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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晚间 ...


  •   他舅舅,时琼。
      国家级人才,是顾柯觉得想到他自己会撞墙的那种人。

      这种人在他的印象中,肯定是一见面就跟他说什么,要好好学习用功读书。
      为国争光,不忘初心......他来的时候黑着脸把这些词都在自己脑里过了一遍。

      觉得自己就跟那自动投入大灰狼圈套的小白兔一样,而且说不定以后要跟大灰狼每天晚上煮上一杯茶,还是养生的那种苦茶,促膝长谈。

      没文化的人和有文化的人的交流是很难的,顾柯想让自己的舅舅明白这个道理。
      而且没文化的人的耐心都是很有限的,比如难受的时候只想打架。

      如今他看到了面前这位,别人口中的这位舅舅。

      第一个感受就是,跟他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

      他以为这种人物都是什么戴着眼镜,还是圆框的那种,穿着一身可以媲美中山装的男装,被科研搞得心力交瘁,面色枯黄,头发稀零。

      没想到时琼头发不仅很多,人长得也很好看。
      那种好看就像是林中晨起升起的一抹雾气,带着独特的淡雅和冷清。

      这位舅舅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面容年轻,皮肤白皙。

      哪怕是眼光苛刻的顾柯,也觉得自己可以给这容貌打九分。

      顾柯嗯了一声后,他们静静地对站着,没再说一句话。

      顾柯是觉得自己实在无话可说,时琼是想找话说,但是自己脑子里实在没有多少与人交谈的经验。

      只能面带犹豫地转过身看了自己这位半夜不走正门要翻墙的侄子一眼。
      似乎是要带他去屋内,但是没有开口说话。

      顾柯十分识相地跟着他进了屋。

      拐角的地方有用来照明的石灯笼,不知道里面是蜡烛还是灯,正悠悠地发着淡淡的光芒。
      里面的地面是暖黄色的条形木板,夏天光脚踩上去应该会很舒服。

      顾柯就这样想着,为自己竟然有点喜欢这里的格调感到略微的新奇。

      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突然从繁华都市中一落千丈到了田园风光,有落差是正常的。
      正当他为自己不平坦的命运在心里默默点蜡时,前面年轻的舅舅停了下来,指了一下旁边的那个房间。

      “你就睡在这里。”

      他往里看了一下,觉得苍天对自己的打击没完没了。

      倒不是说里面的东西有多简陋,而是太简单了。

      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架,一个柜子,全部都是纯色的木头做的,除了棉被和枕头,里面杂乱而零碎的家用东西像是被狂风席卷过一样,全部被带走了。
      这副恍若被打劫过的凄惨落魄的景象,让顾柯喉咙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想说话,但就是说不出来。

      但是时琼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顾柯那张脸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讲,那叫能让人神魂颠倒。
      在微弱的灯光下,少年嘴角破了点皮,充满神采的眼睛旁的末端有着不明显的淤伤。

      他突然抬手,骨节分明的手伸向顾柯的肩膀。

      顾柯下意识地想要向后缩,不过感觉自己这样做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显得心里好像有点愧疚一样。
      所以他只是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像是挺尸一样的站着。

      然后只是看到这位舅舅把手伸向了自己的颈间,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朵粉红色的花瓣。

      在自己的衣领处,只影零落,显得楚楚可怜。

      那只素白的手轻捻过那朵花,把它从顾柯脖颈处摘下来。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娴熟而自然,顾柯愣着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正在他愣神的时候,时琼从一旁拿出一个袋子,递给他。
      声音清淡:“早点睡。”

      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转角,随着一声房门被合上的吱的一声。

      一切重归于宁静。

      顾柯把手里的购物袋打开,里面都是一些洗漱用品,
      最下面是包装起来的几套衣服,有一套是睡衣,看面料应该是羊绒的。

      再看向前面,人早就不管他了。

      等着时琼给自己介绍房子介绍背景的顾大少爷:“.....\"

      他觉得他可能是米奇妙妙屋的那只老鼠,或者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那个兔子。
      有着一晚上的神奇经历。

      好在顾柯脸大心大,不会就“我舅舅是不是不欢迎我时刻希望我滚蛋?”这个问题思考再三。
      他摸到了卫生间,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

      还沾着水的手轻轻在镜子上一抹,他皱着眉头,背对着充满水雾的镜面。

      少年的蝴蝶骨突出,背脊线修长优美,薄薄的肌肉添加了一点力量感。
      只是上面的几道钢管留下来的印子清晰,部分地方已经红了,边缘也有淤青。

      在那因为热水而变红的肌肤上显出一种凌乱狂暴之感。
      他忍着丝丝渗入骨髓的疼痛的感觉,咬着牙骂了一句:“那黄毛打得真他妈狠!”

      另一间房内,时琼面色沉静地打开了手里的一份报告。

      报告名:如何处理和收养儿童的关系?

      第一项,置办物品。
      下面有数栏物品,每一栏前面的小方框上都被人严谨地勾上了一个黑色的对勾。

      时琼回忆了一下顾柯身上的伤,觉得自己今天这药幸好买了。

      这房里和顾柯那边相比就是多了一满墙的书,看书名就十分高级。
      还混杂着一些英文原著和各式各样的词典。

      这份报告实在是有失格调,不过时琼还是以搞研究的心态在研究这样东西。

      “第二项,让他感觉到爱。”

      丝丝的疑惑之意在那淡淡的眸子里闪现,时琼丝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安慰自己道:“慢慢来吧。”

      另一边的顾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划为收养儿童一类了。
      他穿着羊绒的睡衣躺在床上,翻动了一下身体。

      然后又烦躁地转过身去,来来往往,辗转反侧。

      有时候因为心里有气,翻身的幅度大了。
      后面隐隐作痛的伤就像随时打算反扑的野兽一样开始叫嚣,让他不时抽几口凉气。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坐起身来,眼里带着睡不着的郁闷和湿润。
      在旁边摸着开了灯,那淡黄色的灯光悄然照亮了房间的一角。

      顾柯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像是行将断气的人一样,撑着自己的腰,垂下背。
      嘶嘶地抽着气,扒着门,出去找药去了。

      现在这栋充满复古气息的庭园的灯都熄了,属于夜晚的洁白月光笼罩着这一方天地。
      顾柯经过大堂的时候,瞥到了前面的一个延伸出屋子的大板台。

      说不定时琼平时就是在这里喝喝茶,修养生息什么的。

      他就这么想着,背上更疼了。

      在第一天住的一个房子里,半夜起来拿着手电筒东翻西翻。
      顾柯有点感觉自己像是做贼,不过他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心虚不心虚的了。

      他拉开一个木柜子,一手撑在桌上,一手在里面胡乱地一摸。
      因为背上有伤,甚至连带上了他的手臂都不能过于用力,他艰难地向里面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许是震惊些许盖过了疼痛,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家里如此朴素,让人觉得搞学术的不亚于修仙打坐的人,家里能有什么东西。
      自己到底指望能够从里面摸出什么来?!

      他感觉全身上下的身体筋脉突然贯通了,他腿上像是被人用鞭子猛地抽了一下。
      脚下一个晃荡,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而身后是一个木架子,上面是几个精致的小玉瓶。
      他心里暗叫不好,奈何老天好像就是要叫他今天不好受一样。

      顾柯的身体倒在了木架上,那轻巧的木架怎么承受地起他的重量,当即就惨遭横祸地后倒下去。
      在他头晕眼花觉得近乎晕过去的间隙,他听到了几声瓷瓶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他感觉他完了,无论时琼欢不欢迎自己,估计自己都得滚蛋了。

      原本安静平和的亭子里,被他怎么一弄,木架子轰然倒在地上的闷响如平地一声雷。
      时琼怎么着也该醒了。

      他恍恍惚惚地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背上的伤又是一阵巨痛传来。。
      他在心里无声地骂了一句,下一秒,他因为站不稳滑下去的身体落入一个充满清淡味道的怀抱里。

      顾柯贴着时琼的胸口,感受着说话带来的轻微震动:“背上有伤?”

      顾柯向来信奉活过一日算一日,忍过一时算一时。

      就像现在他上身□□着抱着枕头躺在床上,他那个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空有几分美色的舅舅手上抹着红花油,像是在揉面团一样揉着自己的背。

      手法一点都不熟练,跟他贴个标签就是在浑水摸鱼,形象点叫盲人摸象。
      偏偏时琼面色沉静地就像那个集中在几个地方揉捏的门外汉不是他一样。

      本来顾柯一点也不想把自己打架这件事说出去,几分少年的意气用事让他对自己受伤这件事绝口不提。
      似乎提了就会有多丢面子一样的。

      但是最后几分不为人知的倔强,也在时琼越来越柔和的手法里烟消云散。
      他被揉的一面疼苦一面享受,哼哼哼地趴在床上,享受着自己伤后的第一次被别人擦药。

      他从小挨在身上的手,有来自东街小混混带着狠意的,有来自顾老爷子粗糙地带着劲力的。
      顾忙人才没有时间打自己或者是摸自己,一想到他的手摸过来,他就一阵鸡皮疙瘩。

      但是他们都没有像时琼这样的。

      温柔,沉默,恰到好处。

      他被揉地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团已经滚圆了的面团,迷迷糊糊地想着似乎还少了点什么。
      对,时琼还没有问自己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他搁在枕头上的头摆正,睁开眼睛,像是盯着面前的空气一样盯了几秒。
      这个舅舅从进门到现在跟自己说的话好像就只有三句,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字。

      顾柯差点以为他是不是嗓子声带什么之类的有一点问题,或者是搞学术把自己的脑子搞坏了,已经不能适应人间的生活了。

      甚至都没有非常传统的对晚辈的介绍,“诶,我是你什么什么什么的,你小时候怎么怎么地。”

      按理说自己这么不合常理,一看就是被赶出家门的落魄人,不应该有什么苦口婆心地劝导他乖乖认个错回家,又或者是委婉地暗示一下自己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吗?

      这位舅舅,很不一样。

      等到时琼收了手,把被褥轻轻地搭在顾柯身上。
      顾柯软绵绵地翻了个身,全身舒爽,他看着时琼收拾着药。

      过了好半天,他才开口对这位不太一样的长辈说:“谢谢。”

      时琼没有如他愿,对他东问西问,把他的心思刨根问到底。
      只是点了一下头,交代了一句:“小心着凉。”

      顾柯被汹涌的困意包围了,侧过身的时候只看到朦胧的一个身影帮自己熄了灯,带上门后离开了。

      一股淡淡的清冷的说不上来的气味一直萦绕于鼻尖。

      那种好闻味道在时琼身上格外浓烈,像是一抹凉茶被倾洒于地发出的诱人的清冷茶味。
      他感觉自己枕头和被褥间都若有若无地存在着这股味道。

      睡意让他闭上了眼睛,心里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个床是不是时琼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顾柯柯你给我听好了,玉瓶是一定要赔的,记住了,这是你刷好感的机会。
    求亲求抱求举高高,收藏无限好,只是读者少。
    十分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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