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行》轩辕韧澈

30、风筝断线梨花带雨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春日，最是放风筝的好时节。
　　清晨，端木缇道：“姿蓝，今天可以穿上新衣啊！”桑姿蓝道：“你穿不穿？你穿我就穿。”端木缇道：“穿！”桑姿蓝道：“好！”
　　一切准备就绪，端木缇道：“武儿，今天我们去放风筝，你去田间，随你抓蝴蝶还是摘花。”蒙武道：“太好了！”
　　端木缇拿出旧时的风筝，风筝却还是崭新的，一尘不染。这是一只莲花风筝。
　　桑姿蓝一见，忙道：“长青，这风筝是你绣的吗？”
　　端木缇道：“不，是我娘绣的。我好多年不放风筝了。”
　　桑姿蓝道：“这朵红莲真美！莲叶也是栩栩如生！连叶脉都如此层次分明！”
　　端木缇道：“我娘的刺绣在桃花潭号称‘绣女神针’。”桑姿蓝满脸惊讶。
　　端木缇道：“我娘的暗器堪称一绝。她将绣花针作为暗器，可随绣线发出，再收回。原本是她独创的刺绣技术，她又将此绝技用作武学。”桑姿蓝忙道：“那你会吗？”端木缇道：“当然会！”桑姿蓝道：“那你给我展示一下呗！”
　　端木缇随手拿起缝衣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针。桑姿蓝转头，见针插在门上，线随风飞。
　　桑姿蓝不禁叫好。道：“不愧是‘绣女神针’！”
　　端木缇理好线，道：“走，去放风筝！”桑姿蓝拍手叫好。
　　端木缇和桑姿蓝都披了一件单层柳绿斗篷，蒙武也穿上新衣跟着出门。端木缇锁好门，桑姿蓝手挽着端木缇走，蒙武一路蹦蹦跳跳。
　　三人来到郊外，春意盎然。蒙武到底是个小孩子，见到蝴蝶，急忙去扑。
　　此时正值菜花盛开，真真“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菜花开边田间，微风吹过，满是菜花香。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
　　端木缇和桑姿蓝来到小溪边，端木缇道：“就在这里放风筝吧！”桑姿蓝道：“好！”
　　不一会儿，只见空中红莲飞起。桑姿蓝道：“长青，你放得真高！”端木缇道：“来，你拿着。我教你。”桑姿蓝接过，端木缇开始手把手教她。
　　蒙武追着蝴蝶满田野跑，抬头正好看到了风筝。不禁喊了一声“哇”！
　　桑姿蓝在端木缇的指导下渐渐收放自如。端木缇道：“姿蓝，累不累？”桑姿蓝道：“不累不累！真好玩！”端木缇道：“你若是手酸了，就把风筝系在树上，也能飞得很好。”桑姿蓝不解。
　　端木缇拿着线，系在溪边的杨树上。
　　二人站在树下看。桑姿蓝道：“真的飞得很好啊！”
　　忽然，不知是何缘故，风筝的线断了。风筝直上云霄。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桑姿蓝宛如晴天霹雳，霎时泪落如柱。
　　端木缇急忙安慰道：“姿蓝，不碍事的。风筝断线是常有的事。不用伤心。”
　　桑姿蓝道：“长青，我心里真不好受。”
　　端木缇道：“许久不放了，线也不行了。”
　　桑姿蓝道：“可是，这只风筝再也回不来了！”
　　端木缇道：“不碍事的，你若是想要，我给你做一只新的风筝！”
　　桑姿蓝道：“我喜欢这只红莲风筝。”
　　端木缇道：“我再做一只红莲风筝就是了。”桑姿蓝含泪点点头。
　　此时，蒙武也跑过来。
　　端木缇道：“武儿，扑蝴蝶扑累了吗？”
　　蒙武道：“不是，师父，我看到风筝直上云霄，过来看看你们。”
　　端木缇道：“风筝线断了。时间太久了。该换新的了。”桑姿蓝一直泪落不止。
　　蒙武道：“姿蓝姐姐，你怎么了？”端木缇给她擦擦眼泪，道：“舍不得风筝。”蒙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端木缇道：“武儿，你继续去玩吧，难得出来，好好玩玩。回去我叫你。”蒙武道：“好。”又去摘野花了。
　　端木缇道：“姿蓝，别哭了，你看你刚刚都把武儿吓着了。”
　　桑姿蓝抱着端木缇，依旧哭个不住。
　　端木缇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桑姿蓝道：“长青，不知为何，我只觉心痛。有如刀绞。”
　　端木缇道：“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又给她擦拭眼泪，道：“不如我们先回家，吃完饭再来玩。你看武儿扑蝴蝶摘野花，我们也去。”
　　桑姿蓝摇摇头，道：“不，我一点也不想扑蝴蝶。风筝一断线，就好似断了我的心弦。”
　　端木缇道：“有我在，别担心。”
　　桑姿蓝倚在端木缇肩上，道：“长青，我真的离不开你了。”端木缇道：“那好，等你这一次回初恒派，我随你一同前往，如何？”桑姿蓝道：“好！”
　　下午，端木缇拿着一张席子铺在地上，二人背靠背坐在席子上。
　　蒙武爬上了树，喊道：“师父！姿蓝姐姐！”二人循声望去，不觉笑起来。
　　端木缇道：“这小崽子还挺会玩！”桑姿蓝道：“小孩子嘛！贪玩是天性！”端木缇道：“采蓝呢？近来可好？”桑姿蓝道：“她很好！还是那么爱吃！”端木缇道：“采蓝的厨艺我是真佩服！”桑姿蓝道：“去初恒派，让她做饭给你吃。”端木缇道：“这合适吗？”桑姿蓝笑道：“她巴不得你们去呢！”
　　说着说着，端木缇开始打哈欠。
　　桑姿蓝道：“午睡时间到了。”端木缇道：“是啊！我就倚在树上睡了。”
　　桑姿蓝看着端木缇长长的睫毛，轻轻靠过去，倚在她肩上，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在了桑姿蓝身上。微风吹起鬓发，一片树叶落在了她头上。桑姿蓝猛然间醒来，只见自己倚在树上，端木缇不见踪影，只是她的斗篷盖在了自己身上。蒙武也不在树上了。
　　桑姿蓝急忙起身，喊道：“长青！长青！武儿！”四下里又不见任何人影。桑姿蓝不知所措，一时六神无主，伏在树干上抽泣起来。
　　须臾，端木缇拿着蜜橘，蒙武端着糕点走来。二人见状，急忙走过去。
　　端木缇道：“姿蓝，你醒了？”
　　桑姿蓝急忙回头，一见二人，飞奔过去，一把抱住端木缇。端木缇“哎呦”一声。急忙把橘子递给蒙武，蒙武放下糕点，接过橘子，坐在了席子上。
　　端木缇抚摸着桑姿蓝肩膀，道：“怎么又哭了？我不过和武儿回去拿了点吃的来。我见你睡得正熟，以为你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怎么醒了就哭呢！”
　　桑姿蓝道：“我找不到你！”
　　端木缇道：“找不到我就哭？你看看你，真真像个小孩子！”端木缇又给她擦拭眼泪，道：“你是来增添春色的吗？这梨花带雨的！”
　　桑姿蓝这才破涕为笑，道：“我可没有贵妃那么美！”
　　端木缇笑道：“那你是——柳条带雨！”说完，三人都笑起来。
　　蒙武道：“师父，姿蓝姐姐，你们来吃啊！”端木缇道：“坐下吃点心！饿了吧？”
　　桑姿蓝点点头，道：“这一说，还真有点饿。”端木缇道：“吃橘子。”
　　桑姿蓝坐下，端木缇弯下腰，拿起了她头上的那片树叶。桑姿蓝脉脉含情，蒙武吃得津津有味。端木缇扔掉树叶，也坐下来。
　　桑姿蓝拿着刚刚剥好的橘子，道：“给你的。”端木缇推回去道：“快吃吧！”
　　蒙武道：“师父，这桃花酥真好吃！”端木缇道：“吃吧吃吧。慢点儿！”桑姿蓝道：“这枣花酥酸甜可口，我喜欢！”端木缇道：“那就多吃点。”
　　三人边吃边玩，一时无忧。
　　春日白昼已长，等到日已西斜，三人也玩累了。
　　端木缇道：“回去吧。我有点累了。”桑姿蓝道：“我也累了，但我很开心！”蒙武道：“我也很开心！”端木缇道：“既然都那么开心，下次再来！”二人道：“好！”
　　蒙武端着盘子，桑姿蓝拿着斗篷，端木缇拿着席子，在夕阳斜辉下，悠然归家。
　　桃花潭的欢乐总是令人难忘。
　　却说经无绘和桑采蓝在初恒派，也时时想起桃花潭。这天晚上，桑采蓝吃完饭，又缠着经无绘给她讲故事。
　　桑采蓝道：“师叔，你上次给我讲的那七位侠士的故事呢？接着给我讲讲。”
　　经无绘无法，只得继续讲。桑采蓝托着下巴，听着他讲。
　　经无绘道：“这七位侠士，也是苦命人。境遇和你我相差无几。他们也有敌人，也是个难对付的家伙……”
　　经无绘正讲着，印休来了。经无绘道：“师兄，事情处理好了？”印休点点头，道：“你在给采蓝讲故事？”经无绘道：“是啊！师兄，你来讲吧。”印休道：“你讲的什么？”经无绘道：“就是你给我讲的七位侠士的故事。你给采蓝讲讲。”印休看着经无绘，道：“你讲吧。我找归寒夫人说点事。”说完又走了。
　　桑采蓝道：“师叔，这个故事是师父给你讲的？”
　　经无绘道：“是啊！当时，我们都还小，师兄就给我讲故事了。”
　　桑采蓝两眼放光，道：“哇！师父这么好的吗？师叔，师父对你真好啊！”经无绘道：“师兄对我确实很好。”
　　桑采蓝“嘿嘿”笑起来。
　　经无绘道：“你这小丫头，怎么笑成了这样？”
　　桑采蓝捂着嘴笑。
　　经无绘道：“怎么了？”
　　桑采蓝道：“不行，师叔，我先去笑会儿。”说着跑了。跑到了角落里，哈哈大笑。
　　经无绘也跟来了，道：“笑成这样？”
　　桑采蓝道：“师叔，你真是——”
　　经无绘道：“是什么？”
　　桑采蓝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完，桑采蓝又道：“师叔，下次再讲吧。”又笑着蹦跶回屋了。经无绘道：“这倒霉孩子！”说完自己回去。暂不在话下。
　　且说端木缇三人，蒙武玩了一天，早早就上床睡了。桑姿蓝洗完澡，钻进被窝睡了一觉。醒了见端木缇还没来。急忙披衣出门。只见端木缇正晾衣裳。
　　端木缇道：“姿蓝，你刚刚不是睡着了吗？”桑姿蓝道：“没有你在身边，无论如何，都不会安心。”端木缇道：“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好了。”
　　桑姿蓝回屋，坐在床边等。
　　片刻，端木缇开门进来。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桑姿蓝走过来，道：“长青，你知道长相守吗？”端木缇道：“当然知道。”
　　桑姿蓝道：“更向枕前言约，许我长相守。”
　　端木缇道：“唯愿花心似我心，岁岁长相守。”
　　端木缇直起腰，捶着背，道：“背弓着太久了，疼死了！”桑姿蓝道：“我给你按按背。”端木缇道：“真舒服。”
　　桑姿蓝笑笑不说话。
　　端木缇道：“好了，睡吧，不早了。”桑姿蓝道：“你舒服，我再给你捏捏。”端木缇道：“不用不用，睡下就好了。”
　　二人躺下。
　　桑姿蓝往端木缇身边凑了凑。停顿了片刻，桑姿蓝道：“长青，若是能一直像这样，该多好啊！”端木缇不答话，桑姿蓝抬头看了看，端木缇已经睡着了。桑姿蓝躺下，拉着端木缇的手，不禁吻了吻。这才安心睡下。
　　次日，桑姿蓝一早醒了，见端木缇仍熟睡。桑姿蓝不禁诧异，自思：长青素日早起惯了，今日为何睡得这么熟？也好，就让我在你身边多亲近一会儿。端木缇一觉睡到晌午才醒。
　　桑姿蓝一见她醒了，忙道：“长青，你醒了？”端木缇道：“什么时候了？”桑姿蓝道：“晌午了。”端木缇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道：“晌午就晌午吧。困死了。”桑姿蓝道：“再睡会儿。”端木缇道：“下午再睡吧。主要是我饿了。”说着，二人同时笑起来。
　　二人出来，往日蒙武早就在写字了。今日也不见人。端木缇进屋一看，蒙武正睡得香，口水流了一脸。
　　桑姿蓝忍俊不禁。
　　端木缇道：“看看，昨天扑蝴蝶扑累了。”
　　桑姿蓝笑道：“瞧把孩子给累得！”
　　端木缇喊醒蒙武，蒙武揉着眼睛，睡眼朦胧。
　　只见二人在他床边，蒙武道：“师父，姿蓝姐姐。”
　　桑姿蓝道：“起床了，该吃午饭了。”
　　蒙武道：“啊？我睡到中午了？”
　　端木缇道：“吃什么午饭！水都还没烧呢！”
　　桑姿蓝哈哈大笑。
　　端木缇道：“起床洗脸，下午再睡。”蒙武应诺。
　　三人在家，其乐融融。
　　谷雨过后，端木缇绣起了新风筝。仍是一朵红莲，不过，是一朵并蒂莲。
　　桑姿蓝在一旁看着，笑道：“好！真好！我喜欢！”端木缇道：“喜欢就好。”
　　停顿了须臾，桑姿蓝又道：“长青，你何时再去初恒派？”端木缇道：“你几时回去，我随你一同前往。”
　　桑姿蓝喜出望外，道：“当真？”端木缇道：“焉能有假？”桑姿蓝道：“那明日启程如何？”端木缇道：“好！就依你！”
　　桑姿蓝抱着端木缇手臂，道：“我只是不想离开你。”端木缇道：“我也不想离开你。”
　　桑姿蓝道：“长青，你可知我对你一见钟情？”
　　端木缇道：“当时不知，不过，自那日与你谈心，这两颗心便走到了一起。就好似，一心分为两半，你我各持一半。”
　　桑姿蓝道：“只是这，一心两半易分离，何时方可长相依？”
　　端木缇道：“结发长相依，两地长相忆，一心长相守，无那长相思。”
　　桑姿蓝坐在端木缇身旁，头倚在端木缇肩上。端木缇道：“姿蓝，我不好绣花了。”桑姿蓝抬起头，道：“那我在一边看着你绣。”端木缇点头。
　　桑姿蓝道：“真不愧是‘绣女神针’！”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