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嘉传》宫野志保

45、诡异的小孩

　　楚湘王一个人去了坅的住所。
　　房门关着，里面两个人在说话。
　　“大哥哥，修女姐姐什么时候回来、要不然你带我找她还不好？我好想她！”撒娇的是之前的小孩。
　　“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就会回来了。现在出去，要是走散了反而碰不到一起怎么办？”坅跟哄孩子似的，好脾气到让人不敢相信。
　　坅跟着他好几年了，楚湘王从不知道他内心里有这么温柔的，被虐也心甘情愿的一面。
　　门吱呀一声开了，坅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突然到访的楚湘王——楚湘王并没有直接出声，但是练武之人的警觉性可不能小觑，大到脚步声，小到呼吸声甚至是衣服衣料的摩擦声都有可能被他们的耳朵捕捉到。
　　“我来看看客人。”楚湘王直接推门进去。
　　小福起先是坐在靠墙的凳子上悠哉地晃着双腿的，见到楚湘王的时候，脸上又飞快地闪过警觉和猜疑，很短暂的，一闪即逝，脸上几乎是本能地又浮现出笑容。
　　然而楚湘王已经在第一时间将他的微表情收入眼中，所以后来他做什么样的表情，他都自然地当作他在演戏。
　　“刚才派出去的人捎信回来了，说是雨下太大，有地方发生了房屋垮塌，千修女在帮忙转移受灾百姓，估计一时半会会不来了。”楚湘王进屋，自己坐到了靠近窗户的凳子上，直面已经戒备他的小孩子。
　　“是吗？”小福嘟囔了一声，眼睛蒙上浓浓的失落。
　　“王爷，我去将千修女换回来吧。”坅这个家伙平日一百个聪明，在小孩子面前智商瞬间归零了，竟然没看出是楚湘王故意设的套，就要套出这孩子背后的真正目的。一看到小福受伤的表情，立刻爱心泛滥，站出来要当一回成全别人的英雄。
　　“来了来了。”楚湘王尚未答复，门外一个声音顺着就过来了，在门口时候顿了一下，疑惑，“咦？门怎么开着，在等我吗？”
　　说着，人已经出现在门口，是之前王妃派过来给小福换衣裳的老嬷嬷。她手里还抱着几件女孩子的衣裳、头花和鞋子，诧异地看着屋里面的三个人——为了准备这些，她耽误了一些时间，没想到后来的楚湘王竟然比他更早来到这里。
　　老嬷嬷以为自己花了眼：“王爷，您不是在和王妃用饭吗？”
　　她有点蒙。
　　“进来换吧。”楚湘王没有理会她一时的转不过来弯，直接叫她进来。
　　“是。”老嬷嬷讷讷地进来，把衣裳放到胳肢窝下夹着，转头叫小福，“来，小娃娃，奶奶帮你换衣裳。咱们到里屋去。”
　　小福扫了一眼她手臂下的衣服，疑惑：“什么？我为什么要穿这个？”
　　楚湘王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他的疑惑是真的，是真的摸不到脑袋，不清楚人家为什么要招呼他穿女孩子的衣裳。
　　如果她真如王妃猜测是女孩子，被拆穿以后应该惊讶、慌乱、心虚，甚至是狡辩。可是都没有，在面对楚湘王的时候明明还够的聪明和狡黠，这会子却都没有了，一副完全没弄明白事态发展的小孩子表情。
　　他果然是有其他秘密的。
　　“没事的，我们都知道了。”老嬷嬷以为他是害羞不肯承认，笑嘻嘻地上前要拉他的手，“走吧，咱们进去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来——”
　　刚抓住一个肉乎乎的手腕的手掌忽然空了，老嬷嬷惊愕回头，见孩子已经从凳子上下来了，站在另外一个地方惊愕看着她：“什么？你们知道什么？”
　　“额？”嬷嬷有点愣，“不是——”
　　“为什么我要穿成这样？”小福看着那些女孩子的衣物和花鞋，一脸的嫌弃，“难道你们王府男孩子都要被打扮成女孩子才能见人吗？这又是什么奇怪的习俗？”
　　老嬷嬷更懵了：“孩子……”
　　“我命硬着呢，不用扮成女孩子也能活得好好的。”小福以为换成女装是因为在这个家里男孩不好养活，要全部办成女孩子呢。他自认命够硬，不用这些乱七八糟的。
　　“要是你们不放心，你们自己穿吧。”想起自己命硬会给人带来不便，小福好心地提醒。
　　老嬷嬷彻底懵了，无助地看向楚湘王。
　　“回去吧。”楚湘王只肯赏三个字，变相地就将王妃的猜测给否定了——小福不是女孩，不是不肯承认，而是根本就不是。
　　“是。”老嬷嬷挫败感十足，灰溜溜地走了。
　　“怎、怎么回事？”坅这个呆瓜终于反应点什么来了，震惊的说不出顺畅的话来，“难道、她是女娃？”
　　这一惊不小，吓得他立刻跳开，直接就从屋子里面跳到门外去了。刚才还追着小福要给人家换衣裳呢。虽然五岁也不算大，不至于会误会成什么，可是……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啊。怎么想都是流氓的行径。
　　坅汗颜不已。
　　“我不是。”小福脆生生地否定他的无稽之谈。
　　“真的吗？”坅呵呵干笑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真-的-不-是！”小福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坅终于放下心来，进屋来，又嘀咕，“那为什么冯嬷嬷要准备小女孩的衣裳啊。”
　　“可能昨晚没睡好吧。”小福接的也快。
　　“可能。”坅点头，并没有意识到五岁的小孩子脑子反应如此迅速，损人的时候嘴皮子也溜的不像话。
　　咳咳！被晾了许久的楚湘王忽然觉得心口有气上涌，剧烈地咳嗽起来。坅紧张，立刻从外面进来走到楚湘王身侧，看着他咳嗽的脸都红了，却手足无措——他的伤在千寻嘉的第二天就有了，中间好了一段时间，平儿死的时候似乎有受了刺激和新的伤，比以前更重了。
　　千寻嘉给的药也无法压制住太长时间了。
　　“药，在我房间里。”咳嗽的间隙，楚湘王艰难地下达了命令。
　　“是。”坅想也不想，立刻领命，非一般地跑出去了。
　　他离开后，楚湘王的咳嗽越来越厉害了，身体都坐不稳，伸手去扶桌子，却在手掌碰到桌子的时候，发出巨大的声响，桌子轰然碎裂，木板飞得到处都是，有一些打中距离最近的楚湘王，刺激他进一步咳嗽。还有一部分带着极强的杀伤力飞向冷眼旁观的小福的方向，他脚尖一动，不动声色地躲过去。
　　楚湘王还在咳嗽，黑色的血液从嘴里面流出来，狰狞可怖。他的身体已经将近虚脱，整个人陷入一种意识模糊的状态，喘着粗气，吸入的空气却一口比一口弱。马上就要断了一样。
　　他身体里面有没有被调和的内力横冲直撞，直接伤害他的心脉，再这样下去，全身的筋脉就要断了。坅去拿药了，可是什么药能再这么短的时间内归拢住野马一样自相残杀的内力呢？
　　小福终于看不下去，上前对这楚湘王伸出手，手掌便要按在他心口的位置。然而，尚未触碰到，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了，他惊愕抬头，看见楚湘王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了，里面布满红血丝，吓得他急忙抽手，却发现手腕被抓的死死的，根本动不了。
　　“终于找到机会了吗？”他还在咳嗽着，看来并不是装出来的，但已经痛到这种地步了，意识还是清醒的，并且对自己的保护一点都不松懈。
　　那份血红里面涌动着满满的杀气，几乎是本能的行为。小福惊惧，拼命挣扎着，怒斥：“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干什么？”楚湘王怎么可能放过在自己脆弱的时候有能力杀掉自己的人，仍旧狠狠掐住小福的手，几乎将他肉乎乎的手腕捏断。
　　“痛！”那份杀气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绝不是语言能够消除掉的，小福终于承受不了那样的彻骨之痛，另一只闲着的手掌狠狠拍向楚湘王的胸口。
　　一口黑色的鲜血从楚湘王口中喷出！
　　那只是一个五岁孩子情急之下的出手，却直接将武功高强的楚湘王打的吐血，他身上藏着怎样的杀伤力，可以想象。楚湘王被迫放开小福，自己身体向后跌去，重重撞在墙上。小福明显慌了，转身就要逃跑。刚到门口，却撞上了坅。
　　“发生什么事情了？”取药回来的坅远远地就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急忙赶过来，就撞到了往外跑的小福，看到了楚湘王月白色锦袍上黑色的血。
　　屋子里面满地狼藉，小福神色慌乱、楚湘王脸色灰白，杀气弥漫。而房间里面并没有第三个人。
　　他愣住。
　　“抓住他！”虚脱的人用力说出这三个字。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坅将小福给抓了回来。
　　“放开我！不是我！”小福能偷袭到一个病发的人，可是对全身戒备健康的找不到一个弱点的人，他也没有办法抵抗。一急，忽然间低头一口狠狠咬在坅的手上，疼得坅皱起眉头，却没有放手，反而抓的更紧了。
　　“别动！小心我伤到你！”这是他给他的最后温柔的警告，里面已经隐隐有了杀气，因为那边伤得不轻的楚湘王。
　　小福却没有察觉到坅的震惊和不敢相信，回手朝着坅的心口便是一指头戳过去，坅反应也快，一把抓住他的另外一只手，将他的两只手分开，拉直提在半空中，不让他有机会再出手。小福却已经不肯再伪装了，接着坅的力道在空中旋转，双脚蹬向坅的身体，但是个子太小双腿不够长，没有成功。
　　然而，那只是一个虚招，不过是做出一个假动作转移坅的注意力，他的身体忽然发出两股极强的内力，穿过手臂狠狠攻击向没有防备的坅，坅的手臂一震，松开了手。
　　小福落地，迅速后退。
　　不过楚湘王府的第一高手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被欺骗反应却非常的迅速，小福刚落地他的攻击便上来了，虽然双臂因为刚才的攻击受伤暂时使不上全力，但还能动，速度也够快，一掌便冲着小福的身体招呼过去。
　　小福躲的够快，没有挨掌，却被余力波及到，伤到心肺，他一闪而过痛苦的表情，靠着墙站定，戒备地看着他 。
　　一大一小两人对峙，再也没有之前的欢乐默契，出手便是置对方于死地。
　　“咳！咳！”紧绷的几乎窒息的气氛中，两声微弱的咳嗽声忽然介入，轻轻地打破了原本的杀气。
　　之前还紧抿着嘴唇要和坅决一生死的小福忽然变了脸色，惊讶地去摸自己的颈后，坅也吓了一跳，因为他看到小福的嘴巴虽然微张着，但只是惊讶，并没有咳嗽。咳嗽是来自于他背后。
　　可是他身上，分明没有背着什么活物的迹象。
　　“拿下他的头巾！”那边调整气息的楚湘王似乎想到了什么，厉声下命令。
　　“是。”坅领命，闪电般欺近小福身前，对着他出手。
　　之前被偷袭伤到更多的是因为大意，根本就没有想到五岁的孩子会有什么杀伤力，如今认准目标，把他当作敌人动手，就容易多了，慌乱的小福全力抵抗了两下，可是架不住自乱阵脚和对方的实力，灰色的头巾便被撕裂飞向上空，他身后的秘密终于露出来——

　　竟然是——一个头颅，两张脸！
　　看到小福后脑勺部位的那张和他完全相同的脸，楚湘王和坅震惊，当场石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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