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绝假言怪谈集》谢绝假言

108、龙战于野（3）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小青一直在张康宇家里养伤。
　　为了给小青补一下身子，爷爷奶奶这几天比平日都要起得早，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一同去菜市场买菜。之所以要起这么早，是因为去晚了就买不到猪心肺了。
　　因为担心猪心肺被别人预订光了，爷爷还特意给一个肉贩子交待说，自己家里养了一只猫，这只猫非常挑食，除了猪心肺外，别的什么也不吃。
　　爷爷这些话其实也是事实，只不过挑嘴的家伙是一条龙，而非一只猫。
　　总之，这一周时间里，小青在他们（其实主要是爷爷奶奶）的悉心呵护下，伤势一天天减轻了。张康宇和爷爷奶奶虽然为小青操了不少心，小青也给他们家人带来了不少快乐。
　　这天是星期六，学校只上半天课，中午张康宇放学回家后，只见奶奶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着做饭，爷爷和小青都不在屋里，张康宇问奶奶，爷爷和小青去哪儿了，奶奶好像生怕隔墙有耳似的，压低音量，神秘兮兮地对他说道：“你爷爷抱着小青上天楼耍去了。”
　　张康宇听了一惊，“爷爷也真是，他抱小青去天楼上面玩耍，就不怕被人看见吗？”
　　“不用担心，房东老板一家人去云南旅游去了，没人会上天楼去的，再说你爷爷把天楼的铁门关上了，别人根本上不去。”
　　他们家租的这套房子，位于这栋私人小洋楼的三楼。楼房一共四楼一底，每层楼都只有一套房屋，房东一家人居住于底楼和一楼，其余几层楼都用来出租。
　　他们家楼上虽然还住有一家人，但这家人从来不上天楼去，因为天楼上面除了一池水和几盆花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只有爷爷奶奶这种老年人，因为有大把的空闲时间，看见天楼里有几盆要死不活的花花草草，反正闲得无聊，不但把主人家放手不管，任其野蛮生长的几盆花呵护得生机盎然，而且自己还从别处弄来一些新的品种。所以现在的天楼比他们刚来时，要明显多了几分春意和生机。
　　主人家当然不会干涉，因为爷爷奶奶从某种意义上讲，成了他们家不花钱白干活的花匠。房东夫妇见张康宇的爷爷奶奶喜欢养花，索兴把天楼的铁门钥匙交给了张康宇的爷爷保管。
　　张康宇听了奶奶的话后，赶紧跑上天楼去察看，果然看见铁门关着。
　　张康宇一边用手拍铁门，一边呼唤爷爷：“爷爷开门，是我！”
　　铁门开后，爷爷像个间谍一样，将铁门马上又关上，然后才对张康宇说道：“这条小青龙胆子好小，连个老鼠都害怕！”
　　“天楼上面有老鼠？”
　　“怎么没有呢，今天早晨又被我们捉到了一只！你跟我过去看嘛，小青龙也在那边。”
　　张康宇踩着安放在水池中的那些水泥砖，转过前面那个转角处后，果然看见小青漂浮在几盆花后面的水上面。
　　小青没有理睬张康宇，身子瑟瑟发抖，喉咙里不住地发出不安的低叫声。
　　爷爷走到张康宇身边，用手指着右前方那只大花盆对他说道：“就是那只老鼠！今天早晨被我买的老鼠笼子关住了。我把它弄到天楼上面，本想让小青龙吓破它的胆，哪知这条龙反而胆子比老鼠还要小，老鼠没吓破胆，它反而吓成这副窝囊样！”
　　张康宇朝那个大花盆看去，果然看见花盆下面的水池里，有一只又肥又恶心的老鼠。
　　那只老鼠的尾巴上面系有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系在花盆上面的一根粗枝上。
　　老鼠的身子在水池里泡着，可能它明白自己无法摆脱这根绳子的束缚，所以并没有徒劳地挣扎，只将两只前爪抓紧一块水泥砖头，以免自己淹死在水池里。他的小青却浮在离老鼠大约一米远的水面上，神色恐惧地盯着那只老鼠，筱筱发抖，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看见小青如此怂样，张康宇也有些生气。
　　“小青，你是龙！它是老鼠，它不是你的对手，你快游过去用你的龙爪抓死它！”
　　虽然张康宇和爷爷急的跺脚，在旁边不住为它助威，但小青就是一副战战兢兢、没有出息的样子。无论张康宇和爷爷怎么鼓励它，喝斥它，它都始终不敢上前挑战那只丑陋的老鼠。
　　最后还是奶奶上天楼来替小青找了个“台阶”下，奶奶隔着铁门叫张康宇和爷爷快下楼去吃饭。
　　张康宇对小青很失望和生气，对爷爷说声“我们去吃饭吧”，转身朝铁门走去。
　　小青见他们要走，好像也明白到了吃饭时间一样，飞快地游了过来。几秒钟工夫，便游到了铁门前。
　　爷爷才把铁门开了一半，小青就迅捷无比地跳了出去，飞下楼去了。

　　“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句话今天爷爷至少念了有十遍。
　　为什么要念这句话呢，因为小青突然消失了。
　　只有张康宇知道，小青是从游戏世界里来的，它并不真正属于这个世界。
　　它之所以出现，是因为它在游戏世界里受了重伤。
　　在爷爷奶奶的精心呵护下，小青的伤已经痊愈了。
　　虽然张康宇心里一直有种预感，小青会重新回到游戏世界里去，但它走得这么突然，还是让张康宇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小青龙刚来张家的前几天，他们一直把它藏在家里面。自从那天爷爷买的老鼠笼抓到一只老鼠那天开始，爷爷的戒心明显不如开始那几天了。想到龙是一种喜欢水的神兽，加之自己掌管着天楼的钥匙，于是索兴把小青圈养在天楼上面。
　　小青确实也更喜欢生活在天楼上面，白天它就像一条鱼儿一样，在水池里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晚上也不愿回至屋里，就在水底或者某个花盆上面睡觉。
　　张康宇虽然有一点点担心，但因为没空陪小青，加之他见天楼确实更适合小青生活，所以也听之任之了。
　　哪知就在小青在天楼上面生活的第三天，张康宇中午刚一放学回家，爷爷奶奶就告诉了他一个不好的消息：小青失踪了。
　　张康宇听了大吃一惊，虽然爷爷奶奶奶说他们已经把天楼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但他还是不甘心似的，亲自上天楼去找寻了一遍。
　　果然，小青龙消失不见了。
　　爷爷跟上楼来，一边陪他，一边解释事情经过：
　　“今天早晨我去菜市场买回猪心肺，让你奶奶用刀剁碎后，马上端上来喂小青龙，结果发现它不见了，我开始还有点担心小青龙是不是不小心掉落到楼下摔死了，于是赶紧跑下楼去查看，结果没有见到小青龙，也没有听楼下哪家人说见到过什么动物的尸体。
　　“我和你奶奶开始还抱了一点希望——小青龙可能飞到哪儿玩去了，过一会就会飞回来，但等了一上午，它都没有回来！”
　　见张康宇不说话，爷爷又安慰他说：“神龙见首不见尾！龙是有灵的神兽，不是一般的动物，小青龙虽然很小，但也是龙，会飞。所以它肯定没有摔死，只是飞走了。”
　　张康宇虽然知道爷爷说的有道理——而且他也明白小青本来就是网游世界里的一条龙，但他还是抱了一线希望，希望它能飞回来。
　　张康宇知道爷爷奶奶跟自己一样，心里也怀着同样的幻想。在接下来几天里，爷爷多次悄悄跑到天楼上面去查看，每次回来后，都会念叨那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话来自我安慰。
　　比起不时长吁短叹的爷爷奶奶，张康宇心里其实很快就释然了。因为对爷爷奶奶来说，小青是真的离开了，但对张康宇而言，小青却并没有消失。
　　小青只是又回到了游戏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