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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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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四月初,天气阴。
磐市。
一辆无轨电车上,赶去上班的乘客,已经把这辆不大的电车挤了个满满当当。
电车外是空空荡荡的马路,偶尔看见少量的公共汽车、轿车,一些正在奔跑的自行车。
道路两旁全是低矮陈旧的建筑,几乎都是青砖瓦房,偶尔闪过几栋红砖小楼,楼层都不高,没超过七层。跟那些低矮的房屋一样,临街的那面墙,全都刷上了红白两种颜色的各种标语、伟人语录。
那些没挤上电车,或者家境困难舍不得钱坐电车的上班人员,一半都穿着黑灰蓝三种沉闷颜色的衣服工装,一半穿着各种颜色缝缝补补的补丁旧衫,行色匆匆地穿梭在马路小巷,前往各自上班的单位工厂。
时代的因素,使得这个时代,无论是车里还是车外,人们都异常忙碌匆忙。
电车里,有座位的人要么在看报纸,要么拿着红色语录或各自单位资料学习工作。
没座位,站在过道的人也没闲着,有些抓紧时间整理头发仪貌,有的拎着从国营饭店买的包子油条,吃得正起劲,也有没事做,一大早就开嗓唱歌的.......
在这样堪比菜市场热闹的气氛中,一个穿着米色呢绒大衣,腿上穿着一双圆头小皮鞋,手里拎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手袋,长相特别明丽美艳的女同志,一双秀眉拧着死紧。
车子的味道实在太重了,她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捂住鼻子,隔绝那些包子馒头、狐臭、脚臭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的难闻味儿。
她上车晚,站在过道靠近车门的位置,即便她左手捂鼻子,右手拿手袋,只要电车师傅开得稳,她不拉座椅扶手,也能站得稳稳地到上班的单位。
偏偏电车行驶到一个拐弯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中了邪似的一个劲儿往电车冲过来,电车司机手忙脚乱急刹车,导致车里的人们一阵人仰马翻。
车头的女同志没拉住扶手,一头撞到电车玻璃上,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
苏曼的妈妈最近迷上了看各种六七八十年代的年代剧,每天都霸占着电视机,看完一部剧又看一部剧,为里面主角们的爱恨情仇,艰苦岁月,辛勤劳作,读书、改革开放等等各种剧情伤心流泪,共情兴奋。
苏曼受她老妈的影响,从一开始的嫌弃、不理解,到无意之中看了一段剧,忽然觉得不错。无聊的时候还在某江看年代文小说,越看越起劲,最近日渐上头,走路、吃饭、上厕所之类的都要拿出来看一看,她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上头。
这天她向往常一样,吃了妈妈的爱心早餐准备上班。
今年的天气反常,都四月了还倒春寒,妈妈担心体弱的她受寒生病,执意给她戴上一条很有年代感的手织红围巾。
她执拗不过,戴着上围巾,拿上手袋,跟妈妈道别,走去小区外的三岔路口,准备去对面的公交站等公交车。
这是个大路口,路灯时间很长,苏曼等得无聊,从包里掏出手机,翻看昨天追得一本年代文,没注意对面绿灯亮起。
等她感觉周围的人都在动,发现是绿灯,赶紧过马路。
刚过了一半,绿灯变红灯,一辆等候在马路中间的车子,迫不及待地启动油门,兴匆匆地向她撞了上去。
苏曼被撞飞的那一刻,除了在心里用国粹骂那个不长眼的司机以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我去!我怕痛啊!干脆点把我撞死算了,让我少受点罪!给我妈妈留点赔偿款,让她没那么难受.......
她再次醒来,是在一间充满刺鼻消毒水味的病房里。
她睁眼的一刹那,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及剧情疯狂涌入她的脑海,让她呆若木鸡,楞在原地。
她的灵魂不知怎么穿到了六零年代,一个跟她同名同姓的女人身上,原主竟然是她看的那本名叫《六零年代重组家庭》的奇葩女配!
原主跟她同年,今年二十七岁,是磐市钢铁厂人事部的科员,父亲是粮食局的局长,母亲是市一中的语文老师,一出生就是高、干、子弟,起点比别人高。
优渥的家庭条件,使得她比一般傲气,整天拿捏着资本小姐的做派,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性子也骄纵直率,脾气很大,让人羡慕之余,又恨得牙痒痒。
大概一年前,原主作天作地,把头一个丈夫作死,半年前在一次联谊晚会上,不知怎地看上了磐市军区一个年轻军官,死活闹腾着要嫁给那位名叫徐启峰的军官。
按照原著的描述,徐启峰是男主,长得相貌堂堂,身躯威武,虽然家世不显,但年纪轻轻就到了团长职位。
原主半年以来找了很多机会跟他接触,都被他冷冰冰的拒之门外,眼看他要跟他的白月光复合,修成正果,原主利用父亲的职位横插一脚,逼着徐启峰娶她为妻。
婚后徐启峰对原主冷若冰霜,视若无睹,原主也不是个好脾气的,经常吵架打架,两人婚姻关系维系了不到一年,原主父亲被下放去边疆,徐启峰也趁机提出离婚要求,转娶白月光。
原主被无情抛弃,状若疯狂,开启各种作妖作死的反派女配之路,不出五年就被原著女主弄死在乡下。
原主昨天刚跟徐启峰领证,穿进书里的苏曼弄清缘由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觉得穿书这种邪门荒谬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一定是她撞坏了脑子,打开的方式不对!
她闭上眼睛,酝酿了一番,希望睁开眼睛,自己能回到现代。
无论她在现代是生是死,她都希望能回去,她可不想呆在这里。
她对六七十年的认知,除了课本上,就是那些电视剧里演的,这年代的艰苦,以及即将到来的十年动荡岁月,超出人们后世的想象,她哪怕死,也想死回现代。
睁眼闭眼好几次,自己依旧在病床,脑袋上的疼痛一直提醒她,她不是在做梦,她是真的穿进书里了,回不去了。
“小曼啊,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疼得厉害?”旁边一个长发绾起来,穿着一件半旧蓝色列宁服的中年妇女,看她睁眼又闭眼,眉头皱得很紧,以为她撞得厉害,伸手摸了摸她敷了纱布的左额头,眼角隐隐含泪。
这位中年妇女是原主的妈,名叫田素兰,是磐市一中的语文老师,性格温柔寡断,平时最是疼爱苏曼,看见女儿难受的样子,她忍不住落泪,跟着难受。
田素兰跟苏曼现代妈妈的样子有些像,一看到她,苏曼想起自己莫名穿越到六零年代,自己在现代生死未卜,到这个时代还活不了几年就要被人弄死,一时悲从兴起,扑进田素兰的怀里哭:“妈.......”
女儿哭得委委屈屈,田素兰心疼万分,转头看向病房门口站得一排人,平时温柔的神情罕见地冷了下来,“你们要不给我家小曼一个交代,这事儿不会这么算了。”
“田老师,这事是我的错。”人群中的秃顶电车司机,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说:“我车技不稳,害得苏科员撞了脑袋,是我的过错,实在是对不住。医药费、营养费,该怎么赔,就怎么赔,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旁边一个脸上被打了好几个巴掌印,还在哭的小男孩身后,站了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闻言也是一阵低头哈腰,“田老师,这事是我们家混小子惹得祸,实在是我们管教无方,对不住苏科员,害苏科员受罪了。我们一样该怎么赔,就怎么赔。”
不怪他们这么战战兢兢,实在是这个苏科员不是一般身份。
她父亲是粮食局的局长,掌管着整个磐市的粮食调度问题。
她妈又是市里重点一中的老师,手底下教的学生,那都是有关系有门路的。
她哥是市医院的外科大夫,听说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成了主治医生,主刀不少大型手术,没有一次失败案例。
她本人又是钢铁厂厂委人事部的科员,管理着上万人的人事调动。
这样的人因为他们的缘故受了伤,要是因此迁怒他们,随便在上面说两句话,他们丢掉工作都是小事,最怕的是牵连家属。
这个年代的家属,那都打断骨头连着筋,七大姑八大姨,一个家族好几十人!
留在城里工作的家属,都是费了老大的力气和关系,谁也不想丢掉工作,成为无业游民,或者回到乡下种地去。
病床边一个头发花白,穿着黑色列宁服,表情严肃,看起来像老干部的苏宏广开口:“行了,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你们用不着这样赔礼道歉,倒显得我家老二娇气了。都回去吧,好好的工作,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他一开口,电车司机,孩童父母,还有旁边负责处理这事的几个公安局科长也都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大领导,格局就是不一般,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跟人斤斤计较,一群人轮流说了一堆好听的话,苏宏广被说得不耐烦,挥手让他们出去,病房这才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