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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大结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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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当顾白与周明理赶到时,门内只传出三舅姥爷气怒的吼声。
而商户们早就不见了踪迹……
“滚出去,你这个外姓人,不许你踏进顾家,骗我孩子学坏,滚。”三舅姥爷持棍重击眼前人。
要不是陈妈在跟前拦着,只怕这会儿顾二爷的脑袋就要开花了。
顾白一头雾水跨进门槛,当即拦下三舅爷手里的武器,问道:“这是做什么?”
“驱贼。”三舅爷一副不容质疑的模样,“打死这个没良心的,害死老大不够,这会儿还要拉你下水。”随即转身坐到堂前主位,拐杖向地面重重一击:“我看谁敢动顾家基业一毫,除非从我这把老骨头身上踏过去。”
顾白没有理会三舅爷,而是转身面向二爷道:“二叔怎么来了?我说过这事我可以解决。”
周明理担心他着急说错话,立刻出声提醒:“顾白……注意言辞。”
顾白会意,从新整理好情绪。
继续道:“我是说,二叔不必担心,我可以解决。”
“当然。”顾二爷伸手拍了拍顾白的肩膀,眼里再也没有当初的算计,取而代之的是欣慰与释然。
继续道:“我相信你,但你也要让我这个长辈出份力吧,再不济我也纵横商海多年,怎么说一些老商家也会给我些薄面,帮你一把。”
“其实……”顾白见二叔误会,刚想解释,就听座上的三舅爷发了声。
“帮忙!胡说,明明就是捣乱。”他面向顾白告状道;“要不是小斯来报说客人被绑了,我都不知道他竟藏了这份坏心思,这是要看着我们顾家倒台啊!”
三舅爷边说边拍桌训斥,恨不得把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挖出来,放在台面上好好晒一晒。
“我就说不是一条心,不进一家门,当初要不是老大心软硬要把你留下,哪有今天!现在到好,搞得顾家鸡飞狗跳。财力难支,这么大个窟窿留给顾白,叫他怎么填?”
“还是说你要等他也被害死,再大张旗鼓一次,将顾家接手,正如当初老大死去那般,取而代之呢?”
这一次三舅爷话有些重了,连顾白的额头都暴起青筋。
顾二爷道:“你不用这般气恼,我从来没觊觎过顾家任何财富,若这里不是他想守护的,请我都不会来。”
“岂有此理。瞧你说的什么话!”三舅爷谨慎地瞥了顾白一眼,担心他听出个中缘由,立唤小斯道;“来人啊,拉他去见官,私自扣押商人,我看你就在牢里蹲着吧,最好永远别出来。”
他之所以没下狠手,放任二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多年,完全是基于当年,对顾大爷的承诺……
承诺一辈子都不能伤他性命。
否则就以自己对他的厌恶,又怎能留他到今天。
此刻顾白再也听不下去了,双臂一甩,不顾周明理的劝阻,上前呵斥道:“我看谁敢动。”
吓退了一众小斯。
那份威严劲,完全与平时知书达理的观感,截然相反。
三舅爷也看呆了,随后才慢慢缓过神来:“顾白,你在做什么?哪里学的这习气,长辈还在座,就开始目中无人了!还是说,你还对他抱有幻想,别忘了他不是你二叔,他是害死你父亲的仇人——”
“你——”二爷越听越刺耳。
“够了”顾白却已经不再隐藏,“人是我下令扣下的,要抓抓我。”
三舅爷:“你不要替他受过。”
顾白道:“您不要太自信了,这世上还没几个人值得我去顶罪。”
三舅爷没想到顾白会这样和自己说话,“你你你,我我我”的吭哧了半天,也没有怼回去一句。
倒是一直沉默的二爷突然发话了:“子幕你什么意思?你说你是故意困着他们,要与他们交恶的?”
顾白不置可否,一副堂堂正正的模样。
这要是让黑子看到,一定会惊掉下巴。
一向顺从家里,表现的唯唯诺诺,不争好欺的顾白哪去了!
这会儿这个龇着獠牙,伸出利爪的小老虎又是谁?
众人皆困惑不已。
但只有周明理除外,因为他早就知道顾白的本性了,以至于对眼前人不好惹这件事,坚信不移。
甚至于还有些幸灾乐祸。
这个伪良善,真腹黑的人,没了黑子那个傻头傻脑的观众,终于装不下去,暴露本性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黑子在场,一定会认为顾白是被逼无奈的纸老虎,一戳就破。
分分钟都要将他护在身后呵护起来,直面身前抛来的各种刀子。
尽管这种暗器看不见摸不着。
……
二爷想了想,纳闷道:“不对呀,你不是要靠他们复原账本,引出凶手的吗?怎么会得罪他们,做这种蠢的事!”
三舅爷貌似听出了异样,打断道:“等等……什么凶手?什么账本?我怎么听不明白你们说什么。”
“当然是追查常青的死因。”二爷解释道。
“不许你这么叫他。”三舅爷震怒,眼睛一边瞥着门口的顾白,一边呵斥道。
二爷没有理睬,而是继续追问顾白道:“你到底隐瞒什么?不要忘了这次机会……可是关乎到你的生死!”
最后一句话,被他说的格外小心,就怕一仗远的三舅爷能听到似的。
说的小心翼翼。
但是劝告归劝告,道理谁都懂,差别就在于……
你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了?
顾白曾许诺二爷,借这次机会挖出幕后主使,将瘾药的配方握在手中,交给关晴去提炼解药。
但他不知道,这一切只是顾白送关晴出国的借口。
二爷还在等顾白的答复,身体刚要进一步前倾,就听顾白道。
“我要解散顾家。”
三舅爷:“……”
顾二爷:“!!!”
短短几个字,让整个前厅陷入沉默。
周明理实在接受不了这个气氛,担心被波及致死,转身就往外走。
结果在刚踏出门槛之时,迎面撞上了白飞凤的脸。
吓了她一跳。
周明理一脸惊讶,看着她目光所及之处,便知她是为何而来了,于是张嘴:“到很久了吧,你爹……”他见白飞凤听到这两个字,脸色瞬间不好。
立即改口道:“不是,二爷就在里面,有话问他!”
“没有。”谁道白飞凤白了他一大眼,转身就跑。
一点也不领情,留下周明理一人傻傻陶醉。
还真是枉费我如此替人着想。周明理一边感慨,一边转身出府去医院抓药去了。
刚从顾府逃出来的伊万,一直没有走,而是默默站在巷口拐角处,不停地向顾府张望。
差点与里面出来的周明理撞个正着。
伊万心虚地擦了一把汗,转头走向一辆黑车,贴着窗边说道:“我看问题不大,既然已经确认顾白用了那盒药,就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还是不要掉以轻心,顾白和他父亲不同,不会给我们第二次威胁他的机会。”车上的人看不清脸面,自顾自述说着,“况且留给你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想要拿下土地所有权,光有账本是不够的,得要商人站在我们这边才行。”
玻璃上投映的光,折射到伊万的眼睛里,刺得他睁不开眼。
但听着男人别有深意的言辞,突有所感:“可是你怎么确定,账本就在那小子手上?我这次可是空手而归呀,还……还差点出不来了。”话说到这里,伊万越想越委屈。
男人道:“那是你不识货,要知道他能请这些人出山,不就是在告诉你账本确实在他手里嘛。他是在跟你摊牌呢,只有你瞧不出……”
“你等等……”伊万没有理会男人的讽刺,而是瞬间打断,继而提出自己的怀疑:“你、都记起来了?”
伊万瞪大眼睛:“你不是你哥你是你!”
男人语气有些不耐:“不要说绕口令了,我当然知道我是谁,不过你就快不知道你是谁了。”
“什么意思?”伊万一脸糊涂。
只见车上男人手伸出窗口,对着空气一挥。
巷子深处一伙拿着斧头的黑衣人就冲了出来。
脚步匆匆,朝伊万迎面赶来。
伊万立刻觉察出不对,手死死地抓着车门,对着里面的人说道:“你要解决我!”
男人不置可否。
“你不能这么做,要知道,我可是你上级,我是你哥的老拍档了,你不能这样无情无义。”伊万的声音有些撕裂,大概是被吓得不轻。
“我不在乎。”男人显然没把这层身份放在眼里,继续道:“而且他已经成了你的替死鬼,那你也当一次我的替死鬼吧。”
“什么意思?”说到这里,伊万更慌了。
男人道:“本来这次邀请就是一次双向试探,你以为他们不会怀疑,然后跟踪你来到这里吗。”
“以防外一,你还是替我去死吧……”
隔着玻璃,伊万都能感受到男人,如鹰一般狠厉的眼神。
正一眼不眨地,死死地盯着自己。
他继续说道:“这样就没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此时,这群抡着斧头的流氓已经冲上前来,将巷子里的车,围得水泄不通。
“你等等,等等我还有用,我还没帮你拿到账本呢?你不能杀我。”伊万还要继续挣扎,就见一流氓抡起斧头,就要砸向紧握车门的双手。
也不知是要吓唬谁!还是真要落斧断腕。
反正是给伊万吓出一身冷汗,男人看都不看一眼,无情道:“我只需你帮我确认,账本就在顾家。至于其他,你就不用费心了。”
反正记载着重要信息的那几页纸,早在10年前就被自己撕掉了。
如今,怕是再没什么证据,可以威胁到自己了。
只是……
不怕意外就怕万一。毕竟最后一页隐藏的巨大利益,就是真伊万复活也拒绝不了。
胖子企图做最后挣扎:“你不能这样对我,政府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是你的政府,不是我的。”男人不屑道。
此话一出,在男人眼神示意下,其中一个举着斧头流氓,手起斧落。
吓得伊万立刻松了手脚。
再也不像个活章鱼一样,手脚并用地趴在那车上面了。
两个打手立刻上来,瞬间牵制住他。
他一边被退后,一边用力挣扎。
“好呀,你一直都在骗我,你根本就没失忆,枉我还以为你是为哥哥的死,乱了心智。原来你处心积虑多年,就是为了今天?为了你的国家?”
当年那个满心坚定,满口要为大哥报仇,不惜潜伏顾家的男人仿佛就在眼前。
但动机却完全变了。
从良苦用心,变成了居心叵测。
伊万被人抓住,他第一次觉得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
“当然不。”男人停顿一下,继续道:“我只为我自己。”
说完笑着示意打手,可以把人送走了。
伊万被人拖了老远,也没放弃撂狠话:“你这个没有信仰的杂碎,你会比我,不,比你大哥死的更惨的……不得好死……”话音落在最后,男人的眼睛终于有了变化。
他斜眼看了一下后视镜,望向伊万消失的方向。
一个人自顾自地嘟囔:“信仰是个什么东西,就算有也已经被那个人亲手打碎了。”
那个自称为大哥的人……
他还记得,当初真正的伊万乃是一位海归,回国寻找自己多年失散的兄弟。
好巧不巧,就让他在茫茫人海的药房遇到了自己。
他以为自己翻身的机会到了,却没想到……从此生活变得乌烟瘴气。
也正是存着这一份血缘联系,自己才答应了他的要求,为他与顾常青牵线,让他俩认识。
但谁能想到这却是背叛的开始。
若不是顾大爷死前告知真相,他到现在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竟然被欺骗了这么久!
原来那个人从来没想过帮自己脱离奴籍。
所有的讨好,不过是看到自己在顾家那一点点价值,用心利用而已。
自己却还傻傻地想着替他报仇,害了一个善良人的性命。
他清楚记得顾大爷死在自己手里时说的话,残忍呦扎心……如果,如果我也能遇见这样一个好哥哥,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痛苦了!
“哼……”男人情不自禁笑出了声,仿佛自嘲一般。
不过都是些伤害过我的人,就算善良如顾大爷也没想过给我活路,我又为什么要可怜他的儿子!?
男人理所当然的想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司机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眼看天边阴沉下来,于是问道:“先生,接下来我们要去哪?看这天……怕是要下雨啊。”
男人突然被打断,思考片刻道:“开去后门。”
之后后座就再也有动静了。
***
此刻天际突暗,东北角阴了一大角。
仿佛是落在巨兽口中,被吞掉了一角,管家张福进院时,听到的就是小斯们在对这天气品头论足……
“你说这老天爷是长耳朵了么!怎么说什么来什么。”
“你说啥?没明白。”一个小斯纳闷道。
“我是说,老天爷一定知道,咱府上的三位爷正吵的不可开交,所以要给这群架来点气氛。”
“来什么气氛,我看是添堵,你没听见小少爷说什么吗?解散顾家,等过了今天,你我,有饭吃没饭吃还不定呢,还有心情在这看天!别过了今日,以后每日都要看天吃饭,可就惨喽……”
“不至于吧,那我……”小斯还想再说,却突然被熟悉声打断。
“说什么呢?”管家张福走近二人身前,呵斥道:“像什么样子,我才几天不治你们,一个个就敢背地里议论起主子了?”
小斯们吓得缩头缩脑,连连告错。
相较几位主子,他们更怕这位管家,他可是顾大爷在世时的老人了,连二爷都委以重任,可不是他们这些小兵小虾能敷衍的。
所以人前人后,都是敬畏不已。
“不敢不敢,张管家一定是听错了,我们是在议论天,哪敢议论主子呀。”一小斯最先说话,但见张管家没有轻易放过他们的意思,立刻又有一小斯转移话题道:“对呀对呀,管家这是打哪来呀?”
“您一走数日,缺了您的管教,我们都有些不自在了。”
小斯本以为马屁拍好了,就能豁免余罪,平安大吉,谁想却一招不慎拍到了马蹄上。
只听管家道:“回老家,废什么话,快告诉我主子们现在在哪?”
“正厅。”众人异口同声。
直到目送管家远去,才有人疑惑道:“奇怪,管家不是孤儿吗!哪来的老家?”
当然是借口了。
其他人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
如众人所说,张福赶到现场时,里面已经吵得面红耳赤。
一声高过一声得训斥,毫不遮掩的,从里面传来:“混账,混账,你从哪生出的这份心思?今天就给我断了这念想……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三舅爷一通咆哮,身体向后靠去,人已经累的喘不过气来了,正正当当落座在那把太师椅上。
此时张福一只脚已经跨进门槛,但碍于里面气氛严肃,停在半空的脚悬而未决,迟迟不愿放下,直到一个端茶女史从远处走来,才算找到进去的理由。
张福迅速夺来女史手里的茶盘,悄悄走近三舅爷,点茶,送盏,一气呵成。
但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而属于顾白的战争却仍在继续,顾二爷道:“这次我也不会帮你,顾家是你父亲的心血,看着你亲手毁掉它,我也不同意。”
三舅爷微楞,怔怔地看着堂下与自己作对的二爷,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好感。
这是想到一处了吗!
“还真是头一回的默契。”顾白笑道 :“如果父亲在世,一定会为今天这种局面而开心。”
顾白这边说着,三舅爷和顾二爷的脸色变了又变。
一个像吃了苍蝇一般抗拒,一个像是做错了事悔恨不已。
但无论哪钟脸色,都不是顾白想看见的。
“这件事既然决定了,就不会更改。”顾白这一次没有再征求任何人的意见,而是斩钉截铁道:“即使得不到其他商人的资助,我也会把这次赈灾贯彻到底。”
说完顾白转身就走,二爷还想再说服一下,就听顾白决绝道。
“顾家已是江河日下,风中残烛,能用仅剩的力量做些善事,这才是顾家人的骄傲……更是父亲的骄傲。”
这一次顾二爷没再阻拦,落寞离开顾府,向顾常青的墓园走去。
但是三舅爷这边却没消停。
……
日落西山,头上像漏了个大窟窿,瓢泼大雨一连下了几个时辰。
东院那一处荒废已久的鱼塘,此刻终于得了天机,被注满了无根水,按理说应当是开心事,但却因为少了那几条游鱼,而多出几分凄凉。
倒是塘里生出的几株野草很是兴奋,面朝着三舅爷房间的方向,摇摆不停。
“说吧,少爷今天回房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性情大变!”三舅爷就着微弱的光源,质问下面站着的小红,一边翻看手里的账本。
一边接过管事的递上来的两张卖身契,不屑一顾。
小红谦卑地站在一边,答道:“是,是黑子。我偷听到少爷和周医生的谈话,好像是黑子犯了杀人罪,有人着急让他偿命,而少爷心疼……就想将人私下扣了,好,好包庇黑子。”
“岂有此理。”三舅爷震怒,一掌劈向桌角。
还好管事的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茶碗,没有让三舅爷的宝贝粉身碎骨。
他长长舒了口气。
只听三舅爷继续道:“你去搞清楚苦主是谁,他不舍得我来,怎么也不能看着他,为了这么一个下贱胚子坏了顾家百年基业。”
“是。”小红弱弱应声,像还有话要说迟迟不肯退下。
管事的眼睛尖:“还有事吗?”
小红道:“那,那个卖身契?”
管事的顺着小红的眼光,看了一眼桌上被揉成一团的废纸,愣了一下,才惊觉那就是小红的卖身契。
刚才被三舅爷当成手纸,用来擦拭茶几了。
管事的表情古怪地拿起纸团,一点点打开,推到小红怀里,催促道:“行了行了,舅爷是不会忘记这事的。”他回头看了眼拄头沉思的三舅爷,一点没把这事放心上的意思。
继续哄骗道:“你快去,把事情办好了,老爷一定会放你母女二人自由的。”
小红被推着推着也就信了,一个人悄悄回了柳园。
风过雨停,顾府异常安静。
连树上的虫鸟都停止了骚动。
顾白一个人静静地,守护在黑子床边,等待他醒来。
也许是虔诚之心感动了上天,也许是这场噩梦结束的太早,黑子的眼皮终于动了,一点点从睡梦中苏醒。
“哎呀……我的脖子怎么?”黑子摸着近似于落枕的地方,奇怪道:“这么疼!”
脑袋一扭一扭的,想要转头看看发生了什么,吓得顾白赶紧冲上前去替他扶正。
“没事,只是落枕而已。”他一双大手,死死地捂着黑子青紫色的一块痕迹不放。
眼里满是心虚。
“真的只是落枕!”黑子怀疑,“我怎么睡着了?我记得……”
他勉强回忆着昏倒之前发生的一切,但都是零碎片段,最印象深刻的,就是顾白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画面。
黑子气氛地甩开顾白的手:“放开,我跟你不熟。”像个孩子一样闹脾气。
“你都不记得了?”
黑子:“……”
顾白紧张的心落了一半。
心想还好还好,没有让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这样就够了。于是起身,假装要走。
“既然不熟,那我可走了。”
“真走了?”顾白还在试探,眼睛却一直盯着床上的人不放。
本以为黑子会挽留自己一下,谁想到他却连头都没抬一下。
没办法顾白只好在客房将就一了夜。
翌日一早,天将亮,顾白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
他慢悠悠下地,推门就是周明理那张被放大的脸:“你做什么?叫魂吗,天还没亮透呢!”
“呦,这是被赶出来了,你也有今天!”他倚在一旁只顾嘲笑,竟忘了正事。
倒是顾白觉出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去过我房间了?”
周明理不答,而是不顾阻拦,一个转身绕进屋内,找了个椅子坐下,灌起水来。
这是多久没喝水呀!
咕咚咕咚几口,就将一壶水打扫个彻底。
一滴也没给顾白留下。
“快说。”顾白催出道。
周明理白了他一眼:“顾少爷……顾大爷行行好,你不能只让驴干活,不让驴喝水吧?我可是为你幸苦奔忙了一天,幸苦得很,就跟你讨个水喝怎么了!”
“……”
怎么倒是没怎么,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能让他这么积极的怕也不是好事。
顾白心里着急,但也不得不配合,不让他把这戏瘾过了,是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
于是……只见顾白很周到地从里间拿出一壶新茶。
一边周到地为周明理添满,一边客气询问:“这下满意了吧,大功臣,可以讲一讲今天下午,你在院外看见什么了吗?”
“嗯,这还不错。”周明理一脸得意,这回也不像之前那般狼吞虎咽了,而是颇有贵气地将茶盏放在嘴边,小口轻轻抿了一下,说道:“如你所料,假伊万果然没走,一直守在巷子里观察顾府……”
“我出去时,就见他靠在一辆车旁,东张西望,大概是不满今日你的表现,想要观察你是否会将账本运走吧!”
顾白道:“别开玩笑,说正经的,你见到幕后主使了吗?”
“见到了。”周明理又喝了一口茶,耐着性子故意不把话说全。
“然后呢!”顾白道:“他是谁?”
周明理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你们府里的人……”
“你说他是我们府里的人?”顾白立刻抓住重点。
“当然,我看见他进了顾府后院,杂役们还对他毕恭毕敬的,不是你家人,我把头摘给你。”
“那倒不必。”顾白思考一下,随即说道:“既然知道他是府里的人,就好办多了。饵已备齐,只要大开方便之门,即可请君入瓮。”
“晚喽。”顾白的思绪,被周明理一声打断。
“什么晚了?”顾白道:“难道他已经动手了?不对,你这么早来找我是为什么!难道是……”
“黑子!”顾白一声惊呼。
连个背影都没给周明理留下,就一只脚冲了出去。
周明理悠悠起身,铺平打褶的衣角,不紧不慢地紧随其后。
……
顾白推门就进,一点礼仪都不讲。
吓了黑子一跳,惊呼:“你做什么?”
顾白也不答话,只是皱着眉头,抓起黑子的手就是一通检查:“你哪里受伤了没有?让我看看……”
搞得黑子像个陀螺一样,原地打转,晕头转向。
缓了好久才出声打断道:“你等,等等,我没事,别转了……”
“再转,没事都要被你转出事了。”
顾白令出即止。
老老实实站着不敢动。深怕把他转出毛病来。
遗憾终生。
此刻,什么叫站稳脚跟?黑子才算有点心得。
迷迷糊糊间,他总想找个地方撑着,但放眼巡视屋内一周,都没找到个合适的扶手,除了眼前这个满脸慌张的大傻子。
怕是再也找不到其他了。
但黑子就是不想让他如意,靠近的手,刚要搭上对方的肩膀,就被屋外一声呼唤,转移了对象。
“怎么样啊,看见你家大宝贝心安了吧?”周明理前脚刚落地。
抬头就是一拳头,正向自己袭来。
“我去,干嘛!谋杀……”他条件反射似的脱口而出,随即又在顾白冷漠的表情下,迅速改口:“恩人吗?”
黑子才不管他们眼神中蕴藏了多少含义,只知道救命的人来了,便是拉他下水的机会到了。
黑子忙将身体前倾,倒向周明理,说道:“快扶我一把,晕。”
“晕!”
我看我才晕呢……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想抓我当靶子。
周明理心里想着,但面上却不露半分抗拒,一边从顾白手里接过黑子,一边安抚道;“没事,坏人都被你打跑了。”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黑子立刻变脸,一只脚狠狠地踩了下去,就听周明理“哎呦”一声。
转瞬之间,跳出三丈远。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二人,哀怨道:“恩将仇报。”
真是不偏不倚。
顾白没有理会,只见黑子伸手向后背掏去,转眼,一个熟悉的本子出现在眼前。
黑子道:“拿住了,藏好,以后别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了,真要是再丢了,可没那么容易找回来了。”
顾白没有解释,那是他故意为之,等着贼人来偷的。
只当自己不小心疏忽了,随口“嗯”了一声,应下黑子的好意,就想将账本拿回来。
谁道他刚接了一半,黑子就后悔了。
“等一下,我看你柔柔弱弱的,这要是贼人再来,你铁定护不住,还是我帮你看着吧。”说着就又要塞回去。
“哎……”此时顾白和周明理几乎异口同声,大叫道:“别,等一下。”
黑子一脸纳闷:“……”
“你又不识字,拿它多无趣。”周明理随手一抓,就将账本传到了顾白手里:“我们玩点有意思的去。”
“你别拽我,我没玩。”黑子在周明理的拉扯下,继续挣扎:“去哪?”
“去医院,你瘦子叔醒了。”
那你现在才说!!!
***
黑子脚步急切,出了顾府大门就着急往医院赶,怎料周明理的步伐却突然停下……
“干嘛?怎么不走了!”黑子好奇问道。
只见周明理脸色古怪,像是纠结了好久的模样,将手伸向黑子问道:“账本呢?拿来。”
语气生硬而霸道,完全不似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
黑子道:“拿什么拿,刚才不是给你们了么。”
“别掩饰了,我知道你拿了。”周明理收回手,向黑子正前方走去:“之前明明说好的,我帮你把顾白引来,放你出去,你就把账本最后一页给我看一眼。”
黑子道:“可是你不是帮他要回去了吗?”他眼神闪躲。
语气却循循善诱,一副要帮周明理回忆真相的样子。
周明理苦笑道:“行了别装了,早在里面你着急出来,我就知道你一定没把真账本给顾白……就你俩这性子,还真是如出一辙,你要为他牺牲,他要为你委曲求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出画本子呢。”
“那你又是怎么会事?”黑子面带疑色:“你不是跟顾白一伙的么,为什么背着他偷看账本?还是……”
“我背叛顾白。”
“……”
黑子没想到他竟这样坦诚,一时有些愣住。
周明理继续道:“可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们本就不是一伙的,谈何背叛?要我说他就是顾东顾西,婆婆妈妈,只要把账本交出来就没事了,偏要给顾家一个两全,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是他善良。”黑子没好气道:“才不是婆婆妈妈。”
“是是是,他善良……可惜,好人不长命,再拖下去他就要死了,这事你不是很清楚吗?要不然也不会着急出府吧!”
黑子沉默,答案不言而喻。
起初从周明理嘴里得知顾白身体状况,他是不信的,但如今赖在柳园多日,就是傻子也能察觉出他与以往的不同。
好几次黑子隔着门缝,看见顾白一个人小心翼翼地从铁盒里拿出针头……
一遍遍往自己身上扎。就心疼。
嘶……那个滋味黑子再熟悉不过了。
冰冷的针头,毫无保留的穿透每一处毛孔,在白皙的皮衣上,留下一片青色的痕迹。
明明有更轻松的缓解方法,他却为了自己放弃了。
明明自己就不在他身边,他却也不肯动一次吸烟的念头,何必呢!
黑子不禁在心里嘲笑,顾白你还真是个傻子……但谁又不是呢。
细想起自己纠结的那些过往,就是个屁,什么知道真相怕他唾弃……
什么维持表面关系,不去理解不去思考,就不会发现不同!
但其实心动的种子,早就已经种下了,根本不是自己否认就能改变的。
黑子这次终于没再掩饰,大大方方道:“对,我就是不想他死,我是要救他一命。你会帮我吧?”黑子迅速上前,一把钳住周明理的手。
好像就怕他脚底抹油,能偷跑一样,握得死死的。
吓了周明理一跳,迅速后退一步:“你,别靠我这么近,我不自在。”
黑子:“???”
周明理解释道:“也就顾白拿你当个男人,任谁看这张脸……都是个姑娘嘛。”
再次被说成姑娘,黑子没有生气,他拿出账本交给周明理问道:“你要这做什么?”
“销赃啊。”周明理慢悠悠一句话,谁也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
吓得黑子立刻收了手。
只是这一次周明理没有给他再一次戏弄自己的机会,一把将证据抢了过来,哪页都不看只看最后一页。
“别激动。”周明理安抚道:“我就是看看有没有我家老头子什么事。”
黑子试探道:“如果有呢?”
周明理翻账本的手突然停下,说道:“撕了。”
黑子紧张到成语都用上了:“毁尸灭迹。”
周明理笑着转身,一边将账本收到怀里,一边说道:“错。是秋后算账。我要将这个账本交上去,让上面的人替我们解决背后的势力,这样就随便顾白怎样解决顾家的恩怨了……”
黑子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谁要管他。”周明理继续道:“上流社会的问题,盘根错节,要动谁不要动谁,不是你能决定的。简单的打打杀杀也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相信我,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尽快从这堆烂事里抽身出来,赶快治病。”
周明理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跟黑子打包票。
他没再质疑,而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帮顾白把人引出来,你帮我。”
“我怎么帮你?”周明理道:“我又不知道谁是凶手。”
黑子道:“天不亮,顾白就会发现账本不见了,而这时他一定会悄悄出来找我要回账本。我需要你帮我拖住他,一天之内别回顾府。”
“干嘛?你不会傻到要去当诱饵吧!”周明理一百个不愿意:“不行不行,被顾白知道了我就惨了,而且,他也不会信我。你这个主意不通。”
黑子瞥了周明理一眼道:“那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没有。
周明理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
时间过的飞快,分针围着表盘饶了一圈,天就亮了。
困在笼子里的鹦鹉不知扑腾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管事的敲门声,三舅爷这才悠悠从睡梦中醒来。
“进来吧。”三舅爷睁开混沌的双眼,询问道:“办得怎么样了?”
管事的犹豫道:“刚才让小红去看了,结果……一夜未归。”
“谁?”三舅爷眼睛立刻清明了,从床上做起来。
管事的道:“小,小红,让她去给黑子下药,但进去就没出来过。我也不敢往少爷房里闯,就想着先来禀报您了。”
三舅爷惊呼道:“什么?子幕的房间?”
“对对,一一直如此,少爷待人亲厚,所以规矩少了点。”管家赶紧解释。
目的不在替顾白开脱,而在为自己保命。
毕竟屋内只有自己,而三舅爷的拐杖又蠢蠢欲动,谁也说不好它会不会一气之下,发泄在自己身上。
于是管家向后退了一步道:“而且,陈妈也不知去向。”
“岂有此理,扶我起来。”
三舅爷这是要去找麻烦啊!
……
偌大的柳园此刻空气凝固,顾白一脸冷色盯着面前二人,许久没有说话。
小红站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周明理终于憋不住了,求饶道:“我承认我是和黑子计划瞒着你,以他做饵把人引出来,但我没想到,他会真失踪啊。”
明明就是一起走在去医院的路上,但谁能相到一转头黑子就不见了!
周明理也是一脸懵逼,要不是自己是唯物主义,无神论者,怕真要以为撞见鬼了……
或者,拉出来的就不是个人。
周明理越想越后怕,身体不禁一哆嗦。
“如今更重要的是,看如何把他找出来。”周明理像突然意识到屋内还有个人,便指着小红说道:“那,那还有一个惦记你家黑子的。”
“是顾欢。”顾白多次强调。
周明理无奈:“好好好,是顾欢,是顾欢。那现在怎么办?”
顾白道:“如果是因为账本倒还好,那人一定会用黑子做筹码,要挟我交出账本。但如果是……”
小红像是知道顾白的担忧,抢先道:“少爷放心,我娘叮嘱过我,不要伤害黑子,他是不会被佟老爷抓走的。”
周明理奇怪道:“嘿!小丫头,你究竟是哪伙的?”
顾白也想知道。
小红看看顾白,又看看周明理,弱弱说道:“我,我是三舅老爷的人。”随即默默把头低下。
周明理还想再问,就听外面一顿乱哄哄声音传来。
“走,出去看看。”
迎面便见一伙流氓,手里挥舞着棍棒,刀片冲了进来,看他们一身乞丐装束,周明理疑惑道:“难民?”
“怎么可能。”顾白当即否定了这个说法:“你见哪家难民进来,不抢粮抢米,而是围着书房一通乱翻的。”
“说的也是。”随即,周明理便跟在顾白身后,一起迎了上去。
顾白上前,毫不畏惧地将那些人翻乱的书本,从地上拾了起来,转头交给周明理保管。
“把书放下,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顾白的眼睛在众人身上环视一周,“叫你们领头过来。”
他的命令不容置疑,只见一个打手瞬间小步跑开了。
周明理目测,大概是去找人了,这速度不亚于自己昨晚逃命的速度。
不对,应该说是搬救兵的速度。
周明理心里一边想,一边对顾白说道:“这下放心了吧,他没在家贼手中。”
可顾白却是眉头紧缩,更加担心。
如果黑子在那人手中,自己上有筹码与之一搏,可如果黑子落到佟老爷手上……
那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周明理自知说错了话,便转头怒怼,耳旁嗡嗡不消的杂音:“行了,别喊了。谁家难民活得像你们这样滋润?一个个膀大腰圆,能装下两个他了。”
其他人还想再争辩,就见人群中走来一副陌生面孔,声称自己就是顾白要找的人。
顾白没有理会他,而是环顾一圈:“我知道你就在现场,而且是府里的人,如果不能现身说话,我就把账本毁了。”说着他真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账本。
看的周明理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迅速上前,小声问道:“你这本是真的?假的?”
谁道顾白却及心机道:“我拿的怎么可能有假。”
“你——”周明理差点爆粗口,但扫了一眼面前的情况忍了下来:“你连黑子都骗?”
顾白也不否认,只是换了个说法:“谁说那是给黑子准备的,那是给你准备的,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有没有越过那条底线吗?”
“所以呢?你肯告诉我?”周明理眼看就要问出答案了。
远处却传来三舅爷的喊声:“你们是谁?你们干嘛?要干嘛……放开我,你这是私闯民宅,岂有此理。”
还真是能添乱!周明理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退到一边给顾白让开路。
就听身旁人说道:“你终于现身了——张福张管家……或者说我该叫你,伊万?”
“那倒不用,就叫我张福吧,毕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张福上前一步,接过手刀,一把将架在三舅爷娇贵的脖子上,说道:“别动。它可没长眼睛。”
“你这个混蛋,是想以下犯上吗?还不放开我。”三舅爷傻傻看不清局势。
还在用他老一辈坐派,指点命令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而这正是张福讨厌的,只见他眉头微皱,三舅爷娇贵的脖颈上立刻多出一道血痕。
顾白着急安抚:“别冲动,你想要的在我手里,放开他,我来给你做人质。”
三舅爷:“别给他,什么都别给他,我们顾家的东西,一分一毫都不要给这种下贱的人拿去。”
周明理感叹,三舅爷一定是来火上浇油的,他明显看到张福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别搞笑了,小少爷。”张福手里的力量又加重了几分:“你没听见这老头子说什么吗?他说我是下贱的人,哎,你们这群有钱人嘴都这么毒吗?要不要我把你满口假牙撬下来,看看狗嘴里是怎么吐象牙的。”
说着就亮出一把西瓜刀,摇摇晃晃朝三舅爷嘴边挥去。
“住手。”顾白道;“别伤害无辜的人,你要账本我给你。”
这次顾白倒显得痛快,张福却不肯罢休:“你别天真了,我的小少爷,你真以为他无辜吗?”
顾白:“……”
张福见他不说话,便来了兴趣:“本来我是答应过你父亲不说的,但今天,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真相了……还有,二爷呢?将他一起叫来。都听听你家老爷子做的好事。”
此话一出,还真有人欠欠地跑去叫二爷。
不到一会,顾二爷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好像随传随到似的,不费吹灰之力。
手里还握着一根熟悉的钢笔,在眼前不停地晃悠。
顾白会意,放下心来。
张福见人都到齐了,便开始了他的演讲:“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让你们看清楚这个人的嘴脸……”
“你在说什么张福?”二爷不禁好奇。
“别这么看我,二爷,我不是杀害白大爷的罪魁祸首。要说这事,论罪还要怪三老爷,要不是他迫不及待想拆散你们,将你赶出府,也不会间接害了大爷,有了那场人命案……”
“你胡说什么你,你住嘴。”三舅爷恼羞成怒。
其他人也是将信将疑。
二爷:“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都给我闭嘴。”而三舅爷却还在喧闹,突感小腹有阵痛传来,遂闭上了嘴:“嗯……”
“哈,现在终于安静了。”张福继续道:“你一定很奇怪吧,为什么当年大爷答应你不结亲,但转头就变卦。为什么明明计划带你出国,第二天就把你送进监狱。”
二爷不敢相信地将目光转向虚弱的三舅爷。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他才是罪魁祸首,也是大爷死亡的原由。如果你们不信,可以问她……”说着张福的手指向人群,一个胖女史走了出来。
“陈妈,你说说吧你丈夫是怎么死的。”
只见顾白的奶妈一步步从人群中走出,起初周明理还好奇,自己女儿都被抓了,怎么做娘的还能这么淡定。
原来是一伙的,不然顾府怎么就说破就破了。
这前前后后四个大门,二三十名守卫,光凭张福一己之力,一下子放这么多人进来,绝对不可能办到。
众人疑惑不已。
陈妈是哑巴,这是府里都知道的事实,如今让她开口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谁道一声哑音传来,硬是吓了众人一跳。
“就是他,他害了我丈夫……”陈妈抽泣着,仿佛要将这些年的苦水一并倒尽:“当初顾家生意亏空,大爷就想解散顾家了,可三老爷就是不同意,还一次次用二爷逼大爷就范。直到那次,顾家的局面再也守不住了……”
城外难民围城,城内帐房亏空。
就是大爷也支撑不住了,可三老爷却要火上浇油,不仅将所有罪都怪到二爷身上,还栽赃嫁祸,害死了那个海归嫁祸给二爷,谁曾想大爷却顶了罪,还害的我家那口子丢了命。”
陈妈说到此处,便开始哽咽起来。
三舅爷挣扎道:“你们不要听他的,老大不是我杀的。”
“当然不是你,他是我杀的。”张福道。
“你!”顾二爷满眼怒火。
顾白知道如果不制止,下一秒顾二爷一定会不管不顾冲上去。
到时候恐怕谁也保不住。
张福继续道:“是我。是我傻傻想要□□,没想到却成了别人的棋子。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看着你们都得不到幸福,我最幸福,你知道顾大爷死的时候,最后一句交代是什么吗?”
“谁要听你交代,我现在就要拉你下去跟他交代。”二爷跃跃欲试,眼里根本没有三舅老爷。
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同归于尽。
顾白及时抓住他的手说道;“二叔,别冲动。”
张福却是最先注意到顾白的反常:“奇怪,小少爷,你怎么不好奇?难道一直都知道真相!”
“子幕!”二爷惊讶地看过来:“他说的是真的?”
顾白一看瞒不住了,便不打算瞒了:“知道。”
“什么时候?”
“不久前,刚恢复的记忆。”顾白答道。
从当年父亲为二叔与三舅爷决裂,他就知道了。
包括两位特殊的情谊,要不然顾白也不会主动搬到柳园与二叔同住,为的就是监视和观察。
而后来,自然是慢慢接受了。
不然也不会为了给二叔求情,只身去山里为舅爷采药,最后被张福的人抓到。
话说回来就是天意弄人!
张福无语:“哈……哈哈,你们顾家人真有意思,互相包庇吗?可你觉得这老东西会领情?”他将手伸向怀中木楞的三舅爷,想要让他直视眼前的一切。
“你知道顾家为什么落到今天这番田地吗?都是你,你逼的。要不是你放不下眼前的荣华富贵,他们会死吗?”
此刻三舅爷人已经呆住了,嘴里嘀嘀咕咕道:“不是的,不是我,我是想保护他的……真的,我不想的。”
三舅爷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一次,他没有再为自己辩解,而是默默转向顾二爷的方向,一遍遍重复着:“我真的没想过害他,我只是……想要你离他,远点。”
“我们顾家真的不能再出这种事了。”三舅爷单膝盖跪地,老泪纵横。
满心的自责,与满脸的委屈从他苍老的眼角滑落,沿着盘桓的眼纹,一颗颗滑落。
不久,东北方乌云四起,仿佛有大雨将至。
……
“他说了什么?”这时二爷突然说了话。
张福:“???”
“我在问你,他的遗言。”比起问罪,显然二爷更在意顾大爷留下的话。
张福惊讶中带着不解:“要说你们不是一家人,我都不信。真羡慕啊,你遇到了一个好哥哥,不像我……”
“别废话,快说。”这次二爷失去了耐性。
张福道:“他说让我替他瞒着你,永远都不让你知道。”
二爷道:“为什么?”
“因为他想给你一个家。”这一次顾白给出了答案:“他知道,如果被你知道他的死因,就算你能原谅舅爷,也不会原谅自己,势必会离开顾府,无家可归。”
“而这却是父亲最不愿看到的。因为他曾说过,这里再也找不到比你更爱家的人了,所以把顾家交到你手里,他放心。”
“可笑,谁要他施舍。”二爷一边笑着,一边踉跄着向后退。
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还是怎样?
嘴里嘟囔着什么,听不清楚,左手迅速拽住顾白的领子,就往外挣。
貌似在打架,吓得众人赶忙上去拦着。
混乱的不成样子。
这时站在旁边的张福也慌了:“你们做什么?都回到原位站好,别动……”他对三舅爷命令道:“没说你吗?老爷子,不想白刀子进红——”
“我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黑子趁乱突然闯入,赶在张福不注意时已经近身。
张福:“你什么时候?”
刀指着黑子的脸,让他很不舒服:“就在你看热闹的时候,要不你以为,以他叔侄俩的感情怎么就能打起来!还不是骗你这个傻子。”
“你——”
“你什么你,我最讨厌别人用刀指着我了。”说着黑子一把握上刀柄,和张福撕扯起来。
后面带兵赶来的曹建国也冲了上来。
顷刻间,将府内的小流氓便已押解上车。
张福一脸不信道:“为什么不杀我?”
黑子:“杀你有一千种方法,但不让你弄脏小白的手,却只有这一种。”说着黑子将人交给曹建国:“交给你了,我要陪他去找关晴了。”
曹建国道:“放心交给我。关晴那边都安排好了。”
张福嗤笑道:“原来曹家没完!”
“放心你完了,我们都不会完。”曹建国又道:“哦对了,家父有话让我带给你……”
张福:“……”
曹建国:“同样的把戏不要耍两遍,难民这个梗你不腻我都腻了。来人……带下去。”
此刻顾府头上,憋了一天的那片乌云,终于下起了微雨。
稀稀疏疏地落在脸上,舒服极了。
半月后……
黑子与顾白走出顾府。
回头望去,那块明晃晃刻着“顾府”大字的匾额,终于被摘了下来。
黑子看着身边,一步一回头的顾白道:“怎么,舍不得?要不要把你留下,我自己走。”
顾白微楞:“你什么时候也会说笑了。”
黑子道:“从遇见你之后。”他一把抓过顾白的手,拦在怀里死死地握着:“回去,想都别想。这次无论你再怎么不放心,都要跟我去找关晴治病。”
自从张福被抓,账本上缴,顾白就一直操心如何安顿三舅爷和他二叔的事,为此推迟了计划。
如今黑子好不容易说动他,是决计不会再给他逃脱的借口了。
顾白笑道:“我怎么敢,以后都听你的。顾家自有人会操心……”
说话间,一块刻着“慈心孤儿院”的匾额被放了上去。
三舅爷一瘸一拐地从里面走出来:“哎呀,这不对,歪了歪了,往左点,要摆正。”
“你瞎操什么心?挺大岁数了,没事别出来瞎晃赶紧回屋躺着吧。”顾二爷冷着脸。
但语气却充满了关心。
“我当然要管,而且要管到死。”三舅爷道:“这可是我提的字,我不仅要管它,我还要管你,你这个没大没小的顾老二,再敢跟我没好气,看我不教训你……”
说着三舅爷真就做样子似的……
举起拐杖,追着顾二爷绕台阶疯跑起来。
此后一年,民国初立。
顾家变成远近闻名的救济所,救助了不少在战争中失去双亲的孩子。
在这里没有等级,没有血缘区分,只有爱与慈悲。
十二年后,顾白康复。
在顾欢的邀请下,加入军官学校。
开启了打倒列强,铲除军阀的历史使命……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老妈你的主角保住了。
——致敬那些个想要弄死主角的日夜。
最后,我要说其实这本书的本名是《平生几顾尽欢颜》
想知道为什么?
我觉得不难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