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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回到现实世界 ...

  •   在宜清离开了之后,他跟着又一次离开了这具身体,游离了这个世界。

      他以为自己又会被抽离记忆,但他的记忆不但没有消除,而且还越来越清晰,更多的画面涌进他的脑子里,不适感随之而来,如同无数尖针倒刺着他的头颅。

      他生于光明,却沦陷于黑暗。

      机械“滴滴”冰冷喧叫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消毒水的气味,嘈杂的人声、金属器具拖动的声音在耳边慢慢地放大,他的心随之跌落冰冷潭底。

      环境开始慢慢平静,安静得除了风吹打窗户的声音,便没有其它的杂音了。

      等再睁开眼,他的眼前却是一片白寂,外界的光让他觉得刺眼,抬起手多少挡住了一些亮光,却透过了五指,看到自己面前的一张病床上,一个男人清隽又苍白至凋零般的面容。

      他眼皮剧烈地跳动了几秒,眼球瞬间布满了吓人的红血丝,所有的记忆都变得清明。

      “苏时砚,我回来了……”

      明明一切都没有变过,却像做了一场场管怪陆离的梦,走过了许多遭,似旅人跨越了千山万水般,终是归畔。

      他赢了,也终于回来。在神明为他们编造的梦境中,他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名字,邢裴...陈钲...重琰还有江焯,都不是。

      万幸,他回来了。

      毕竟最绝望的,是永久沉溺在无尽的梦境里。

      “时砚,再等等我。”他抓着苏时砚的手,把半边脸都埋了进去,还好男人的手是温热,足够让他欣喜若狂,属于他的气息终于再次侵占了他的鼻息。

      “谭琢,谭琢,你冷静点,先放开手,血要回流了。”秦子浩手上提着刚买的早餐和水果,刚进病房就看见谭琢控制不住一样抓着病人的手,那手腕上扎着的针管眼见着就要把血回流到吊瓶上,吓得他赶紧上前拉开两人的手。

      自从那个男人出事,自己的哥们就跟个行尸走肉差不多了,学校那边缺了一个月的课,考试回去正常的考,饭也正常地吃,就是吧,他沉默寡言了许多,如果说有什么让他能够听得进去的,大概只有提到那个男人名字的时候。

      “谭琢,我们都知道你对苏时砚感情深,但是你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啊。”秦子浩说完了,后面还跟着走进来一个长相柔美的女孩。

      苏艾莹看了这么久,终究是不忍心,那样骄傲的一个男人,她曾以为他是冷漠的,或许家庭的原因让他从未有过太多的感情,起码她曾经期待过,等待过,终究从未得到过。

      她无比羡慕能够让谭琢失控的那个人,兜兜转转,他居然羡慕起那个自己瞧不起的哥哥,真是好笑。

      她不忍男人消沉,细声安慰:“阿琢,你别这样,我哥他会心疼的。”

      谭琢仍旧背对着大家,窗外树木正是茂盛,被一阵大风刮的窸窸窣窣地响,与此同时谭琢略显沙哑的声音也响起:“明天我就回学校。”

      秦子浩拍了拍谭琢的肩膀,难掩担心:
      “还有五天,就高考了。”

      病房里谁也没说话,短暂的沉默,最后只听见谭琢说:

      “下周的高考,我会去的。”

      秦子浩走了,苏艾莹也跟着走了,但也留下了一个礼盒袋子,她深意地看了眼快要融为一体的两个人,放下了心头的不甘。

      “谭琢,你们出车祸的那天,你们被送去医院后,我爸接着到了现场,地上除了摊开的血,还有我哥的行李箱,后来我爸收走了,里面有一本东西,我拿走了没让爸看。”

      “但是我看过了,对不起啊谭琢。”她难过地扯出一个笑,继而说:“我终于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这样了,所以我哥这个东西,就交给你吧。”

      谭琢接过那本厚重的本子,嘴唇动了动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只说了句:“谢谢。”

      这是苏时砚的日记本,他一直都有记录的习惯,没想到这本日记用了那么久,封面都有些旧了。

      他没有先翻开,抬头向白色病床上十分平静地躺着的男人竭尽温柔地笑,他询问:“时砚,如果你不想让我看,那就睁开眼睛阻止我吧。”

      他甚至真的在期待着床上的人给他反应,可是这就是现实啊......

      ——————

      【关于苏时砚的日记】
      ——今天我十二岁了,是巧克力味的蛋糕。
      ——我感冒了,打针很痛,吃药也很难受。
      ——我又去医院了,遇到了一个小鼻涕虫,原来有小孩子九点还不睡觉在写作业啊,可是他看起来好冷啊,他的妈妈呢。

      ——我又遇到了小鼻涕虫,今天小鼻涕虫不流鼻涕了,但是个小泪包。

      ——小泪包好凶啊,但是看起来好可怜哦。

      ——小泪包来我家了,原来他是妈妈的学生呀,为什么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妈妈不来接他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经受这些。

      ——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原来他叫谭琢,真好听。

      ——今天我十三岁了,但是妈妈忘记帮我买蛋糕了,她怕我生气,其实我只是有一点小失落。

      ——原来过生日的小寿星不仅可以许愿,还可以收礼物,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谭琢送我的,太酷了吧,虽然他看起来不是很愿意。

      日记到难以言喻的那一年就突然停住了,下一篇日记,已经到了高中时期。

      翻到最后,苏时砚的字数开始多了起来。

      “阿琢,对不起,我发现我居然喜欢上你了,可我是个男人啊,我是不正常的吧,但我不能把你也变得不正常,那么多人会喜欢你,我的喜欢也无所谓了吧。”

      “我把志愿报去了离这座城市最远的地方,我没有告诉阿琢。”

      “他知道了,他说了很多,我第一次看见他说了这么多话。我还想告诉他这条路不好走,但我还是没说,我不想看他难过,所以我和他说冷静一下吧,至少等他高考完,我们再谈一谈,他答应了。”

      “我躲了快两年不回这座城市,两年不见,阿琢更高了,也愈发帅气,好像比电视上的明星更好看呢,但是他脾气更坏了。”

      “阿琢约我明天谈一谈,但苏艾莹告诉我,他好像这些年交了女朋友,这很好啊……”

      “可是我还是好爱他。但是没关系的,阿琢只要做他想做的事就好了。”

      这是最后一页了,后来,就是两人吵架,最后在追逐中发生了意外的一幕。

      疯狂的制动声音也刹不住疾速的四个车轮,一辆小车在黄灯时冲过斑马线,苏时砚在男人惊喊声种倒在血泊。

      谭琢翻着看着日记,沉默许久,却是又笑又气了起来,五脏六腑却难受到发疼,短短半天,他在日记本里像是看完了苏时砚走过的每一步痕迹。

      苏时砚一直在追着他的脚步,无论开始,还是结束。

      如果能重新来过……那些不该发生的,他就不会让他发生。

      【苏时砚视角】

      他身上已经感觉不到身上剧烈的疼痛了,他想自己可能真的就这样死去了吧,一切都结束了,可是他的心好难受。

      “苏时砚,你要跟我离开吗?”无奇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盘旋,这是他的守护神,会在人弥留之际出现在被守护人的眼前,就像现在,他是来守护自己离开的。

      但是,他不想离开。

      “可是,我放不下他。”他这样说。

      他觉得守护神可能已经不耐烦了,然后他听见他说:

      “那你愿意和我做个交换吗,一场赌约,如果成功了,或许会发生奇迹吧,但我不保证。”

      守护神和我说,他会去到谭琢的精神世界,给他编造一个合理的身份和时空,在里面会有无数个关于他们的故事,但是他们的名字,会被抹去,只有重新记起,这些塑造出来的世界才会破碎,回到现实。

      一开始的世界,谭琢的记忆情感是最强烈的,慢慢的经历过其他世界记忆的冲刷,他的记忆会消磨殆尽,最后沦陷在无边的黑暗,成为一个制造故事剧情的机器。

      他没有答应。

      “我没有办法答应你,这是他的人生。”他和自己的守护神提了最后一个愿望,他希望把自己的选择权传给谭琢,他不该帮他做决定,他害怕,这对谭琢是不公平的。

      守护神没有再回来过,他也陷入了沉睡。

      他知道,谭琢答应了守护神的条件。

      可他已经失去落泪的能力了。

      如果能够再有一次机会,他希望能够再看一眼小时候还没有他肩膀高的小豆芽,又倔又软,像只小奶狼。他想护着那只小狼无忧长大,他希望自己没有发生那么多的破事,希望能够有足够的底气站在他的身边。

      ——苏时砚的错过,始终是低估了谭琢的爱。

      两个月后,谭琢收到了一封信。

      那是一份来自哈尔滨的录取通知书。

      祖国最北端,那一个未曾踏上过的土地,听说那里会下雪,推积起来比人还要高,树上结着晶莹的冰,冬天的时候应该会很美。

      谭琢想,他也想看一看时砚冬天看到的景,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在最南端的那个城市,有个人看着冬日艳阳,眼里心里都盼望着一个人的归来。

      不过相隔了三千多公里,却分隔了两颗为彼此跳动的心脏,最终把爱人送回身畔。

      “我听得到你说话,无奇。”那种被盯住的感觉又回来了,谭琢闭上眼,不轻不重地说了句。

      过了一阵,无奇慢慢悠悠地说:“苏时砚醒不来了,你也不用等了。”

      谭琢吸了一口气,语气仍旧平静,手却已经冒了汗:“我知道你有办法,别绕了。”

      无奇转了个圈圈,兴奋道: “你想重新开始吗,我说的是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他“唔” 地思考了一下:“这一次你走出来了,虽然有交换来的奖励,但是也要有付出的代价。”

      谭琢抬眸问: “什么代价。”

      “既然是重新开始,那很公平,我给你一个回到过去改变一切的机会。”他顿了顿,神秘兮兮地说:“作为交换,我还是会拿走你们的记忆。”

      “你们经历过的所有,都会不复存在,包括苏时砚的对你的爱,这样,你还要去吗?”

      “嗯,无论什么代价。” 不过刚成年的少年目光看至远处,眼底是不符合年龄的深沉,他前后不搭地说了句: “北方的冬雪,我也会和他看一起看到。”

      无奇却听懂了,他最后叮嘱道: “记住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错过了,就不能再后悔了。”

      “嗯。”他攥紧手里头的东西。

      病床上的男人仍旧安详地睡着,窗外的白云散了暗了,落日温热的亮光打在他的脸上,红润了脸庞,像日出时的晨曦,是希望的暖意。

      日落之黄昏,日出之朝阳,落下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那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叫谭琢,他没有太多的喜好,但最讨绿色,就是医院候诊区那一片片秃噜出铁皮的绿色坐椅,可他每天都要和它们呆上很久。

      他今年读四年级,爸爸妈妈要上晚班,家里离学校不近,放学了他就等梁玉妍女士来接他回家,然后他吃完饭,就拿着打包好的饭盒乘着妈妈车去爸爸的单位。

      对了,梁玉妍就是他妈妈。

      妈妈去上夜班了,爸爸是医院后勤维修岗的,取了饭盒也丢下他匆忙回去值班了。

      谭琢找了个没人的位置,放下书包开始拿自己的作业本出来。这学期才刚开始,可他的书不是新的,在垃圾桶捡来的废弃旧书本,黄皱皱的都是折叠的痕迹,但都被他细心的一页一页压平了,看起来不至于那么恶心。

      他开始拿出自己的笔,却抽出了一团小纸团,他没在意,继续找自己的铅笔。

      还带着小孩稚气的脸下一刻便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两只灰扑扑的手捏着半只小指长的铅笔,用力戳了戳光秃秃的铅笔头,里头的笔芯已经断没了。

      谭琢想,他爸爸又没给他买笔,这是他最后一支笔,现在已经不能用了。

      晚上医院里的人很少,偏一点的位置更是安静的让人起鸡皮疙瘩,这会突然有人边走边说着话:“砚砚,在这坐着等妈妈知道吗,妈妈先去给医生付钱。”

      男孩乖乖地地应声:“妈妈,知道了。”

      谭琢抬头看了一眼往自己旁边坐下来的男孩,一张白面馒头一样的脸蛋,又白又嫩,和他截然相反。他重新卷起展开的纸团,扯了扯自己的作业本,垂着眼皮子,凶着口气不满道:

      “你压着我作业本了。”

      明明这么多位置,为什么要坐在他旁边,身上都是药味,谭琢觉得他很讨厌。

      苏时砚被眼前比自己还矮一些却凶巴巴的谭琢逗得轻轻一笑,他在自己提着的袋子里拿出卷纸,撕了好几片给他,轻递到他面前说:“你快擦一擦鼻涕。”

      陈茹快步走过来叫了一声自己儿子:“砚砚快过来,医生要给你输液了。”

      苏时砚放下手里的东西: “嗯,来了。”

      谭琢吸了吸鼻子,没有再碰手边放着的纸巾,他疑惑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重新打开那张雪白的纸团。

      “找到苏时砚。”

      谭琢把它展平,想了想还是把纸条夹到了自己的书本里。

      找谁呢,为什么要找,是恶作剧吧,但他比较喜欢保留证据,就先放起来看看吧。

      冬天过去了,春意正盎然,时间又回到了原点,从第一眼,故事就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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