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BUG》琉清

5、掌握

　　“什么……！？”

　　继国岩胜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失态，他冷静地看向前来传递消息的家臣，对于其所说的武士家族并无太深印象，可从父亲的反应来看……

　　对方的实力理当与继国一族不相上下。

　　拥有如此实力的武士家族竟一夜之间莫名被不明身份之人血洗……此事着实让人震惊。

　　继国岩胜垂眸认真思索，室内交谈的声音很小，是父亲在轻声交代家臣部署御敌。

　　不明身份的‘敌人’悄声无息灭了一族武士，说不定是近期冒出头、敌视武士力量的游人，继国一族不得不防。

　　想到这里，继国岩胜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岩胜。”

　　“是，父亲大人。”听到父亲在唤自己，继国岩胜立刻中断思绪出声回应。

　　“我要出去一趟，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听到父亲的决定，继国岩胜心中大为震惊，但脸上却依旧是平静的表情：“……是。”

　　布料摩擦木板的声音随即响起，继国岩胜当即摆出恭送家主离去的礼节，沉默地目送交代完事情的父亲离开。

　　“……”

　　-

　　都城有名的武士家族全员皆被悄声无息残忍杀害，此事过于诡异与骇人，大名闻讯震怒并派出亲信家臣前往调查，传闻此行之人还有享誉盛名的大阴阳师。此事牵扯到大阴阳师的动向，没多久都城武士家族被灭的消息也就传到了远隔千里、正在前往寻找「枫之村」下落的桔梗、缘一耳中。

　　观察到缘一脸上稍微动容的神色，桔梗主动捏诀追问被攻击武士家族的名字。

　　当得知发生祸事的武士家族全名之后，缘一的脸上也没有任何放松之色。他依旧平平淡淡地坐在那里，只是那双红色的眸子看起来似乎比刚才还要悲伤的样子。

　　「同样都是红色的双眸……」

　　本以为缘一最开始的情绪变化是因为担忧遭遇祸事的武家是「继国」，然而当她告知缘一遭遇祸事的武家全名后，对方的反应已直接否认了她最开始的猜测。

　　桔梗放慢步伐走在缘一的身侧：“你是在为那些逝去的生命难过吗？”

　　此行她默认缘一跟随本就有在寻找「枫之村」的途中寻人为他打造趁手武器的打算，即便是要分开，她也会选择在他拥有自保的能力之后提出。

　　可现在她却察觉到缘一对利器存有排斥心理？

　　被桔梗追问情绪缘由的继国缘一安静垂下双眸。他确实是在难过，但他难过的原因又似乎与桔梗问的事情不太贴合。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准确表述自己的内心，缘一保持了很久的沉默。

　　他的沉默像是在默认桔梗提供的答案。

　　“……”

　　提问没有得到回答，桔梗也没追问。她转开视线，继续和村里的居民互换生活物品，完成这件事之后，她才带着缘一共同走出村落。

　　两人一路无言前往密林，直至来到一块巨大岩石前，桔梗才停下脚步开口打破沉默：“来吧，虔诚地为逝去的生命前往生之路祈祷。”

　　“祈祷……”缘一微抬下巴，红色的双眸认真地看着桔梗，“能减轻他们的痛苦？”

　　出身于武士家族，缘一比任何人都清楚武士家族的命运。因而他万分不愿握起刀，比起握起会终结他人生命的武器，他更想去做能够让身边人都获得幸福的事情。但是这样的想法完全与家中教导相违背，他不清楚出身于武家的他是否有资格做出这样的选择，而他的祈祷……

　　是否又能够帮助那些逝去生命的灵魂获得安宁。于是，他向桔梗寻求答案。

　　「体内流淌着武家血液的他，能否做到让身边人都获得幸福？」

　　桔梗没有直接回答，她朝缘一伸出手，温声引导着：“闭上双眼感受四周，保持内心平静、虔诚地祈祷。”

　　“……”

　　注视着桔梗温柔又坚定的眼神，缘一顺着她的引导闭上双眼。

　　“「此间未眠的亡灵啊……」”

　　年幼巫女以无比温柔的语调念着安息祷词，柔和的巫女之力包裹着从少年灵魂中飘逸出来的耀眼祈祷之力——那是与远空高阳相媲美、足以扫清此世间污秽的强大正向力量！

　　哪怕加上脑海中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段‘他人’记忆，桔梗也从未见过如此耀眼且温暖的正向力量，她怔了一下，旋即快速闭眼引导祈祷之力顺着往生道路轨迹反馈给四周徘徊的亡灵们，为他们指向往生之路。

　　“……我可以帮助他们成‘神’吗？”没有再听到桔梗低念祷告的声音，缘一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亲手送走超出预料数量的亡灵成佛，桔梗一时没有及时回过神。当听到缘一的询问声，她才意识回笼转身望向神色依旧淡薄的缘一，对方身上还有灵魂深处漂浮出来的正向力量。

　　“当然可以。”看着眼前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桔梗神色认真。

　　“如果连你都不可以，恐怕已经没人能有资格办到……”桔梗情绪不明低喃了一声，旋即抬眸对上缘一的探究视线，微笑移开话题：“祈祷帮助的是已故生灵亡魂，而活着的生灵则需要我们拥有与危险战斗的力量才能守护住。”

　　“「我们」……”缘一能够感觉得到桔梗在祈祷前后对自己产生的情绪变化，是从一开始的「保护者」到「可以保护他人的守护者」的变化。

　　擅长杀戮的武士与为生灵祈福的神子？

　　“我——”比起只会终结、伤害他人生命，令人感到恐惧的武士，缘一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够为他人带去幸福，但是……

　　“也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辩清缘一语调中的迟疑，令式神前往过继国家一趟的桔梗非常清楚缘一此时是在顾虑自己的武士出身。

　　没有人能够选择自己的出身。

　　既然是她先发现了缘一，那必定就不能松手让这名拥有纯粹正向力量的少年走向滥杀的道路。即便——

　　“你之前伤害过人类？”桔梗语气平静。

　　缘一摇头。

　　桔梗轻轻勾起嘴角。

　　哪怕缘一回答「有」，她也不介意。

　　过往只是一瞬的经历，它不会也不该成为定格一个人的人生标准。

　　但否认的答案也不错。

　　“你会觉得世上除了良善的人类之外，其他生命都该消失吗？”神子应当平等看待每一个生命，公正审视、判断世间每一个生命，给予每一个拥有悔意生命继续生存的意义。

　　“每一个生命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缘一语调轻缓。身为人类，他从不觉得自己就一定「正确」。

　　“希望以后你也能坚信住自己的答案。”桔梗微笑，“但是我更希望这样的答案，缘一最好今后都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适当保持沉默会帮助你融入这个世界。”

　　而不是被排斥。

　　“我知道了。”缘一认真记下了桔梗的建议。

　　“我们也该走了。”桔梗在村落里换置了不少物资，一开始她就分了一部分给缘一，包括但不限于缘一现在穿着的新草鞋、背着的食物。

　　但看着缘一身上的行囊，桔梗还是打算先教会他最简单的空间术。她拎起脚边的物品，然后当着缘一的面施展了一次空间术，把手中物品全都收进空间内。

　　“这是「空间术」。身上背着东西影响行动时就要靠它收纳物品。”桔梗解释了一遍术式，又将术式、灵力运作拆解分别讲述给缘一，“来试试。”

　　就在教完缘一令他自行实践之后，桔梗就做好了原地过夜的准备，但没料到只是眨眼的时间，缘一就施展出了空间术把物品都规整收纳进空间，表情平淡地看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