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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梯 ...

  •   人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今年在梁上,却不是这样的——梁国刚刚经历过一次百年难遇的天灾:海啸,龙卷风,地震,别说刚刚开放的桃花了,梁山派各处殿堂,也是一片凌乱。

      一名着青衫的中年男子走上般若堂外的石板院子,正是梁山派掌门人叶无筱。

      此时,几个临时雇来的短工正在殿上帮助修葺房屋。中年男子仰头看着当中一名衣着朴素的俊秀青年正顺着梯子从屋顶上下来,便上前问道:“静兰,般若堂的修葺可都快好了?”

      那青年名叫卫静兰,并不是前来帮忙的短工,而是叶无筱七年前从野外捡回来的一名孤儿,师从梁山派后便留在梁山辅帮杂役。后来久了,他便做了这般若堂的殿监,负责梁山剑童的生活起居。因为这职务相当清闲,因此卫静兰也在门内做许多杂活。例如前阵子发生地震和龙卷风,梁山许多建筑被损,卫静兰自然而然担负起了屋舍修葺的责任。

      被问及这屋舍的修葺进度,才下梯子的卫静兰回答道:“再有个三两天,般若堂就可全部整修完毕。”

      叶无筱点点头,说了声‘那甚好’,又问:“林宗主带来的那个孩子,她可有跟着其他剑童去往炫音峰修习?”

      卫静兰答道:“门主是说那个叫徐离的小姑娘?她从今天开始已经和大家一起修习了。不过好像她体力欠佳,走去炫音殿的栈道只走了三成就气喘吁吁,再到后来就干脆爬不动山道了。”

      这两人口中名叫徐离的小姑娘,年方大约十三四岁,前阵子龙卷风袭击之后,术宗宗主林明叔发现她几乎是赤条条躺在勿忘峰脚下。林明叔将这昏迷中的孩子带回门内,好生渡了气,她醒来后只说什么也记不得,只依稀记得自己姓徐。

      大家都猜测,这孩子是被龙卷风从附近卷来的,可叶无筱派卫静兰到山下多方询问,也并未听说有哪家丢了孩子。捡她回来的术宗宗主林明叔认为这孩子有莫大的潜质,于是安排她入住般若堂,成为梁山一名剑童,并为她取单名一个‘离’字。当然,提到‘潜质’,也只是几位宗主、殿监大人与门主之间说说,并不曾告诉门内剑童与弟子。

      听过卫静兰的禀报,叶无筱笑道:“哦?才三成就不行了……那她最后怎样到达炫音殿的?”

      卫静兰回答:“是一名热心的男剑童背她上去的。”语落,卫静兰迟疑片刻,才又说道:“徐离这孩子若真是龙卷风刮来的,没有骨断筋折,连皮外伤也没有几处,实在是个奇迹……门主不觉得太奇了些么?”

      叶无筱微微一笑,本就生就的一副笑脸,这下眼睛弯成两道缝,连瞳仁也看不见了:“也罢。一切自有天意。”说罢,踱了步子,继续视察般若堂修葺的状况去了。
      ××××××

      数天之后。

      才是日出。远处,起床钟声响起,高矮不齐的剑童们陆陆续续走出房间,拿着脸盆到水房打水洗漱——在梁山,男女剑童分兰苑和松苑而居,水房、厕所,也是两苑各有一套,因此除非有事,男女剑童基本不会出现异性居住的院落。

      可卫静兰从钟楼出来,却看见一名男剑童的身影转入女弟子居住的兰苑。晨风吹起那剑童颈间戴的领巾,卫静兰瞥见那领巾的一角绣了一朵梅花,说明他已通过第一大殿试,正式成为梁山弟子。

      卫静兰跟随那剑童而去,进了兰苑,却见他转过两个院子,冲徐离的房间而去。院子里有两名女剑童看见他,也不以为怪,看来这男剑童在清晨出入兰苑并不是第一次。那剑童到了徐离的房间门口,拍门唤道:“徐离!徐离!快起床!”

      院子里端着脸盆的女剑童看见卫静兰,都躬身施礼,闪身让开。那剑童很快察觉到背后的异样,不由转过了身来。

      这剑童眉清目秀,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年龄,见到卫静兰,彬彬有礼躬身抱拳道:“卫殿监好。”

      这剑童卫静兰认得,乃是燕国名门杨家之子,名叫杨灿,一年多前被家人送入梁山,资质不错,去年秋天过了第一殿试,素日里甚是温和有礼。

      卫静兰上前问道:“你怎么过问起徐离的起居来了?”

      杨灿一脸无奈:“前几日,我在山道上看见徐离体力不支,又得知她是新来的剑童,一时心软,便将她背上了炫音峰,就这样结识了她。谁知她不仅登山阶困难,连按时起床也难于做到。我自不好总背她上山阶,便想着这些日子过来唤她起床,至少她能早些出发,路上累了也好多些时间休息。”

      关于徐离,作为管理般若堂的殿监,卫静兰也多有耳闻,先说体力——不说最基本的武学训练,就光是在这山道上一天两遍的行走就更把她累的半死;再说知书达理——这孩子的举止倒不像出自读不起书的贫寒家庭,可一本最简单的经书也至少有一半的字不认得,少不得一番强记抄写,一手毛笔字也写得歪七扭八,简直跟八九岁的孩子似的。跟着众剑童修习,这些日子,看来她苦不堪言。

      卫静兰道:“难得你一片苦心。你去吧,这里有我。”

      杨灿再次施礼,先行告退。

      再说卫静兰拍开徐离的房门,一个十三四岁中等个子的女童开了门,正是徐离。徐离见到卫静兰,先是一愣,卫静兰只道:“叫你起床的那个弟子,我让他先回去了。你快快洗漱准备上课吧。”徐离面色尚有疲惫之态,一脸不情愿的去拿脸盆去洗漱。细心的卫静兰略做琢磨,在她身后又说:“听说你每日上山相当困难你,这些日子我陪你上炫音峰吧。”徐离回头,颇感意外,但也没拒绝,点头说好。

      梁山剑童,最小有十一二岁,大的也有满十六七的。卫静兰到底不好在这众女剑童起床洗漱的时候在兰苑久留,便在兰苑门外等候,今日和她一起上炫音峰。

      且说不多时,徐离出了兰苑,只见迎着朝阳,卫静兰迎风而立,长身挺直,神态从容,竟有芝兰玉树之风。徐离不由一呆,心说‘好一个帅哥’,转而又自想,好奇特,我怎会用‘帅哥’二字?这两个字在这世界有如此违和感……

      卫静兰似乎已有察觉,扭过头来,正对上徐离目光。他说:“我们出发吧。”话落转身便向栈道那方走去了。徐离来不及多想,连忙跟了上去。

      通往炫音殿的栈道,宽不过两尺不足,靠山侧有铁链钉悬在山石上,供人抓靠。山道之上,已经有剑童去往炫音殿,远远看去,好比一个个黑点。

      徐离走不出一炷香,头上已经冒出汗来,一颗一颗的顺着脸颊往下淌。卫静兰走在前面也不需回头,只听音便知徐离落后他有多远,徐离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也会停下来,倒也不催她,只是静静等候。徐离走的不快,走出一半的时候,已经被四五个剑童追上,每次徐离都侧身让别人先过,顺带喘口气。

      又走出一大段,徐离已经大汗淋漓,看着前面步履轻盈的卫静兰,她一百八十遍诅咒这个大帅哥的出现——若换做前几日一连陪她上山的剑童——杨灿,如果好言她哀求一阵,只怕杨灿就会发菩萨心肠背她上山、她就不必自己走上山顶了。接连数天登山阶早已弄的她浑身酸痛,她用手背擦了下汗水,说道:“卫殿监,我实在不行了……你背我上去吧。”她扮出一副可怜相,心说不管卫静兰有没有杨灿那般好心,好歹为了这条腿不残废,也要试试苦肉计,即使只有一成的希望能打动卫静兰俯身下来背她,也好过这样死受罪。

      果然,卫静兰没有杨灿那般菩萨心肠,转身从容回答道:“梁山派将剑童的住所和修习之处分开,每日这一来一回的行走正是修习的第一部分。正是因为你不习惯,才最是要坚持下去。你只管慢慢走,即使迟到也不打紧,我会跟花殿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过,考虑到徐离已经如此辛苦,卫静兰解下身侧挂的铁剑,递给徐离当拐杖。

      徐离一手抓着铁链,一手拿铁剑当拐杖,继续行走在山间石阶上,心中叫苦不迭,不由低声嘀咕:“真真是饱人不知饿人饥,你天天走这山道如履平地,哪知我这边气都喘不上来了!”

      卫静兰此时距离徐离已有一丈有余,徐离只道卫静兰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谁知卫静兰停下脚步笑道:“只有学艺的剑童才必须依靠自己的双腿行走于这栈道,这也是修炼的一部分。等过了第五大殿试,便可不必依赖自己的双腿上炫音殿了。当然,一般过了五大殿试的弟子都选择了下山,也就不会需要上炫音殿。”

      徐离初来梁山,许多事情还只是懵懵懂懂,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句:“不依赖自己的双腿而直上炫音殿?”

      卫静兰点点头。他探出右臂,弹指之间,一只火焰般灿烂的凤凰从他指尖飞出,身体转瞬已长至丈余,缓缓扇动着两翅,流苏般的尾羽在朝阳中随着角度的变换闪烁着七彩的光芒,眨眼高翔在碧蓝的天空中。卫静兰望着那凤凰说道:“这炎凤是我的召唤兽,如果我愿意,我可以骑乘着它飞上炫音峰。”

      徐离此刻已经呆若木鸡,卫静兰又做了个手势,那凤凰倏的飞下来,转眼在他指尖缩小,随后烟消云散。卫静兰看着一脸惊诧的徐离,不由笑笑,说:“等你过了初级剑术课程,会开始术宗课程。只要你努力,有一天你也会有自己的召唤兽。”

      卫静兰面容温和,眼神中带着鼓励。徐离目光顿了一顿,看似腼腆的笑了笑——她怎能对卫静兰吐露,说她自打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醒来、在丧失记忆后的一片混沌之后,能想到的,就是在梁山混吃混喝;不过想到每天必经的苦难的天梯,若不是自己年龄太小,她真想溜出梁山去外面的世界转悠转悠,讨个其他生计。

      徐离一面撑着卫静兰的铁剑迈开步子继续向山上走,一面哂笑着说:“是啊,我也盼望着能驾驭召唤兽的那一天呢!”心里却想:也许会有那么一天吧——如果我到那一天我还没累死,而且,我要一只召唤兽有什么用?又不能剁了炖汤……

      好不容易到了炫音峰顶,在高低起伏的山间,分布着一片屋舍,那便是梁山剑童修习的地方。等到卫静兰陪她到了新剑童修习的炫音殿,早课的钟声已经响过,殿内,传来剑童们稚嫩的声音,背诵着昨日教授的内经。

      殿内走出一名二十七八岁的红衣女子,梳着已婚女子的发髻,插一只银质发簪,两道柳眉仿佛弯月,颇为妩媚,但双目炯炯,又极具英武之态。这女子便是炫音殿殿监,名叫花影如。徐离曾偶然在剑童的八卦中闻听,花影如十年前所嫁,便是当时的炫音殿殿监杨务,后来杨务过世,花影如哭了三天,随即代替丈夫做了炫音殿殿监。

      只见花殿监笑道:“有劳卫殿监了。”

      卫静兰说:“这孩子体力实在差太远,要赶上其他剑童,不可能朝夕成就。今日她已经倾尽全力,没有赶上开课,花殿监能不能看在我的面上,且让她就这样进去。”

      花影如自然知道徐离已经是尽力而为,有卫静兰这样求情,也就顺水推舟,让徐离进了大殿,和其他同门诵读经书。诵读经书对徐离又是一个考验,那些黑色的文字好比一群一群的蝌蚪,有些似曾相识,有些完全不认识,徐离不得不跟着身边剑童的诵读,强行记住那些字的发音。她从挂在腰带上的小口袋取出一支小碳棒,在不认识的字上标注上一些只有她自己能读出的符号,以便回头再来时能读出这些字的发音。

      和徐离比肩而坐的,是个十四岁女剑童,生的眉清目秀,面色清冷,不似一般同龄女孩一副天真烂漫,徐离早就从那女孩的习字本上书写的名字上知道,她名叫路词烟。路词烟斜眼瞥了好几眼徐离,没说什么,又转回头继续背诵内经。

      早课诵经结束,就是早饭时间。

      食堂就在炫音殿后面半山腰上。

      食堂,只怕是徐离喜欢梁山的唯一的东西,在梁山,伙食免费,排队领饭,各取所需,但也不可浪费,若被发现乱倒粮食,轻则考绩扣分,重则罚跪打手心。这些天虽然徐离腰酸背疼,这趟路她却总跑的心甘情愿。

      领了早饭,她走到几十张粗木桌的其中一张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拿着馒头就开动了。她身边的女剑童瞧了她两眼,徐离转头一看,身边坐的正是路词烟。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以后和这些剑童相处的时间只怕会很长,徐离招呼说:“真巧,是你。我是徐离。”

      路词烟点点头说:“我自然知道你,早课上你坐我旁边。”话落,又朝徐离手指上瞥了一眼。

      徐离低头一瞧,发现手指上还有残留的一点炭黑。想到自己没有手帕,这里又不是讲究的时候,实在无法,她干脆将手指在腰间的袋子上擦了擦。

      路词烟看着她把手往衣服上擦,蹙起的双眉显然表示无法苟同这一举动,按她的性子本该回头继续吃饭而不是主动结交他人,但路词烟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些灰黑是你早上用来写字的那个东西弄的吧。那是什么东西?”

      徐离从小袋子里取出她的发明——那是她无意间从食堂和厨房之间的空地上发现的一条细木炭,不由灵光大现,拿回去,用小刀削了根树枝和碳条并排放好,再找了条布带子缠缠裹裹,成了她特质的笔,而碳条就是笔芯。如果碳条的头写秃了,就解开布条将碳条往前挪动些,可以说是山寨版的自动铅笔。

      “就是这个。”她拿着‘自动铅笔’晃了晃,“每天修习已经累的我双臂酸痛,再提毛笔写字好辛苦,一不小心还会弄花我的本子。所以我发明了这只笔;不同于毛笔,它绝对不存在因为墨汁太足而弄糊书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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