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夜只会心疼哥哥》小楼烟雨

4、「赌注」

　　特级咒灵·赤，用它小小的身体，整个咒灵扒在店铺的落地玻璃上，眼睁睁目送着两人走进了贵宾包厢。

　　赤不断小声念叨着少女的名字，急得原地团团转，又不愿违抗命令。于是它绕着店铺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少女所在的包厢窗户，急切地“啪叽”一声又贴了上去。赤此刻就像块黑糊糊的脏东西一样粘着玻璃，贪婪的目光死死追随着少女的动作。

　　正在巡视包厢的太宰毫不意外地发现了在玻璃窗上黏得牢牢的特级咒灵。他冷笑着随手一扯，窗帘呼啦一声合了个严严实实。

　　把咒灵的视线隔绝在外之后，太宰转身表情一变，对着刚端上来的蟹肉料理展露出愉悦的笑脸。

　　真夜正专注得为他剥开蟹壳，取出蟹肉，顺手把蘸料推到太宰手边。对于刚刚在窗口发生的事情，她置若罔闻。现在的她，只一心想着让眼前这位mafia干部的心情好一点，再好一点。

　　一顿饭两人吃得极其安静，气氛却也不见尴尬。真夜甚至在见到太宰把蟹肉浓汤推到一边之后，耐心得搅拌到温热再替换下他刚吃完的一小碗蟹肉沙拉。

　　看着眼前吃蟹饼吃得满嘴油光的太宰，真夜实在很难想象港口mafia全体私下里到底都是什么画风。

　　「会被森首领拒绝加入，或许是因为我的气质不合吧。」
　　真夜在心底又为自己被拒绝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其实什么理由都可以，只是少女绝对不想接受太宰给出的那个理由。
　　「因为，真夜酱太麻烦了。」

　　从见面一开始就一直被嫌弃是麻烦的真夜，即使不想承认，现在也逐渐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缠绕的种种麻烦。

　　「哥哥的计划」「特级改造咒灵」「本家」「咒术师和异能力者」……
　　自身的问题，家人的问题，家族的问题，咒术和异能力……

　　想要在这么复杂的环境下生存，只靠真夜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她失去了家人的牵绊、离开了家族的囚笼，即使想要获得新的归宿，但港口mafia拒绝了她的投诚。

　　少女不想回到冰冷的囚笼，所以只能小心地抱紧了点燃她的那团火焰……
　　「如果哥哥在的话……不，真夜你还有什么脸去想着依赖哥哥。哥哥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

　　没错，真夜的痛苦是……
　　她于「十五夜」亲手终结了哥哥的生命。

　　夏日祭的绚烂烟火燃尽之后，十五夜的圆月被她亲手染上了血色。
　　一遍遍重置着「十六夜」的真夜只是为了用最残酷的现实提醒自己那双沾满罪孽的双手。用异能力不断地回到最接近哥哥的时间，那是她的坏习惯，也是她对哥哥最后的依赖。

　　然而这一切的循环都被斩断在昨晚……

　　这只黑色的野良猫，给了她结结实实的一爪子，冻结的伤口又被撕开。他为她点燃了虚假的火焰，寒冷时不觉得疼痛，温暖时又再度融化苏醒。

　　他是可恶的、坏心眼的野良猫。

　　“啊——吃饱了、吃饱了~满腹……嗝。已经连一口都吃不下了。”
　　太宰瘫在包厢的长沙发椅上，依然是那副不拘束的姿态。他四仰八叉得躺倒着，尽管修长的手脚很大程度上挽救了整个画面，但整体仍旧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他是坏……蠢猫猫！
　　“笨蛋！刚吃了这么多你怎么就躺下了？我可不想等会帮你收拾呕吐物！”
　　真夜完全无法忍耐太宰的饭后恶习，上去拉着对方的两条长臂就把人半吊了起来。
　　太宰根本不领情，努力往后仰去，比起坐着还是更想和沙发贴在一块。
　　“唉——又来了……真夜好烦~”

　　“就算你说我烦，也要给我起来。”
　　真夜扯着死赖在沙发上的他，顿了顿才反应过来。

　　这只蠢猫刚才叫她真夜了？

　　明明直到昨天之前，真夜和太宰都毫无接点，但听到他的这声称呼，真夜却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她睫毛轻颤，垂眸敛目。

　　「太宰果然是还是只坏猫猫。我们之前一定认识，现在却只有我忘记了。太奇怪了！这几个月里我一定还做了别的事情！」

　　少女抬眸，那双和煦又明亮的金瞳紧盯着面前的少年。
　　她要撤回前言。就算现在太宰把哥哥的情报全部交给她。中间消失的几个月她也要查个清楚。

　　少女自离开别馆后第一次露出了微笑，只是这微笑并不像她姣好动人的面容那样明媚，反而带了几分阴冷的意味。

　　真夜干脆地松开双手，任由太宰倒回沙发，双唇开合，几个简单的音节从她口中缓缓吐出。
　　“太、宰……君。”

　　“怎么了？真~夜、酱。”
　　似乎就连真夜突然转变的态度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太宰调换了个姿势，半躺着向少女伸出双手。
　　“不拉我起来了吗？”

　　真夜冷着脸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对自己身着的浴衣毫不顾忌，并翘起了二郎腿。
　　态度急转的少女脚尖轻挑，双臂交环。她微微扬起下巴，面上是一副张扬又锋利的傲慢之色。

　　只见她勾着颜色浅淡的樱唇，语气轻缓地开口。
　　“自己起来。太宰君，我要求现在就进行交易。”

　　“真夜酱，你决定好了。”
　　太宰说着肯定的问句，两条长腿刚一落地就把躺在沙发上的身体支了起来。他手臂展开挎上靠背，双腿交叠着，上身向后靠去，摆出了更为嚣张霸道的姿势。那只鸢色的眼睛看向真夜……

　　“你说呢？”
　　真夜好整以暇地看着太宰的动作，并不介意他的挑衅，只是微微挑起了左侧的眉头。
　　“说吧，情报。”

　　少女的神色依旧冷然，那一抹锋锐的傲慢却像为精致人偶突然注入了一股生气那般，使她格外地灵动了起来。哪怕仅仅是挑起一边的雪白眉峰，也美丽得仿佛暖春融雪。

　　紧贴着窗的特级咒灵，忍耐又急切地拍上玻璃，发出一声细微突兀的碎裂声。
　　不过，室内的两人对此无动于衷，互相之间甚至连视线都不曾动摇半分。

　　“什么啊……真夜酱的这个态度，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想诚心合作的样子。”
　　太宰随口掰扯着就给少女戴上了个无诚意的帽子。

　　尽管太宰的态度令真夜捉摸不清，也彻底见识过这个人的难缠程度，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面前的人直接了当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干不过他，那就投降。
　　至少，体面地投降。

　　少女不再维持表面的矜持，把想说的话打了包地往外扔。就像垃圾站终于到了开放回收时间，她终于迫不及待地把囤积已久的垃圾扔了出去。

　　“太宰君刚才的态度也不像是很有诚意的样子。合作应该是双方的，太宰君对我们过去的旧事遮遮掩掩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快。如果你愿意爽快地把哥哥的情报说清楚，我也可以不计较你之前的态度。”

　　终于把话说了个痛快的真夜，畅快地从鼻腔往外哼出不屑的一声。她眼中掠过的光，像是朗朗晴天下反射日光的湖面，明亮得晃人。

　　此刻的她，浑身灌满了无端的自信。
　　「来吧。太宰君，说点什么吧。就算是用这样的态度，你也还能忍得住吗？」

　　对面的太宰像是发出了一声极轻的蔑笑，他背着灯光面藏阴暗的样子，像极了反派登场的画面。
　　“在虚张声势呢，真夜酱。你分明毫无把握，现在却要孤注一掷地赌我这个港口mafia干部的态度吗？真是一场豪赌呢。”
　　黑猫亮出磨得尖利的爪子，对着少女说出邪恶又蛊惑的台词。
　　“不如再押多一点，用上你的全部。”

　　少女的瞳孔微微紧缩，对太宰狮子大开口的情况虽然有所预料，但没想到尽管是明确有旧情的情况下他都能这么不留情面。

　　真夜心中笃定，他们以前的关系一定也没好到哪去！太宰的话很明确，真夜身上还有他可以获取的东西。

　　「好家伙，他还想让我把什么押上去？是赤吗？」
　　少女手指抚唇，略略思索，视线终于投向了窗口。

　　太宰不等真夜开口，就摇着食指否认了少女的思路。
　　“外面的虫子不值一提，我说的是‘你的东西’。”

　　像是嫌少女的思考太慢，他掰起手指开始一样样的清点……
　　“咒力和异能力就不必说了，除此之外还有家族情报、身|体|脏|器、钱财、回忆、自尊……很多很多不是吗？”

　　真夜眯起眼，把不悦的情绪压在眼底。哪怕是为了哥哥，太宰清点的这些赌注也已经超出了她所预想的代价。
　　“太宰君真是贪婪……你就这么确信，光凭你手中我哥哥的情报，我就愿意赌上全部吗？”

　　“当然不会。我给出的交易物是你现在想知道的，一·切。”
　　太宰把清算赌注而收起的手指再度展开伸平，向着少女收取筹码。
　　“来吧，真夜酱要加|注吗？”

　　「毫不夸张地说，这家伙就是个彻底的坏东西。落井下石，乐此不疲。之前的我是怎么瞎了眼认识这玩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