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好逑，娶之有道》春浅浅

257、舍不舍得

　　“住口！”
　　秦菁最容不得任何人说秦明非半个不字，立时浑身战栗，转而又平静下来，语气无尽嘲笑：“你不是信了脱胎换骨么？若是我儿子得了它，自是脱胎换骨无人能敌，可是你……还是你终于明白过来，它不过是个玩笑？”
　　“秦菁，我杀了你——”
　　那张脸像被蚊帐挡住的蚊子，任是怎么拼命撞也无法咬上秦菁一口。
　　“哈哈，真难为你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不过你当知，若是你在月缺之前找不到一具合适的躯壳，你就魂飞魄散了。哈哈……”
　　我才想起，今天是月圆之夜，那么……
　　“墙壁”猛的一震，药店掌柜的脸瞬间消失，我暗道不好，急出真空破……我要护住吕于染，因为此刻此地，最适合被夺舍的人就是他了。
　　偏在此时，一面的“墙壁”亮起来，就好像有火球从天而降一路滚燃。
　　我的真空破不知道有没有失了方向，我只下意识的挡住眼，偏那火光透过指缝直逼眼前。
　　待我好容易适应了光线，但见一个仿佛在燃放中突然倒地的烟花在四处乱窜。
　　“烧——我烧烧烧！”
　　“喷——我喷火，烧烧烧……烧——噗……”
　　这声音……
　　我眯了眼。
　　一个身躯不大长着翅膀的玩意正抻长了脖子鼓起腮帮子，于是一串烈焰就狂喷而出。
　　“烧啊……噗……烧……咳，咳咳……累死老子了！”
　　它吐着舌头喘了几口气，于半空中叉起腰：“让你们瞧瞧老子的厉害！”
　　它一把拽下尿片。
　　以下儿童不宜，但伴着诡异的声响，的确是从屁股里又喷出一团火。
　　就这样，它前后开“工”，简直是旋转式在屋里弹来跳去。
　　我惊愕看它，却意外发现，几乎填满房间的蛛丝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又腥又甜的气息，闻之心醉，而整个身体渐渐变得无比舒坦，就想松散在地上。
　　“屏息！”秦菁一声厉喝。
　　我急忙拿袖子掩住口鼻，又撕了裙边将脸包住，只留两只眼睛在外。
　　秦菁身子一个踉跄，我赶紧起身扶住她。她靠了我一会，又厌恶的将我推开。
　　蛋壳龙依旧在发力，口中不忘叫嚣：“瞧不起老子！看不上老子！不拿老子当回事！拿那几个破玩意当宝贝！现在看出老子的妙处了吧？喷，我喷喷喷……阿嚏！”
　　一个不花钱的合成品，如今成了限量版珍品，这就是它跟卿珑“出卖”我的原因？
　　“蛋壳龙，你快去……”
　　“还用得着你说？”蛋壳龙截住我的话：“老子早就把外面安排得妥妥当当！”
　　话音未落，卿珑与我的两个徒弟从外面赶来。
　　卿珑还好说，千羽晟和千羽煌简直衣衫褴褛，但凡暴露之处全是伤口。
　　我与卿珑目光方方触及，就不约而同的问了句：“你还好吗？”
　　未待对方回答，就听到一道怒吼：“原来是你这怪物在搞鬼！看我不把你……”
　　魔恸佛悲凌空一划，就向着蜘蛛砸去。
　　“住手，她是阿碧！”我凄厉一喊。
　　“什么？”
　　千羽煌半截袖子一挥，却是手臂撞到了以泰山压顶之势压下的魔恸佛悲上。
　　魔恸佛悲被弹到一边，他顾不得疼痛，一步踏到蜘蛛身边：“你是阿碧？”
　　“阿煌，不要被她骗了！”千羽晟急忙去拉千羽煌探出的手。
　　被谁骗了？是你师傅我还是你师妹？你是被蛛丝裹了大脑吗？
　　我刚要上前训斥，千羽煌已经揽住千羽碧隐在乱发下的肩，声音颤抖：“是你吗？阿碧……”
　　“阿煌……”
　　千羽晟还要阻拦，吕于染在一旁幽幽道：“是她，是夫人……”
　　方才一通乱，药店掌柜便不知所踪，我还在担心他会不会趁乱下手，然而这会听得吕于染的声音，说明他没有得逞。那么，他是去哪……
　　千羽煌急急牵起千羽碧细如麻杆的手把脉，千羽晟在旁边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召回武器搂在怀中气势汹汹的站着。虽不死死的盯着那二人，视线却无一瞬放松，似是只要千羽碧有一丝异动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砸过去。
　　门窗大开，屋内已不像方才那般令人窒息。我深深的吸了口气，走向秦菁……她会不会有个一举两得的法子？
　　她是有些变态，但也情有可原，而且她虽屡屡讥讽我，却也给了我这颗黑珠子，说明她也不是无情到无底线，而且她的话总是真真假假，所以能不能是……
　　一根蛛丝从我的耳际擦过向前飘去。
　　经过蛋壳龙的一番火攻，屋内的蛛丝几乎全部焚毁，也有一些个断丝瑟瑟的飘着，然而因为千羽碧的安静，它们也只能飘着。
　　于是我只是随意的瞟了它一眼，便继续向秦菁走去。
　　不对！
　　我陡的停住脚步。
　　那根丝，绵长，柔弱，却不像其他断丝一般毫无方向的乱抖，而是静静的，稳稳的，向着前方无声滑去。
　　窗外月光隔着破败的窗棂洒入，它一会显现，一会隐没。可能正因为如此，屋里的人好像都没有注意到它。我也怀疑自己是否多心，也正因如此，才更用力的看住它。
　　它可能真的只是根蛛丝吧，否则若有人操纵，又怎能不发现我此时的关注？又怎会无知无感的继续往前飘呢？
　　前方，千羽煌放下千羽碧的手腕，有些哽咽的唤了声：“阿碧……”
　　阿煌，你看出什么了？阿碧是不是……
　　“小心！”
　　我飞身上前，一把攥住那根瞬间射向千羽碧的蛛丝。
　　霎时，我的掌心就好像被无数密刺刺入，酸、麻、疼，且愈发无力。
　　这是要迫使我放开它么？
　　我偏不！
　　“呵呵，我就知道你耐不住，因为错过今夜，你便再没有机会了！”秦菁得意开口。
　　卿珑放下吕于染的手臂，目光调转的瞬间似乎在好奇我在跟什么较劲，旋即弹来一点金光，然而碰到蛛丝上，应声而消。
　　此刻其余人都觉出不对劲了。
　　蛋壳龙像轰炸机般旋来，张口就是一团烈焰。
　　蛛丝纹丝不动。
　　它又撅了屁股……一团火焰带着诡异声响射出。
　　蛛丝依旧毫发未损。
　　“哈哈，没用的！他只剩灵识，又积了被蛛丝害死之人的无数怨气，已是不坏之身。不过你们也别急，只要他天亮之前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躯壳，便会自然消亡。只是，你能坚持到天亮么？”
　　秦菁戏谑的睇向我。
　　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因为我的手已经没了知觉，不仅是手，连身体都一点点的跟着无知无感起来，只凭一股意志死死攥住那蛛丝。
　　卿珑冲过来帮我，我急忙喝住。
　　我不知道药店掌柜在自己寄身的这根蛛丝上搞了什么手段，我不能让卿珑跟我一样失去知觉，否则一旦突发什么危险，这里的人可能连一线生机都没有。
　　“永祥，我劝你还是找个躯壳……这里这么多人，呵呵，这样你才能继续做你的什么长生不老，执掌天下的美梦，否则……”
　　蛛丝剧烈抖动，竟从我掌心缓缓挪出一寸，而那一寸上，沾着我的血。
　　“师傅……”
　　“住口！”我怒视秦菁。
　　她是想害死我的徒弟吗？
　　“行啊，反正你的徒弟，不是他死，就是她死……”她挨个点着我的三个徒弟：“这老东西是认准了我那儿时玩笑，非要用你那小徒弟还有她肚子里的怪物来成就自己的妄想。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用我的肉身吧！”千羽煌忽然站起来，破碎的衣袍也难掩他的昂藏身姿：“我可以！”
　　“阿煌……”
　　“师弟……”
　　千羽晟一跺脚，忽的绕到他身前，对着那蛛丝：“用我的吧，我无牵无挂，我……”
　　“不行，用我的！”
　　“不，用我的，你照顾师傅和……师妹！”
　　“不，”千羽煌拦住千羽晟：“我，我想，我终是亏欠了阿碧，就让我……”
　　“不，”千羽晟攥住千羽煌的胳膊，眼睛死死盯住他：“让我来吧，大师兄曾经告诉我，让我好好照顾师傅……”
　　屋子忽然静下来，一滴泪从我眼角滑落。
　　我想说话，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只可惜我现在不仅动不了，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啊，这真是……”秦菁连连拍手：“你这徒弟还真不错，可惜……”
　　“我倒有个主意，”她转向我：“就看你舍得不舍得了。”
　　又是“舍得”……
　　我急忙去看千羽碧。
　　秦菁摇摇头：“我说过，那珠子给她服了，没准还能救她一命呢，可是现在，要怎么服用呢？”
　　的确，我右手攥着蛛丝，而那颗珠子，在我的掌心。
　　难道……
　　“不行！”
　　卿珑急忙将我护住，又去斩那蛛丝。
　　然而蛛丝却像影子，但见利刃闪过，影子却还一动不动。
　　偏偏这时，它又从我手中移出一寸，缓缓的，又一寸，离着千羽碧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