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狂欢的病人》啊璇木

4、用一夜走千里路去见你

　　有声音在陈伊脑子里，感觉从里面被撕开，想到了上一段失败的爱情。

　　运气真的很好。

　　牵过手接过吻上过床，化做夜莺穿过诡秘的丛林，像异教徒在音乐节狂欢过，当日落人海时吻过别。

　　爱的本质是痛苦吗？

　　陈伊自己也说不清，到现在也想不清是什么压垮了她们。

　　也许是对方家长发现以后的恐吓，是被别人问起为什么还没有男朋友的窘迫，是害怕别人的目光只能在只敢在阴影下的接吻……是吗？

　　可能只是现实吧，所以她这么年轻就不相信爱，这么早就用旧了身体。

　　像高中班主任一样，跟她们待了几年，就送她们去所谓的“正途”，但是她们有什么错呢，都是普通人而已，英雄太少了，不可能一直美梦不醒的。

　　陈伊曾出售她的失败，贫瘠和烂调浪漫，也有人爱过她，像爱失败本身，也曾用痛苦衡量爱的程度，用忽冷忽热寻求安全感，在深夜怨恨一个人。

　　相遇太美好了，所以可能后来怨恨才那么深吧，努力找一个借口，证明还可以接受，还能再爱。

　　她不小心弄丢了宝贵的勇敢，不知到底是谁丧失了谁。

　　在一次一次妥协，沉默，害怕以后，渐渐学会把自己放在最安全的位置，泪水也只在无人之处流，觉得没人能走进她装满秘密和幽暗的内心，残留的期待像纵火者的无眠，后来她发誓再也不同任何人交易，害怕她们试图收她这座贫瘠的岛上最后一个坚定失败者的信念。

　　有时她的内心盈满去甲肾上腺素，有时空荡荡，像全世界只剩下她，她好想哭，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也不会因为最后分手了就怀疑整个过程，相信她们在某个瞬间是真的爱她，真的想跟她走很久，在挽留她的时候也是真的想共度余生。

　　前年以闺蜜的身份去参加了前任的婚礼，包了好大一个红包，对方穿婚纱的样子真美啊，真的，好美。

　　一个多月前陈伊看到了对方和她的孩子，小孩子很可爱，长得一点都不像她爸爸。

　　廖愿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

　　她感觉很疲惫，思维变得迟疑，在床上翻来覆去，那些美好得像场清梦，还是有可能的吧，会有的吧，不想放弃，就算不行的话，这点小伤也会好的，不想后悔啊……

　　时间在缝隙中一点点流逝，在夜晚还清醒的爱意，渴望是必须坚持的理由，人的情绪都是反复的，她知道，她想见陈伊，就现在。

　　她刚打开门准备出去，就意识到还没换衣服，回到房间急急忙忙地把衣服全部搬到床上。

　　“这个好看吗”“这个可以显得我温柔又可爱吗”“哎呀不行”“我的衣柜里怎么全是黑白灰啊？！！”

　　最后穿了压箱底的古着去，刚到楼下，她就看到陈伊和一个长得高高瘦瘦，少年感很足的女生在拥抱。

　　不爽，不想她跟别人做这些亲密动作，不想陈伊离开她，随即她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觉得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默片。

　　她的理性最终还是没让她过去，与其说是理性，不如说是害怕陈伊的讨厌，开始耷拉耳朵。

　　那个女生向这边走过来，廖愿跟她擦肩而过，向陈伊奔去，带着万紫千红的春天，宿醉的后劲，一朵玫瑰的呼喊，奔向陈伊。

　　“我可以知道那个女生是谁吗？”廖愿轻声问。

　　“极遇的主唱，我朋友，”陈伊坦坦荡荡地看着她说。

　　“啊，好的，”廖愿点点头。

　　廖愿想起来了，听到是朋友以后，耳朵又支楞起来了，开心得像含着刀子。

　　“我考虑了一下，”廖愿顿了顿。

　　“嗯？”陈伊问。

　　“只是喜欢好像不行，我希望你也能喜欢上我，”廖愿飞快地说，像再慢一点就有人割她脖子。

　　“傻孩子，不要再这样了，”陈伊叹了口气。

　　“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了，为什么要逃避呢？”廖愿有点烦躁地问。

　　“你还年轻，你会遇到更好的人，她会很完美，但是我已经22了，过几年可能就要去相亲了，我真的没多少时间了，而且进入我的生活也很累，”陈伊声音放低了。

　　“我不想要完美，我只想要你，你就这么确定我们就算在一起了也会分手吗，拒绝我难道只是因为我小吗？”廖愿一下子就找到了重点。

　　“当然不是，我顾虑的有很多，性格，处事习惯，成长环境，但年龄绝对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先上去了，”陈伊躲开了她的眼睛。

　　廖愿感觉回家的路怎么都走不到，重量都在脚上，两手空空，身体也空着，黑夜包裹着黑夜，她伤痕累累。

　　.

　　傍晚，被风吹乱的头发飘散在空气中，路灯投下长长的影子到树深处，下班的人捡起骨头，裹着仅剩的灵魂，动作轻得没有呼吸。

　　陈伊演出完收拾东西回家了，在小区门口看到一个人躺在那，旁边还有一辆倒地的电瓶车，她走过去打算准备把那个人扶起来，仔细一看，是廖愿。

　　“没事吧，怎么了，没撞到头吧，膝盖都破了，还有别的地方痛吗？”陈伊焦急地问。

　　廖愿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着急，陈伊的气息喷在她身上，一切都像慢动作。

　　“那句话，我不是当玩笑说的，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廖愿抱住了她。

　　“我没有讨厌你，这是怎么了，”陈伊被她的身体挡住了，声音闷闷的。

　　“刚才回来的时候一个小孩子突然冲出来了，我怕撞到她就往旁边骑，就摔出来了，呜呜呜呜呜我不酷了，”廖愿说着说着哭腔出来了。

　　“这么委屈啊，好可怜噢，没事没事，现在也很酷，你家有医疗箱吗？”陈伊被她可爱的反应逗笑了。

　　“没有，没事的，我觉得问题不大，”廖愿抽抽搭搭地说。

　　“这还叫问题不大，先去我家处理一下吧，”陈伊叹了口气。

　　“好，”廖愿揉着眼睛偷偷看她的反应。

　　“你先坐下吧，我去拿医疗箱，”陈伊走向房间。

　　等她来到廖愿旁边的时候，发现她在抠手指。

　　让她想到了好久以前的自己，久到她觉得是上辈子的事了，但一想起来还是会心悸。

　　第一名还是会被家长指责她为什么当年的哥哥考得好，忘记带作业被老师指责明明是女生为什么一点也不细心，被别人追尾(还是会被指责是女生还要开车，真是马路杀手……

　　身为女性面对的困境真的很多。

　　“疼吗？”陈伊蹲下来用棉球给她局部消毒。

　　“有点，”廖愿忍住痛笑了一下。

　　“还好伤口不大，不然还要去打破伤风，”陈伊注意到她龇牙咧嘴的样子稍微轻了点。

　　突然停电了。

　　“怎么了，”廖愿轻声问道。

　　陈伊没说话，只是紧紧抓住了她的衣服。

　　“不怕不怕，我在呢，”廖愿抱住了她，感受到她的颤抖以后，慢慢用手拍着她的背。

　　.

　　“你好，我是廖愿的表姐，电话里没说清楚，可以再跟我描述一下情况吗？”陈伊微笑着问辅导员。

　　谁能想到她刚才是怎么赶过来的。

　　“还说什么，你表妹把我儿子打了，不给个说法我今天是不会走的！”那个被打男生的家长怒气冲冲地说。

　　“先让我了解一下好吗？我相信我家廖愿是不会无缘无故挑起矛盾的 ……”陈伊的态度还是那样不卑不亢。

　　廖愿提取到了那个关键词，“我家”。

　　真·磕学家。

　　“那你这话就是说我儿子找她麻烦吗？！”男生家长打断了她的话，重重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

　　“两个家长先别急，今天把你们叫过来就是协商这件事，尽量别闹到给处分，”辅导员尽力打着圆场。

　　“别啊，导员，都是她打得我儿子，千万别让我女儿背处分啊，你看我儿子哭得多难过，”男生家长着急地说。

　　从辅导员尽量委婉的措辞中，陈伊了解到了原因。

　　那个男生不知道从哪知道了廖愿的继父在坐牢，就跟很多人说了，还跑到她面前笑着问她。

　　“你现在的生活费都是你爸爸偷来的吧，真有钱啊，我们学校那么多可怜的你怎么不去捐款呢，没良心，”廖愿没忍住就打了他。

　　“这件事，我觉得廖愿的愤怒才是受伤的真实表现，这件事还是私了，我们会赔偿，但是不会道歉，”陈伊直视着男生家长。

　　“不就一个玩笑嘛，”男生家长尬笑着说。

　　“你觉得攻击一个人的家庭很好笑吗？玩笑应该是建立在双方都觉得好笑的基础上，”陈伊一脸冷漠地问。

　　“我儿子不懂事而已，他还小呢，你表妹一个女生力气那么大，以后怎么找老公啊，这样都没人敢跟她玩了是吧，”男生家长开始模糊重点。

　　“觉得年龄小可以开脱是吗？因为是男生所以可以随意伤害别人，是女生就不能反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陈伊缓缓反问道。

　　.

　　喧嚣的街道，廖愿走在外面，人群熙熙攘攘，世界是囚禁人的野兽。

　　因为一个人坐了过来，陈伊往她这边移了一点。

　　她只要稍微动一下就能摸到陈伊的手，她不安地四处看，妄图缓解紧张的心情，但她也只是抬了一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