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水寒》七里烟波

20、冲撞

　　可惜苏镜昔本身力量太小，纵使我两只手勒得生疼，咬得牙都要碎了，也拽不过一匹受惊的烈马。
　　水月也好不容易爬了出来和我一起拽住绳子，可她比我还要瘦弱许多，拽不拽也都一样。
　　“水月，”我高声喊着，“你快到车里去。”
　　水月也喊：“小姐进去吧，我来……啊——”
　　正巧车轮撞上一块石头，我和水月一起被颠了起来，眼看她快要摔下去，这一切在我面前好像又放慢了动作，我急忙伸手去拉她，反手将她塞回了车里：“老实待着别出来。”
　　马依旧不停，眼看面前逐渐出现一座宫城，看着那道朱红的大门和门外的守卫，我心道不好，这马再不刹住可就闯进皇宫里了。
　　就算闯不进去被门口的守卫拦下，怕是也难逃一责。
　　心中不禁后悔，怎么就不留下小如呢。
　　我已经做好了可能会被守门的士兵一□□死的准备，紧紧闭住双眼。
　　突然手中缰绳松开，我眼前一黑，车身剧烈了一下，马儿长长嘶鸣之后竟然停下了。
　　我睁开眼睛，只见一位黑衣男子骑在马背上，手中紧紧扯着缰绳，在撞上护城守卫的尖枪之前勒住了马。
　　我还没缓过神来，面前的几个守卫同时收枪行礼：“参见徐大人。”
　　徐大人？
　　这京中能使守卫兵停下行礼的只有徐玉卿了吧。
　　徐玉卿下了马，一身黑衣下包裹着宽肩细腰，一对剑袖显得十分利落干净。他向前去低声说了几句，把几个守卫打发走才转过身来，只见他剑眉星眸，鼻梁高挺，比背影更加英气逼人。
　　我坐在马车上，因为刚才的颠簸此刻仿佛全身都散了架，只好坐着行了一礼：“多谢徐大人救命之恩。”
　　他看了我半晌，才行礼道：“段夫人受惊了，原是我家小妹不小心冲撞，还请夫人见谅。”
　　他家小妹，徐乐君？冲撞我知道，小不小心就另说了。
　　不过到底是他帮了我，也不好说破，只是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
　　水月钻了出来，这小丫头刚刚哭过，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抱住了我的胳膊。
　　我笑道：“哭什么，大过年的不许哭。”
　　不说还好，一说这丫头的眼泪又哗哗流出来，一时止不住竟然当众“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嚎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要不是小姐我就死了……”
　　我急忙捂住她的嘴，安慰道：“好了，不是没摔下去嘛，好好活着呢。”说着我掏出手帕给她擦着眼泪，“不哭了不哭了，脸都哭花了，当着这么多人哭得这么丑，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她一把抱住了我，带着一脸的鼻涕和眼泪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我以后不嫁人了，我就要跟着小姐。”
　　“傻丫头。”我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又转头看徐玉卿，“叫大人笑话了。”
　　他笑道：“不敢，刚才见得夫人风姿，果然非同凡响。”
　　面对他的夸奖我也恭维道：“大人过奖，不及大人飒爽英才。他日夫君回来必定当门致谢。”
　　他回道：“那倒不必，我也说了，原是我家小妹的不对。刚才夫人家的车夫被震下了马车，夫人若不嫌弃，便由在下帮你驭马如何？”说着他就要上来。
　　我一把夺过缰绳，笑道：“不劳烦大人了。”
　　他盯着空空的手看了几秒，笑了笑，倒也没有强求：“那夫人一路小心，改日必定带□□亲自道歉。”
　　我点头示意，转过身去后便收了笑，驭马往回赶。
　　水月坐在旁边问道：“小姐为何不叫他送我们啊，原就是他们的不对。”
　　我说：“徐家人，还不能信。”
　　“可是您这样抛头露面地驾车在街上走是不是不大好啊。”
　　“丢的是段家颜面，如果牵扯到苏家，父亲和沈墨也会处理的。”
　　“也对。小姐刚才勇猛极了！”
　　“虽是如此，你这个词儿总觉得用得不大好……”
　　“……”
　　我和水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走回闹市区时，见一位华衣女子站在街头，她戴着面纱，手中还牵着一只黑白大狗。
　　想必刚才就是这只狗惊了马。
　　我怕马再次受惊，可是回段府又只有这一条路，只好停了马在原地等着。
　　两两相望，她投来的目光并不友好，我自然不会善意回馈。
　　徐玉卿赶了回来，在旁边吩咐了几句，说了好久徐乐君才肯叫人把狗拉到一边。
　　我驭马过去，路过时冲他点头微笑，而后头也不回地往段府走去。
　　这么一折腾，到了段府已经是晌午之后。
　　我因着礼数先去见了段老夫人，因为衣衫不整被她呵斥了一顿，后来不知怎么又说到了三从四德贤妻良母，明里暗里说我在娘家过年不合礼数，叫她在外面受人笑话。
　　可是留在苏府过年不原本就是她和段亦寒的主意吗？
　　偏偏我口渴得紧，懒得和她争论，一直等到她数落完了。回到房里咕咚咕咚喝了一壶水后，我又想回去和她好好吵一架。
　　水月急忙拦住了我：“小姐您快歇歇吧，刚回来就少闹腾点哈。”
　　思歌也道：“小姐别气，我刚去小厨房做了些吃的，这就给您端来。”
　　听到好吃的我也消了点气，小如又说：“半夜去揭她的瓦，吓死她。”
　　我拍着大腿道：“好主意！”
　　“你们快消停会儿吧，小心小琴姐回来后知道了，大家都要听她的唠叨。”水月说道。
　　“什么唠叨呀？”正说着，小琴推门进来了，“怎么了？”
　　水月道：“小琴姐，小如刚才说……呜呜……”
　　我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冲着小琴笑：“这么早就回来了。”
　　小琴恭了恭身算是行礼了，回道：“那边人多就回来了。小如刚才说什么？”
　　我抢在水月话头前说道：“哦她说过会儿教我练几招，初五那天人多眼杂，你们又不在，怕我受人欺负。”说完我冲小如和思歌挤了挤眼，又掐了水月腰一下。
　　小琴看着水月，水月哭丧着脸点了点头，我这才松开手。
　　水月揉着腰抱着委屈走出去了，小如和思歌去了厨房。
　　我问小琴：“苏兴怎么样了？”
　　小琴道：“恢复不错，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我说：“嗯，这小子身体好，让他再养养吧。”
　　小琴点头：“是，这段时间便不让他过来了。我还去了后院，看了看二小姐和夫人。”
　　“怎么样？”
　　“老爷已经让她们搬回原来住处了，夫人都是多年隐疾，用药调理着。二小姐不大好，一直在发烧，要想初五正常入宫，怕是要用猛药灌。”
　　我顿了顿，问道：“什么猛药？”
　　小琴答：“能让她在短时间内恢复身体的药，但是时间过后会再次倒下，情况甚至比现在更糟。”
　　比现在更糟，对于苏婉音来说，再糟不过一死了。
　　我说：“传话回去，好好治病，初五那天能下地走路就行，不到逼不得已不能用那剂猛药。”
　　“是。”
　　“不，”我叫住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用。”
　　小琴说道：“小姐，她们原本不用你怜惜的。”
　　我冷着脸看着她，“你见过哪颗棋子是只用一次的？”
　　她笑了笑，退了出去。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婉音啊苏婉音，为了保住你这条命我真是费尽心机，你要是以后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可是会遭天谴的。
　　我心里嘟囔着，心中盘算着初五要如何应对。
　　不仅我，小琴和小如也着急得很。
　　一个要争着教我礼数，一个又抢着要教我武功，我被两人扯着胳膊拽来拽去，感觉后背已经被扯出了一条裂缝，眼看着即将被撕成两半。
　　在我哭丧着脸求了半天之后终于决定，上午练武，下午学礼仪。
　　这下我是什么鸡飞狗跳的事儿都做不成了。
　　初五，天还未亮就被小琴拽了起来。
　　我闭着眼睛任她和水月捣鼓来捣鼓去，只觉得头顶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重，睁开眼睛时着实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
　　这满头花花绿绿的是什么？
　　我对小琴说：“你是把我的头当成珠宝铺了吗？”
　　水月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琴道：“头重吗？”
　　“重。”
　　“那就对了，”她说着又往我头上插了一根簪子，“重，您就不会在后宫打架了。”
　　我看向水月：“就是说我可以不用戴这么多东西是吗？”
　　水月偷偷看了小琴一眼，抿着嘴点了点头。
　　我伸手便去拆头上的东西，小琴急着拦我：“小姐！水月你……”
　　水月道：“小琴姐你就饶过小姐吧！”
　　我也说：“小琴你要想好了，就算我这次不去打架，也会有不少人想来陷害我，要是再被推下水去，这满头的珠翠我可爬不上来。”
　　抓住我的手顿了顿，还是松开了，“好吧。”
　　我偷偷给水月竖了一个大拇指。
　　总算是梳了一个能跳起来的发型，我照着镜子左看右看，偷偷和小如过了几招也都不影响速度，这才满意地上了进宫的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