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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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纪书白坐在卧室的梳妆镜前，戴上浅金色美瞳，在调整好的打光下仔细描绘妆容。
打手机视频没有任何滤镜，镜头还会吃妆，只有稍显夸张的颜色才会更上镜。底妆才刚刚铺开，修容笔带过的地方正在衡量着轻重，充满电的手机被放在一旁，还没到时间，铃声却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但并不是来自闹铃的催促，而是来电，显示人是樊梨。
距离和方流墨约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不到，樊梨话多，还知道她的大致行程，常常在没事的时候打一通电话过来叽里呱啦一堆扯不上重点。纪书白瞥了眼屏幕，修长手指轻轻一拨，就连线到红色的挂断键上。
手机被倒扣，女人拧开唇膏，刚纠结要用哪种色号，樊梨的电话却又坚持不懈拨了过来。
纪书白就微微皱了眉。
樊梨一般不会无缘无故在电话挂断以后还给她打，多半是真的有要事。
铃声响到第三声时，纪书白按了接听，在琳琅满目的梳妆台上找到了一支玫瑰豆沙色的唇釉，这还是去年生日方流墨送她的礼盒，是已经绝版的色调，些微细闪中和了豆沙色的暗沉。
“长话短说。”
早在电话正式接通时，纪书白就率先说了句。但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并不是同于往日的轻快，樊梨嗓音很低，似乎是在做一个令人难以权衡的决定。
“你来我画室。”
话音延迟了两秒，樊梨才把话给说完，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后也不吭声。察觉到她情绪不对，纪书白拧开化妆品磁吸盖的动作慢下来，看着桌面上摆着的计时闹钟在点滴旋转，时针与分针正在逐渐缩短距离。
“你怎么了？”
她问的是樊梨，但得到的只是一阵沉默。纪书白脑海中飞速掠过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却没法想象一向开朗的樊梨为什么会有如此异常的反应。直到听筒内传来陌生却甜美的嗓音：
“学姐。”
电话对面接通的也是樊梨，可当熟悉的问候响起时，那双修长手指却不由将手中细管狠狠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着白。纪书白手有点抖，自己也没察觉已经乱了呼吸。另一端的声音很轻很细，像千里之外刮起的飓风，带她又回到了一阵水濛濛的阴雨天里。
电话挂断，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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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书白妆也不化了，匆匆下了楼，刚上驾驶座，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女人并不习惯这样慌乱的感觉，强迫自己深呼吸来调整情绪，反复尝试了好几次，才将那股躁动给压了下去。
从家里到樊梨画室的路并不算很近，但她本能不想把这件事让更多人知道，也就没有喊司机。
七八点正是晚高峰的时候，路上车潮如水拥挤，无论怎么绕路都避不开，行动缓慢。独自一人的寂静中，手机哒哒哒传来了好几次消息，纪书白低头一看是经纪人，此时心烦意乱，已经没心情再去搭理任何人，干脆就关了机。
红灯的时候女人闭上眼，竭力再次让情绪平静一点，却发现恐惧和惊喜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淹没。纪书白像是在溺水中找不到方向的人。只能紧紧去寻觅那一根救命稻草。
时间好像又被拨乱回到了十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傍晚，两名少女被五花大绑，随意推倒在脏兮兮的废弃天台上。
两个人的嘴都没被堵住，因为即使呼喊也无济于事。身上的所有电子设备都被收缴，两人走投无路，是生是死，只能看绑匪心情如何。
绑匪当中一人看管着她们，另一人在打电话，远处有粗犷的声音隐约传来，得到的结果似乎不太令那人满意。挂断电话后，男人径直朝她们走来，抬起胳膊，做了一个令人恐惧的劈砍手势。
十几岁的纪书白还没有练成后来的老成冷静，在两位绑匪凶狠的眼神下颤抖着躯体。其中一位扭过了头，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工具。身边的少女无力地把脑袋靠在她的肩上，像是已经被吓坏了。
天台狭窄，外面风雨飘零，纪书白跪坐在地，整个后背都被从斜后方的空处洒下来的雨水打湿。雨水笼罩着灰蒙蒙的一片天地，还能闻到铁锈的腥味，在空气里不住蔓延。
打电话的男人踩着铁梯，向上走的很艰难。这座天台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与下面的悬空距离保守估计都得有三四米，生锈的铁梯在脚底下“哐哐”直响，酝酿着令人恐惧的气氛。在最后一脚踩上来的刹那，趴在纪书白肩头的少女忽而睁开了眼，在密集的雨水中，小声与她说了句什么。
继而，江陌奚不知从哪爆发出来的巨大力量，竟是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猛地冲了上去。
年轻娇小的少女身体并不算重，但那天下着瓢泼大雨，整座工厂就像是笼罩在阴暗中的一座笼，处处都是积水。江陌奚那一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男人惊恐踩空的一瞬间，下意识抓着她一同滚了下去。
那条楼梯陡又窄，污水滚滚，天边雪亮的闪电划过漆黑夜幕，风肆无忌惮地带走身上温度，空气特别冷，冷到快要凝固。
看着眼前两团黑点消失不见，下一层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与废弃的钢筋水泥碰撞的声音。另一位绑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见事态发展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匆匆忙忙丢下纪书白和自己生死不明的同伴，转身就跑。
那天被营救后，纪书白去警察局做笔录的时候还是浑浑噩噩，再后来一次“看见”江陌奚就是在葬礼上了。
与她同时坠落的那位绑匪当场被钢筋戳穿腹部，没能挺到医院就失血过多而亡。另外一位在躲避追捕的途中不慎落河而死，当年那起绑架也就随之草草落幕。
穿着一身黑衣的少女在葬礼人群当中并不显眼，但身上却背着江陌奚与相关的许多名头。
青梅，学姐，密友，任何一个单拎出来都是坚不可摧的牢固关系。更况且在那一日，她们之间的回忆就被镀上一层浓郁的血腥。
葬礼过后，绑架案了结，江家举家搬迁离开了南坪，从此杳无音信。
纪书白从未想过还能再次见到江陌奚。
车载播报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音提示“前方拥堵路段还有三分钟即可过去”，交警无奈地站在指挥台上做手势，开辟路径指引车流前行。
当雨水密匝匝地打上车窗时，纪书白才后知后觉地有了比“近乡情怯”更甚的感觉，迟到的钝感一点点侵蚀着心脏，冰凉的雨水像是打在眼底。
千里之外的山区内，反复切换网络的方流墨等待一个多小时也没能接到打来的视频，最终只能放弃对信号责怪的借口，气呼呼给纪书白记上一笔。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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