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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蝶梦庄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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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芳和如燕刚刚离开不久,狄公也下了马车。
身后,刚在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曾泰在看到狄公后连忙跟了上来。
“恩师,您怎么也下来了?前面出现了人命案子,元芳与如燕姑娘已经追上去了。”
狄公点点头,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尸体,对曾泰说道:“曾泰啊,我们过去看看。”
“是,恩师。”曾泰一脸恭敬地随着狄公向那些尸体走去。
狄公来到凶案现场,他仔细的观察了现场的景物,又掀开了现场遗留的马车看了一会儿,见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他又来到尸体旁蹲了下来,查看几具尸体的伤口,在查看到第六具尸体时他停顿了一会儿,有些疑惑的微微蹙起了眉。
一旁的曾泰觉察到他的变化,立马向前询问道:“怎么了恩师,是不是看出了什么问题?”
狄公笑着对他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这个尸体的伤口与前面的那些有些不同,咱们再过那边看看去吧。”
曾泰也没有什么异议,转身吩咐身后的兵士搜查一下尸体,看看是否有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又跟着狄公向另外的尸体走去。
等狄公检查完了所有尸体的伤口,元芳和如燕他们也正好回来了。如燕看到狄公后快步跑了过来,抓起狄公的手臂说道:“叔父,您快过来给我师兄看看吧,他受伤了。”
狄公微愣,“师兄?”但在看到跟在元芳身后一身血污的司奕飞后也不急于多问,快步走了过去为他查看伤口。
司奕飞身上多为刀伤,看起来严重,但实际并未伤到要害。狄公让几人先回了马车,拿出伤药为他处理了伤口。司奕飞也在现场的马车里找回了自己的包袱,换下了一身血衣。
整理好仪容的司奕飞,依然是一身白衣,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也许是因为久居江南水乡,手拿玉萧的他早已没有了习武人的戾气,而是一派温文尔雅的偏偏公子模样。
他进入马车后对着马车内的狄公恭敬地拘了一礼,感激道:“飞此次蒙难,幸得师妹与元芳兄相救,又得先生救治,实在是感激不尽。”
“你叫奕飞吧?不必拘礼,既然是如燕的师兄,那就是自己人,过来坐吧,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对呀师兄,这是我叔父,在他面前你不需如此拘束,快过来坐吧。”跪坐于狄公身边的如燕也连忙开口说道。
“是。”司奕飞应道,连忙来到茶几边恭敬地跪坐下来。“先生请问,飞一定知无不言。”
眼前的老先生虽然一脸和善,但那一身长居高位的气势,让司奕飞不禁有些战战兢兢。从商多年,阅人无数的他自然知道这个老先生的身份一定不简单,所以对狄公的态度更是谦恭。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过程。这里离神都洛阳已经不过二十余里的路程,究竟是什么人能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公然在这官道内将你截杀,或者说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这……”司奕飞想了想后答道:“小可只是平常的一个生意人,平日久居扬州,做着当地的绸缎买卖。若说得罪人,这做生意的难免会有些竞争对手,但若说对我怨恨到非要取我的性命不可的,我实在想不出自己有哪个这样的仇家。”
“哦,是这样!那你既然都是在本地做着生意,这次又是为了何事而前往神都呀?”
狄公的话似乎触到司奕飞的伤心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答道:“先生有所不知,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小可所在的扬州城自古都算是个富裕之地,生意也比较好做,小可在那经营绸缎庄多年,也算是小有所成。
可自从这两年,朝廷的运盐船多次在邗沟翻覆之后,江淮一代便开始陷入了大面积盐荒,食盐价格连连上涨,如今已经从二十文一斗涨到了四百文一斗,普通百姓连吃盐都已经成了问题,又还有谁来买绸缎呢。”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狄公和如燕听后都是一惊。
狄公惊的是邗沟要道乃朝廷盐运命脉之扭带,竟会连发覆船。
如燕则是震惊“邗沟案”果然已经开始了。
司奕飞点点头,继续说道:“小可见这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便合计着能否将生意往别处转移一些。听人说洛阳城乃帝都所在,最是富裕,于是便唤了几个伙计,带了些丝绸样品,就一同启程来了洛阳。
没曾想还未到洛阳就遇到了歹人的截杀,几个伙计都送了性命,而我自己也差点……唉,这次回去,小可还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的家人交代呢!”司奕飞说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鼻子一酸竟忍不住地落下泪来。
如燕赶紧拿出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
“让师妹见笑了!”司奕飞接过帕子,有些不好意思。
而一旁的狄公沉默了许久后才对司奕飞说道:“奕飞啊,事已至此,还请振作。这样吧,既然你身边已经没有了其他人,那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入城吧。到了洛阳也不用另寻住所,在我府上住下就行,至于你的那些样品,到了洛阳我会命狄春同你一起去几家大的绸缎庄洽谈一二,你的那些料子刚刚在勘察现场时我也有看到,品色皆是上层,应该不难销出去。”
“这……”司奕飞犹豫了稍许,便俯身应下了,“那小可就先谢谢先生了。”
“呵呵不谢不谢,兴许以后老朽还有事需要你的帮忙呢。”狄公笑道。
“先生大恩,飞无以为报,只要有用到的地方,先生只管开口,飞定会竭尽全力。”司奕飞连忙抱拳保证道。
“好,好,那你就赶紧下去收拾一下,将你的样品带上,咱们立刻出发,前往洛阳。”
司奕飞闻言下了马车,去收拾他的东西去了。
如燕见他离去,也赶紧对狄公说道:“叔父,我也去帮师兄的忙。”
“好。你去吧。”
如燕离去后,狄公独坐马车,眉头紧锁,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夕阳渐暖,狄公一行人终于回到了狄府。
下了马车,司奕飞这才知道了狄公的身份。虽然他早就感觉到这位老先生的身份定不会一般,可没想到他居然是当朝的宰相,是素有神探之称的狄仁杰狄阁老,这让他感到很是惶恐不安。
士农工商,在当时商人的地位较低,虽然生活富裕,但却一直得不到重视。司奕飞一介平民,平日里见到的最大的官,也就是个县太爷之类的。乍一听,自己现在居然要住进宰相的府中,有此反应也算是正常。
他有些不想打扰贵人,便想自己去外边找家客栈住下,最后是被如燕硬是拽着他的胳膊进了府。
进了府后如燕便开始忙前忙后的替她的师兄安排住所,因为担心师兄初入府中会有所不适,如燕还特地跟着他去了他的房中劝慰了半宿,待司奕飞终于同意住下,她这才满意的出了房来。
回屋的路上,如燕满脸带笑,心情很是愉悦。自重生以来,今日可以算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了,看来重生也是有好处的,至少让她又见到了师兄了不是吗?
可才刚入了东跨院,如燕就被已经守在这儿许久的李元芳给唤住了。看到李元芳,如燕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
“元芳?你怎么来了。”
“你去哪了,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已经在院子里等了她老半天的李元芳有些不悦地问道。
自从那日在凉州醒来后如燕便开始对他不冷不热的,他几次想找她询问皆被她以各种理由躲了过去。长此以往,李元芳觉得自己的火气都变大了不少。今日他便是来找她问个清楚,问问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她要这么对他。
“我到师兄那儿去了。”如燕老实答道。
又是师兄!李元芳只感觉一股酸意涌上心头,很是不高兴地说道:“如燕,古语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与奕飞兄虽是师兄妹,可毕竟孤男寡女,这么晚了还同处一室,也该注意一些才是!”
如燕听后冷冷一笑,立刻反唇相讥,“既然如此,那李将军怎么还深夜屈尊来到小女院中,这样岂不是更加授人话柄,毁了李大将军的清誉?”
“你!”李元芳被她堵得无话可说,他向来不善争辩,自然没有如燕的伶牙俐齿。
自知自己的话又惹恼了她,李元芳深呼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不悦,柔下声来说道:“如燕,你我莫要为了旁人吵架好么?我今夜来是想问问你,最近你为何……为何总是在躲着我?”
如燕被他问得一愣,连忙否认,“胡说,我,我哪里有躲着你?”
李元芳叹了口气,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如燕,若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定会改过,但你不要总是这么冷着我可好?”
如燕被他的认真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立刻否认道:“我,我没有冷着你呀,我对谁都是这样的。”过后又僵硬地扯起了笑脸说道:“元芳,你看此时已近子夜,你我二人今日又赶了一天的路,肯定都很累了,不如我们明日再……”
元芳打断了她的话,“你看你又来了,这样还不是故意躲着我么?刚刚安顿你师兄时怎么不见你说累。如燕,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总之我累了,要回房休息了,你请自便吧。”如燕不知该怎么回答,也不想继续与他再说下去,干脆直接沉下脸下了逐客令转身就想要往屋里走去,不想她才刚抬腿就被李元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将她扯了回来。
“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放开!”如燕有些气急败坏,用力想扯回自己的手,可无奈李元芳的手就如铁钳一般将她的手腕牢牢攒住。
李元芳的脾气也上来了,他很是强硬地说道:“今日你必须给我说清楚,否则你休想离开。”
如燕挣扎了许久未果,头脑一热,也忘记了什么顾忌直接气呼呼地说道:“你非要我说是吧?好,那我便说了。李元芳,李将军,往后请你莫要再在小女身上白费功夫了,咱们就到此为止,以后就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吧。”
“你什么意思?”李元芳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完全没有想到如燕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燕咬了咬牙,事已至此自己干脆就同他说个清楚吧。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李元芳,你放过我吧,你我早就注定了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趁现在还可以挽回,你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我,我们,其实还是可以继续做好朋友的……”被他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如燕的声音越说越小,刚刚因为怒气才升起的勇气又生生缩了回去。
而李元芳也被她的话说得心中一寒,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盯了她许久后才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道:“为什么?”
如燕已经不敢再去看他那满是受伤的眼睛,她撇过头看向了一边,泪水不知在何时已经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有一股让人窒息的痛在她的心中蔓延开来。
见她迟迟不肯回答,李元芳的眼神渐渐变为了冰冷,他冷声说道:“你突然如此,是因为你的师兄吧?”
此时他周身散发的杀气让如燕身子一寒,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意识到了李元芳的误会她急忙否认道:“不是的元芳,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与师兄他没有关系。”
“是吗?”李元芳一脸不信。
如燕连忙点头,“当然,他今日才与我相认,你不要迁怒于他。”可她不知道她这样急于保护自己师兄的模样,对此时正是气头上的李元芳来说却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李元芳冷哼了一声,“谁知道你这么多年是不是对他旧情难忘,今日才刚相遇,便要与我断了关系,是想和他再续前缘吧!”
“你!”如燕这下是真的被他的话气哭了,她开始用力地甩开李元芳的手,一边挣扎还一边口无遮拦地发泄道:“是,李元芳你猜得没错!我就是对他旧情难忘,我就是要与他再续前缘,你又能怎么样……你难道还想唔……”
如燕还想继续再说些什么,手腕却突然被李元芳用力地一扯,人就已经落入了他的怀中。他头一低,直接便吻上了她的唇,也将她所有的胡言乱语都堵在了口中。
如燕的双手抵在李元芳的胸前,用力地想要将他推开,可身子却被他的双臂禁锢得更紧,让她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李元芳原本只是一时冲动,可口中传来的甜蜜味道却让他情不自禁地加深了这个吻。
过了许久李元芳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他盯着如燕红肿的唇,眼神慢慢变为坚定。
他松开了禁锢着她的铁臂,突然转头向着院子外面走去,临行前他凑到她耳边用坚定的语气对她说道:“苏显儿,从你在崇州选择成为狄如燕的那一日起,你就注定了只能是我李元芳的女人,你休想逃,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如燕愣愣地看着李元芳离去的背影,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