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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条准则 ...

  •   “我觉得我好多了。”美貌的妇人垂下眼,黑纱从精致礼帽中落下,遮掩着她苍白却不减风情的面孔。

      “谢谢你,莱克医生。我几天后就要回欧洲,罗斯的兄弟们决定在他们从小长大的庄园里为他举行葬礼。”她语态中不自觉流露出克制的悲伤,这种悲伤被她垂落的美丽鬈发放大,被她微微前倾的信任姿态放大,也被那瘦削的肩和精巧的身体线条放大。

      除非她面前坐着一个天生铁石心肠的冷血动物,没有人会不对这个遭遇了人生不幸的女士产生怜惜。

      隔着一张诊疗桌的年轻心理医生也不例外。
      但他和其他人都不同。

      艾琳抬起眼。

      她在心中想。

      他看起来可真像教堂里的洁白神像啊,慈悲、宽容、纵容他不洁的信众排解罪恶和痛苦。

      他温和的俯视着他们,但大理石雕成的纯白瞳孔中没有一个人。

      “如果没有你的鼓励,我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这一段艰难的时光。”

      她伸出手,微仰着脸,光线落进潮湿深黑的眼睛里。

      如果神像不在教堂,他会不会喜欢濡湿的巢穴或柔软的蛛网。

      艳丽的母蜘蛛攀附住神像冰冷的指尖,那一触即逝的感觉被分解成无数微小的电流,又像一个个黏腻的吸盘,从皮肤蔓延到骨骼,带来难以平复的异样的酥麻感。

      心理医生恍若未觉,他礼貌的收回手,冲病愈的客人微微一笑。

      他的病人并不悲伤。

      *

      完成了上午工作的帕斯特.莱克略有些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走出诊室,向着路上遇到不断和他打招呼的医生护士点头致意。

      在这所全纽约最大的心理咨询机构中,最受欢迎的无疑是被Boss从约翰霍普金斯医院挖角的帕斯特.莱克医生。

      毕竟谁能不喜欢长相漂亮,工作能力强,为人还温柔体贴堪称完美的年轻医生呢——被他们打趣的时候他甚至还会害羞脸红!

      这种纯情的sweet boy在民风开放的美国堪称宝藏,更何况他还有着金子一样璀璨的发色和湖水一般清冽的绿眼睛,简直长在了绝大部分美利坚民众的x癖上。

      不知道诊所里多少人在背地里感叹过“上帝啊,要不是我有了男朋友/丈夫/孩子,我一定会去追求他的。”

      其中男女兼有,但是想归想,出于一种莫名的默契,他们联合一致将可能的告白通通扼杀在了摇篮里,无论是心存好感的单身护士还是患者都没有能迈出这一步的——莱克医生作为诊所的共有财产,大多数人在第一步就因为统一战线的阻拦而折戟沉沙了。

      诊所团宠.帕斯特.纯情男孩.莱克在离开诊所之前收到了前台护士小姐姐从手里的玫瑰花束中抽出来的一支,附赠来自正在享受情人节的情侣对virgin的怜爱眼神。

      见状,一旁收到或刚买了花的同事都纷纷围过来,你一枝我一枝硬生生在帕斯特怀里插出了一捧形态各异颇具艺术感的花束。

      衬衫的领子和衣摆不知道被谁趁乱揉皱了,在线条精致流畅的锁骨上方留下一点暧昧的红印。

      人群中投来的目光落在皮肤上,仿佛带着令人刺痛的火热,随着被整理好的衣领又很快消失了。

      帕斯特抱着大束的鲜花,走在情人节的大街上也能引来许多关注的目光。

      那些视线最初属于亮眼的花朵,最后却全都黏在了捧着它的人身上。

      好在他很快想出了解决办法。

      街上来往的不仅有情侣,还有带着孩子的一家人,帕斯特顺利将花朵献给“小淑女”们,获得了几个甜甜的面颊吻。

      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帕斯特手里还剩下一朵花,新鲜的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水汽,在午后的阳光下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帕瑟!”身后传来男孩惊喜的喊声,他急冲冲的跑过来,在帕斯特面前连忙刹住了车。

      “是这样的,明天是梅姨的生日想邀请你来我们家做客,所以我来问问你有没有时间,明天是周末你会很忙吗?内德带了新款的死星乐高我们可以一起拼当然了如果你很忙的话......”一连串的汽水音在帕斯特耳边炸开,几乎没给他应答的时间。

      “我没打算拒绝,彼得。”他无奈的笑起来,“换句话说,我有时间。”

      男孩不好意思的挠头,脸上发热,尤其是下一秒看到被递到自己面前的玫瑰花时,结结巴巴:“这,这是给我的?”

      “嗯,情人节快乐,如果本叔忘记买花的话,它或许可以让你们吃上午餐。”帕斯特翠绿的眼睛眯起来,满怀善意的调侃。

      “这样啊......”彼得说不上失落还是松了口气,呆呆看着青年走进公寓的背影,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玫瑰,想到自己现在异常的力气,又匆匆松开,小心翼翼捧住花朵。

      回到家的帕斯特打开冰箱,准备做午餐。

      当然,在准备自己的午餐之前,他得先填满在窗台上摆放着的猫食盆。

      将牛排的包装袋撕开时,帕斯特的余光中出现了一只黑猫。

      他住在三楼的单身公寓里,楼下就是帕克一家。一厅一卧一厨的布局不大,但被收拾的井井有条,家居线条简单而有设计感,开放式厨房正对着一棵树,大多数时候“不速之客”就是从这棵树上跳落到打开的窗台。

      帕斯特把手里的食材放到案板上,向他不请自来的客人打招呼:“午好,切尔西。”

      黑猫立起四肢,踩在窗台的边缘,长长的尾巴懒洋洋摆了摆权当回应,向前一步护住猫食盆,低下头吃着鸡胸肉,显出矫健流畅的身型。

      帕斯特看着它浓密而富有光泽的皮毛有点手痒,刀刃在牛排上割出漂亮的纹理,今天的午餐看起来它还算满意,说不定猫主子愿意纡尊降贵让他撸一撸。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想法,切尔西的黑毛突然炸开,变得蓬松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很快帕斯特就意识到这是他出了问题,眼前的世界一瞬间模糊起来,料理台、窗棂、高大的树木和台上的黑猫都失去了轮廓,各种色彩冲破了定义它们的形状,空气变成无形的水波,让混乱的色彩延展、扭曲、晕染开。

      “嗡——”

      随之而来的巨大嗡鸣声在每根神经上共振。

      纯粹的,无意义的嗡鸣,像弥漫的黑夜,沉缓而强硬地吞没了意识。被包裹的窒息感泯灭了个体的存在,你成为宇宙的一部分,并在极致的渺小中感知到自我的消亡。

      直到指尖冰凉的触感和血液流失带来的滞涩将他拉回现实。头脑中的嗡鸣声仍在继续,帕斯特强迫自己在摇晃的视野中找到锚点,从伤口处涌出来的鲜血开始,如同波纹扩散般,以此为中心的事物逐渐变得清晰,他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

      帕斯特用旁观的姿态观察了一会沾了血的刀刃和不算浅的伤口,等到指尖发白才面不改色的打开水流冲洗,找了绷带和药水处理。

      刀锋的冷冽,失血的眩晕和伤口部位的酸涩都清楚的通过神经反映在他的意识中,除了正常人都应该有的痛觉。

      帕斯特习惯了这种感觉,或者,更宽泛的来说,他天生就无法感知到任何与疼痛相关的负面状态——悲伤,仇恨,愤怒,癫狂,仿佛自他诞生之前,这些字眼就被上帝从捏造好的灵魂中抹去,留下空白的半身。

      其实说不上坏,只是他要在失去痛觉预警的情况下花费更多的、额外的精力学会提前消弭外界的伤害。

      不让自己受伤对他来说早已经得心应手——和拥挤的人群保持距离,安抚情绪激动的患者,远离冲突和可能存在的危险,以及最重要的,拥有一副讨人喜欢的外表。

      在这之前他都做得很好,直到最近一段时间,出现了一些不可控的因素——比如刚刚近乎精神污染的嗡鸣和视觉异化,在这一个月里,他经历了由弱到强的六次,但医院的检查结果却显示一切正常,就像他的无痛症,不同于世界医疗史上已知的任何病例。

      帕斯特相信,若非他自己就是个心理医生,那些为他看诊的专家一定会隐晦而确定的暗示他这是心理和精神上的问题,但只有他自己能确切的感受到身体慢慢虚弱了下去。

      他站在一面全身镜前,从上而下解开衬衣的扣子。

      卧室的窗帘被拉上,昏暗的光线映出流畅的肩颈线条,白皙细腻的肌肤,修长而略显苍白的身躯,令人目眩神迷。

      但他的目光却落在更细微的地方,他指的“虚弱”是一个形容词,意味着肩背、四肢和腰腹处那些原来隐藏在衣物下,暗含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全都在这一个月里慢慢消退了,尽管他仍然保持着健身的习惯和健康的饮食。

      这无疑是反常的,甚至带有了某种恐怖色彩。

      他想得更深一些,因此就在头脑中引发了一个问题,“我会死吗?”

      但没有人回答,于是它就变成了平常生活里一小段突兀的插曲,和旧日他曾经历的一切摆放在一起,倒令人习以为常。

      现在是下午两点,距离上一次感官异变结束两个小时,他吃完了午餐,准备回到诊所开始工作。

      名叫切尔西的黑猫正好吃完盆里的最后一点鸡胸肉,没有被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打扰,柔亮的毛发在穿过树枝的斑驳阳光里闪闪发亮,伸了一个懒腰。

      帕斯特握着门把手,在切尔西纵身跃下窗台前道别。

      “明天见。”

      他转身合上门,当然也没看见黑猫迈着步子跳上料理台,那里尖锐的边缘残留着一点红色。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介于流体和固态之间,像半干的蜡痕。

      巨大的阴影便凑近它。

      “喵。”

      年轻的医生走在路上,太阳高悬,影子短短的缀在身后。每踏出一步,深色的影子在滚烫的路面上翻腾,异态的轮廓中填充着从地底挣扎而上的鬼魂、扭曲盘旋的触手尖端和不可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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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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