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嘉传》宫野志保

103、第 103 章

　　鬼将军
　　千寻嘉离开以后，村子里面也没有平静，很快就弃了新的战事——之前被千寻嘉杀掉的黑熊和乌鸦被力量操控着，化身行尸走肉起来疯狂破坏。村民们才刚刚出来就被又赶了回去，还没有彻底恢复的鬼将军只好亲自迎战。
　　以一敌百，对方还是怎么都杀不死的行尸走肉，鬼将军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坅带着一群人冲出来帮忙。他们的兵器上都贴着制服鬼魅的符咒，身上也带着护身符，轻易不会被伤到，鬼将军总算有了点盼头，一边战斗一边将自己的符咒分发给大家，又让大家躲过对方的攻击站到指定的位置，摆成一个专门对付行尸走肉肉的阵法，配合着地底下树藤的法力，引动附近的活火山炙热的岩浆，一举将敌人困住，彻底杀死了。
　　他却差点因此魂飞魄散，幸亏凝魄珠才抢救回一条命。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楚湘王守在他身边，其余的人守在敌人有可能攻进来的路上，随时迎战。
　　鬼将军用树藤打探远方的消息，得知千寻嘉已经找来了帮手，正处于激战中，暂时不会有危险，他才松一口气，抓紧时间进凝结魂魄。等到三魂七魄归位，再次打探，却得知战事已经结束，千寻嘉因为受伤昏迷在回来的路上。
　　“我去接她回来。”一听千寻嘉出事，坅立刻主动请命，未等楚湘王回答，他抬手拦了下，“不必了，我派树藤去就可以了。”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楚湘王点头，坅这才不做声。鬼将军交代了树藤几句，树藤领命便飞速朝着千寻嘉失足的地方奔去，很快的，千寻嘉就被带回来了。
　　她还在昏迷当中，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冰冷，呼吸也微弱，像是死了一样。楚湘王上前一步将千寻嘉从树藤结成的床上抱下来，简单查看了一下她的情况之后，脸色都变了，抬头：“将军！”
　　“没事，还活着，休息一下就好了。”鬼将军看进千寻嘉的五脏六腑和经络里面，见她身体完全正常，除了法力消耗过多之外，没什么异常。
　　对方是那种人，竟然毫发无伤，真的有这种可能吗？是因为帮手很厉害吗？
　　“将她送回房间休息吧。她需要时间恢复。”他说。
　　“好。”楚湘王立刻答应下来，将千寻嘉送进了一间他认为安全的屋子，安置好。鬼将军晚到一步，又向树藤核实了一下，确定范围之内都没有海佑大人等人的气息，这才放心，又将它们派遣出去守着，自己去千寻嘉的房间找楚湘王去了。
　　“好了，我帮你的都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也该给我了。”进屋之后看到正捉着女子的手腕为她诊脉的男子，鬼将军不合时宜地提出之前的交易，“天快亮了，在那之前一定要完成才行。”
　　“好。”楚湘王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放开千寻嘉的手，替她掖好被子，转身面对鬼将军，“咱们出去吧，别吵到她。”
　　“不会的，她一时半会醒不来。”鬼将军可不顾及人家怜香惜玉的心情，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你想要什么？”恩情已过，如今是冰冷的现实交易，楚湘王也不再用对待恩人的态度对他，戒备地抬起头。
　　“我不会伤害你。”鬼将军不肯轻易吐露自己的目的，只做了这样的保证，“我只是想要看一些东西，我存活下来的目的也是为此。只看一次，以后绝对不会再缠着你。”
　　“看什么？”楚湘王疑惑。
　　鬼将军笑了一声：“一会你就知道了。”
　　说着，抬起手指了一下他的身上，比划了一下：“把你身上所有的护身符都拿下来，否则我无法靠近你。”
　　楚湘王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不敢相信才有两面之缘的“鬼”，也怀疑自己当日信守诺言没有将事情拿出来与千寻嘉商议究竟是对是错。可是，事已至此，退缩不肯付出该付出的话，似乎也说不过去。就算背信弃义也未免晚了些。千寻嘉如今神志不清，对方真正发怒反目为敌，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他依言，将水玉和木牌拿下去交给了坅，坅带着出去，门关上。鬼将军这才飘过来，靠近了他。楚湘王只觉得眼前一黑，铠甲中飞出一道黑影，失去支撑的铠甲随即委顿，而黑影飞向楚湘王，一头撞向了他。楚湘王只感觉到一股寒气进入身体，迅速蔓延至全身，打了一个冷战，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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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也做梦了。他之前好奇过睡眠之中的千寻嘉梦到了什么，以至于醒来之后杀气弥漫，如今真的入了梦，才发现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首先他是知道自己在梦中的，这就是极为难得的。
　　“你还记得我吗？”漫天的黑色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紧接着眼前有灯火亮起，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你是——”楚湘王看着那张陌生的脸，迟疑了。他认不出。
　　那人笑起来，脸上挂着浅浅的酒窝，很温和。
　　“我叫樊城，今年二十五。”他笑着伸出了手。
　　他很年轻，皮肤是经历过风霜的古铜色，却干干净净的，脸上看不到一点邋遢的胡茬，穿的是秋季的袍子，上面绣着奇怪的图案。看材质和样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身体健硕，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健康之气，掌心有老茧，看起来是经过磨砺的。
　　他身上有文人的儒雅之气，然而样貌上却是久经沙场的武将。
　　“樊城？”那个名字进入心底，却一无所获地重新回到嘴里——楚湘王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
　　“是啊，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樊城并不介意，温和地笑了笑，“不过我记得你。尽管已经改换了容貌，记忆也被孟婆汤抹去了，完全就是一个新的人了，可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那话，听起来大有玄机，楚湘王细细咀嚼着，惊心：改换容貌，孟婆汤？是死后投胎吗？那么这个人，就是他上辈子认识的人吗？他如今是鬼？
　　楚湘王心里猜测着，觉得不可思议，面上仍旧镇定，手偷偷摸向腰间的水玉，却没有找到记忆中的那根线。他低头看了一眼，猛然想起：原来水玉和木牌都被他摘下来了。应某个人的要求。
　　“你是鬼将军？”楚湘王看那个人，不确定地问——鬼将军扑向他之后他昏迷入梦，梦里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这个人不是鬼将军本人，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是。”椅子上的人没有躲闪，开口承认。
　　“你要干什么？”终于到了要解决的时刻，楚湘王正面应对。
　　“我无恶意，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比起楚湘王的正色，樊城和缓得多，淡淡地将一只碗递到他面前，“你把它喝了吧。”
　　那是一碗褐色的药汤，浓郁的看不到碗底，怪异的味道随着热气散发出来，让人还没喝就可以想象到入口之后的滋味，简直堪称受刑。
　　“这是——”楚湘王看着药汤，却没有伸出手接。
　　“是记川之水熬成的汤药。”樊城抬了一下手，示意他接着。
　　楚湘王无法，只好伸手接过，看着几乎要吞噬人的汤药，心里面极为抵触，不肯轻易喝下去。
　　“记川是什么？”他问。
　　樊城的手里空了，手臂交叉在胸前，身体前倾。
　　“你听说过忘川吧。就是那种能让人忘掉一切的水，奈何桥上的孟婆汤就是用那个水熬制而成的。”樊城的神情有些凄凉，好像所有人都喝了孟婆汤忘掉了一切，只有他一个人清楚地记着，如此孤独，“有忘川当然也有记川。喝了忘川的水忘掉的事情，喝了记川的水又会都想起来。就是那个。”
　　他指了指楚湘王手上的碗。
　　“你想要我记起什么？”楚湘王终于明白自己要喝的是什么，却仍旧不肯轻易就范。
　　樊城忽然笑起来，笑的坦坦荡荡，露出两排整齐白净的牙齿，脸颊边的两个酒窝又深了，煞是好看。
　　“你的戒心很重！”他止住笑，对才打过两次交道的人下定论，“你放心，你这辈子做什么和我无关，我想知道的是你上辈子的事情。已经是百年之前的祸及不到今世。你不愿意的话，等想起来后我会再给你一碗忘川水，将你想起来的前世都忘掉，让你好好活今世。”
　　万川之水，喝掉就能忘掉一切，樊城有本事让他选择性忘掉吗？对方保证的很好，态度也极为诚恳，楚湘王却没那么容易被忽悠。然而，约定就是约定，他如今在梦中，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端起碗，皱着眉，一口气将碗里的汤要全部喝了下去。汤药味道很冲，说不出的怪异，难以入喉，楚湘王忍住吐的冲动强迫自己咽下去，一口一口，碗很快见底。
　　“喏。”他喝得满头大汗，神色痛苦，刚拿下碗，一个苹果便扔了过来，他想也不想，拿起来便咬了一口。
　　汤药的味道真的太重，连着吃了几口苹果都压不住，满嘴里还是怪异的药味。他难受的快要站不住了，想后退一步，脚踝忽然碰到东西，回头，看到了一张椅子。他不再一步三谨慎，身子一歪便坐了下来，手抓着扶手，整个上半身都靠在椅背上。
　　“抱歉抱歉，让你这么痛苦。”看到楚湘王如此，对方急忙道歉，不过看那神情，没几分真心，他把自己的椅子挪到了楚湘王对面，在两人中间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水果茶水和点心。他自己则拿着一杯酒，优雅地品尝着。
　　“在你想起来之前，先听听我的故事打发时间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