。”
　　“小心点。哥。”艾林不忘叮咛。
　　“知道。我会的。”
　　*****************************************************************************
　　手机悦耳的短信铃声响起。
　　坐在沙发上拨弄摇控器的艾林拿起来，看着显示。
　　冬麦的短信。
　　“艾林，你个死兔子！被你害死了。队长又练我了！”
　　“是任务的事？”艾林迅速的回复。
　　“不是这事还有什么事！一顿棒子炖肉啊！我的亲娘，没法活了！你得赔我！”
　　“抱歉啊。下周回来我请你吃大餐！”
　　“说准了！”
　　“一言为定。”
　　“还有，艾林，我妹的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下？”
　　“送你两字：免谈。洗洗睡吧！”
　　艾林扔下电话，笑着。想像着冬麦被祁飞狠嗑的情景。
　　这就是祁飞，讲原则，对别人严格，对自己更严格。
　　短信铃声再次响起……
　　“有完没完啊。”艾林轻骂着冬麦，看着显示。
　　忽然，他坐正了身子，是祁飞的。
　　“睡了吗？”祁飞问他。
　　“没呢。”他回复。
　　“忘问了，快你生日了，最想要什么。我回来时送你。”
　　“你还记得！谢谢。”
　　“傻瓜。你是我弟啊。想要什么，告诉我。”
　　“我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艾林心念一动。
　　“当然！”祁飞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
　　“答案。”
　　当艾林将两个字发过去时，心也随之开始紧张起来。
　　他等待着也期待着……
　　但是，这次的回复好像迟到了。
　　艾林开始后悔，“该死，好好提这个干嘛。”
　　就在他忐忑不安时，祁飞的回复来了。
　　“我懂，你的心意我真的懂。”
　　“可这不是答案。”艾林失望的回复。
　　“我当了你十七年的哥哥，也倦了，腻了，累了。”
　　艾林的心猛的又一动，“这也不是答案。”
　　“如果，你是女人，我会毫不犹豫的说：YES！”
　　“可我是男人。”
　　“正因为你是男人，我只能说：NO……”
　　艾林看着屏幕上那个大大的NO，心里忽然像刀割般灼疼起来。
　　他想过被拒绝，却不曾想到被祁飞拒绝的滋味是如此的撕心裂肺。
　　他很想回复一句什么，但双手却因痛楚而剧烈颤抖着。
　　这时，短信又来了。
　　“NO……PROBLEM。MAYBE 我们可以试试。”
　　艾林几乎整个人从沙发上跳起来。
　　他欣喜若狂的来回走着，眼睛却始终盯住那条信息。
　　狂悲至狂喜，他在短短几秒钟里将整个过程体味完整。
　　他用仍旧颤抖的手指发出信息。
　　“哥，我想见你！想现在见你。”
　　“疯了？！我有任务，小子，等我，等我这次回来。”
　　“等，我一定等！哥，我们去海边。”
　　“一言为定！”
　　“不见不散！”
　　****************************************************************************
　　这一周，对艾林来说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
　　他不断的在日历上划着时间。
　　为什么过得这么慢。一周里他念叨最多的就这句话。
　　周六，终于熬到了周末。祁飞回来日子。
　　一大早，电话便响起。
　　艾林急匆匆的拿起手机，祁飞！
　　他爽朗的笑着，将电话放至耳边，“回来了，哥！”
　　……
　　艾林一脸死灰的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像失控的野马般冲出家门……
　　“艾林，冬麦。我用的队长的手机。队长……他……出事了……是炸弹爆炸……，队长牺牲了，什么也没留下，连尸体都……”
　　冬麦再往下说的什么，艾林一句也没听见。
　　在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祁飞死了，祁飞死了……
　　艾林的世界崩塌着，陷入一片黑暗……
　　*************************************************************************
　　窗梁上悬挂的轻轻摇摆的风铃，忽然从钉子上急坠而下，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贝壳风铃，祁飞送给艾林的第一件礼物，也是唯一的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