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短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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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场温暖的暧昧。在阳光下肆意横生，终究触不到边。
——题记。
【一。】
柔和的日光洒满了莱茵河畔的阿尔萨斯，在这个古老的地区，盛产着醇香令人神往的葡萄酒。
在大片葡萄园交错间坐落着几间朴实的土瓦房，细看之下却又别有风味。红瓦层叠，从墙根爬起的顽强的常春藤绿意盎然，间或开着几扇小窗，窗台上停着一两只白鸽正“咕咕、咕咕”叫着，一派祥和。
阡陌交通。在农家的院子里，有上了年纪仍精神烁烁的老妇人在拍打着晒在明媚阳光下的衣裳被褥；可爱的姑娘抹着额间晶莹的汗珠，在小块的田地里小心翼翼地作业着，不时地抬头向趴在内屋窗台上的小人儿展开一抹动人的笑容。偶有年轻小伙子吹着响亮清脆的口哨走经院外那条小道，向这屋的姑娘们抛来一个媚眼，惹得她们咯吱咯吱地笑开了。
我们的故事就诞生在这个看上去与其他各处瓦房无异的农家小院。
【二。】
只要是在赛里亚村土生土长的纯朴人民，谁都知道费昂老头家的一双姐妹是全村最漂亮的姑娘。即使是阿尔萨斯有名的剔透美好的青葡萄，都在那姐妹俩的纯洁笑容下黯然失色。
姐姐名唤阿加莎，有着在这偏远地区极为罕见的紫色双眸，配上呈现小麦光泽因在阳光底下被晒过久而略微黝黑的肤色，有着说不出的异域风情。
妹妹才12岁，正是春心方动情窦初开的年龄。虽然因为还是小孩模样，脸蛋还没长开，但那时不时从大大的褐色眼睛里溢出的一丝光彩、一丝灵动、一丝狡黠却使她成为了村里少年们争相追逐的未来准媳妇对象。
可是小小人儿仍不知自己的独特魅力，顾自地游走在青草间，享受着少年们的热情与宠溺，借而慰藉自己心底那窜刚萌发的小小火苗的跳动。
然而她知道，她不属于任何一株青草，美丽的自负使她向往着更英挺健壮的树木，只觉得只有那枝繁叶茂才能在酷暑下为花儿撑起一片荫，才能在暴雨下为花儿遮挡上天的惩罚。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阿加莎——她那同样美丽却一点也不显张扬的姐姐——并固执地认为阿加莎也应该好好利用这份上帝的眷顾，找到一棵愿与自己连理纠缠的大树。
阿加莎闻言笑了一笑，仍是那么动人。
阿加莎说：这世上这样的大树太少了，青草的气息如此的新鲜，又何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她不言，只是略微撅起了小嘴。
阿加莎细心地观察到了妹妹心情小小的变化，宠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如果找到了，请一定珍惜。
她终于笑开了，如此灿烂。
【三。】
这天，平时静谧的赛里亚村有了一次小小的波动：村里迎来了一位陌生人。
说起陌生人，其实赛里亚村里每天都会有不少陌生人进进出出，毕竟赛里亚村是片丰饶的葡萄园地，酒商们都会前来谈生意。所以，起先，这个一头金发的陌生少年踏入村里时并没有多少人去在意。
这句话同时包含着还是有人在意的意思。这个“有人”，便是与平常一样正和少年们嬉戏作乐的她。
于是她随意捏造了一个理由，甩下那群茫然的少年们悄悄跟上了陌生人的步伐。
在后来的后来，当阿加莎问起她当时的感受时，她依然不能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在第一眼看到少年时就认定他是她的那颗树，那是一种微妙的情感，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和那群青草们不一样的存在。
——那片金黄已经进入了她的记忆深处。
她听到他打听村长的家，看到他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在碎石铺陈的小径上，一路尾随着，然后在某一个她往后觉得是“神之旨意”的时刻出现在了少年的面前。
当时少年正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村长静静思考着。
她就这么出现了。他后来描述为“飞进来一个小精灵”。
她嘴角咧开一个弧度，说：我们家可以让他暂住。
在少年转身时，她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有些东西，我们都不懂，然，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四。】
阿加莎正和费昂爷爷讨论葡萄的收成以及不久前谈妥的一笔生意。今年的收成似乎特别的好，在买卖交易后仍留下了两藤的葡萄。费昂爷爷皱着眉头想不出解决它们的办法，奶奶在一旁提议留出一部分给自己家酿酒喝，其余的大家一块儿吃掉它们。费昂却仍是唏嘘不已。阿加莎安慰似也地一笑，让老两口不必担心，到时候自是会有办法。
正是这当口，阿加莎看到她那精力永远旺盛的妹妹兴冲冲地跑进了院子，不由加大了自己的笑容。
——姐姐！姐姐！我带了个客人回来哦！
阿加莎有点疑惑，但脸上的笑容不减一分，如往常一样摸了摸她的头，说：好。
——我从村长那儿把他领来的！他是在环球旅游的途中路经这里，被迷人的风光所折服，所以想留在这里一阵子，我自告奋勇为他解决了住宿的困难哦！
阿加莎仍是温柔地笑着，说：好。
于是这时，阿加莎才看到了刚走进院子的少年，浅灰色的眸子在太阳下好似要被融化，顶着一头耀眼的金发，笑容有些邪魅。
奶奶看到少年似乎十分高兴，对来到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子的经历过大世界的少年抱有十足的好感，感觉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少年讲讲外面的故事了。
费昂爷爷只是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又转身对着仍顾自开心着的老伴提醒道要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奶奶这才拍了一下脑袋，略带歉意地看了看少年，便进屋了。
阿加莎刚才有些微走神，连带着笑容也暗了下去，但马上即反应过来，重又扯出一个端重的笑容，说：我是阿加莎，还有费昂爷爷和奶奶。
然后，少年起先四顾的眼神的焦点就这么集中在了阿加莎的脸上，笑容不变。
他云淡风轻地说：你们好，我是迪达拉。
【五。】
阿加莎不必担心自己的寡言少语会使家里的气氛淡下来，因为妹妹那张早已在青草间摸爬滚打锻炼地炉火纯青的小嘴一直在一张一合，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叫迪达拉的少年在那句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就没怎么说过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妹妹讲话，偶尔淡淡地应一声，也只是单调的“嗯”“啊”这样的单音节。
奶奶收拾好空屋后便打断了妹妹叽叽喳喳的话语，嘱咐阿加莎将迪达拉带去安顿。而原本想要跟着的妹妹则被奶奶叫去剪摘葡萄了。
在听到这个词汇的一瞬间，阿加莎好像看到了一丝光在迪达拉眼中流淌过，便笑着想好歹找到了个话题，于是说：迪达拉喜欢吃葡萄么？
迪达拉仍是淡淡地应了声“是”。
——那正巧了，今年葡萄多了，多余的等迪达拉要走时带上吧，路上好解解馋。
——诶？你这是在忙着赶我走么？
阿加莎一愣，没想到这个从进门开始便一直淡淡的少年竟忽然打起自己的趣来。
——怎么了？不说话便是默认了吧，呵呵。
有点怔住的阿加莎忙绽现笑容，对上他说：当然不是，我是好意而已。
接着阿加莎便暗骂自己不会说话，如果是妹妹的话一定能讲出更漂亮的回答来。
迪达拉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便又沉默了。
气氛尴尬了下来，阿加莎却不知怎么扭转，只得作罢。
晚饭时，奶奶强烈提议迪达拉讲讲游历的故事给这群浅薄的无知村民长长见识。
于是阿加莎第一次发现其实迪达拉是个谦卑、健谈的人，惹得爷爷奶奶笑声不断。
于是阿加莎便也将和迪达拉的那一小段横亘在自己心间的小插曲抛却了，加入了谈话。
可是显然妹妹并不喜欢这个话题，平时活泼的女孩一直没有说话，终于在最后忍不住插嘴，要求第二天由她作陪带迪达拉逛一圈村子，而后再去周边逛逛风景。
话题由此转变，爷爷奶奶又开始向迪达拉介绍起自己土生土长的环境，妹妹这才骄傲地挑眉，加入了进来。阿加莎看在眼里，摇了摇头，笑意直达眼底。抬首间，发现迪达拉正笑着看着自己，还是那么邪魅。
一时怔然。
【六。】
转眼几天过去，白天重复着妹妹领着迪达拉游村的模式，而晚上，迪达拉则时不时地能够找到机会打趣阿加莎几句，令阿加莎觉得有点忿然，但，也有点快乐融在其中。
待妹妹把早已挖遍了村庄及附近的每个角落，直到再也找不到没带迪达拉去过的地方都玩遍后，他们又兴起了在村里玩躲猫猫的游戏。
阿加莎一直有些想不通，自己妹妹只有12岁不提，但是迪达拉看上去已是将要成年了，应该有十六七了吧，却乐于和小孩子玩一些低于自己智商破坏自己气质的游戏。
然而看到妹妹高兴，她也乐意把自己的疑惑埋在心底。也许迪达拉也是这样的吧。所有的都不重要，看到妹妹开心就好。
有了这个想法的阿加莎心里忽然莫名郁卒，手下一不小心，被针扎到了。
无奈吮了吮自己的手指，看到外面天色渐晚，起身欲去厨房帮忙。
——阿加莎！妹妹她不见了！
阿加莎闻言一阵恍惚，看着迪达拉一脸的焦急，忙问道是怎么回事。
原是他们又在玩捉迷藏，可妹妹躲起来后迪达拉却是怎么也找不着了，这种情况还从未发生过。迪达拉一时心急，想着阿加莎估摸着会比较了解妹妹，便回来寻求帮助。
怎料，其实阿加莎虽然十分宠爱妹妹，但平时忙于家里的作业劳动，从来都是放任妹妹在外的，也从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又怎会知道妹妹平时会去哪里？现在才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作为一个姐姐的失职，正因为这种放任才导致了现在这样的局面。左思右想也寻思不到办法，只忽然冲出了家门去。
迪达拉也不知阿加莎心思的百转千回，见她跑出去以为她有了想法，也急急忙忙赶了上去。
然而跟着那个柔弱的背影围着村子无目的地绕了几圈后，迪达拉终于知道阿加莎自己也没有头绪，只得提议去村外也找找。
当两人终于在村外密林外围的一棵大树上看到妹妹娇小的身影时，夕阳终于也依依不舍地落下了地平线。
——迪达拉！你竟然真的找到我了！我好高兴！
此时的两人皆是衣发凌乱，长吁了一口气的同时呆呆地看着妹妹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知道吗？我和上帝打赌，如果你找到了隐藏在树上的我，那么你就是我的那棵大树。
阿加莎看到妹妹的眼中神采飞扬，终于知道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迪达拉，做我的大树吧！我喜欢你！
妹妹坚定地看着迪达拉，流光溢彩，尽在那褐色的眸中。
阿加莎好不容易将自己的目光从妹妹身上移开，看向迪达拉。
阿加莎觉得好像过了一万年那么久，终于听到了迪达拉略微颤抖着的声音。
他说：好。
阿加莎感到脸庞上有两道清清的水滑过。
【七。】
阿加莎觉得自己当时会哭是因为被两人的真情所感动了。
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地过，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一天里大半部分时候都看不到那两人，只是每当吃饭时，饭桌上会有两个总腻在一起的身影而已，阿加莎由衷为妹妹找到了自己的“树”而感到高兴。
真的。
阿加莎想着就这么下去真的挺好。但是，她忽略了在暴风雨前世界总是平静的。
【八。】
晚上，阿加莎早早地爬上了床，忙了一天身心俱疲却还没有一丝睡意。她抽出床头边木柜子里的那本书。前两天正看到了高潮部分，心有点痒。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阿加莎懒懒地喊了声“进来”。
出现在门口的那人着实把阿加莎吓了一跳。是迪达拉。
——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吗？
——只是没想到是你。
——呵呵，你还是那么可爱。
阿加莎忽然想起了迪达拉刚来的那阵子，几乎每晚都会产生这样一段不长不短的类似打趣的对话，有些怔忪。
迪达拉见她不说话，也不客气地坐在了床沿边，不意外地得到阿加莎一个白眼。
——呵呵，这屋里又没有椅子，你让我能坐哪呢？
——妹妹呢？怎么不找她去玩？
——今天玩得累了些，已经睡下了。
——然后你就跑来找我了？
话说出口阿加莎就后悔了，口气怎么听怎么像个等待丈夫归来的怨妇。
……其实，我是不是喜欢迪达拉？
阿加莎正暗自懊恼，就被忽而到来的心里的想法吓傻了眼。
——找你聊聊啊。诶，你在看这本书啊，结局很悲哦，不适合你。
阿加莎脑子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似乎也失去了思考能力。
——呵呵，不理我的话我就走喽。
于是后来迪达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阿加莎都彻底地无视了。
一整个晚上阿加莎都在想迪达拉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心里忽然出现奇怪的问题。然而思考了太多的后果便是那种自从那天捉迷藏事件发生后拼命压抑的东西马上就要呼之欲出了。
在窗外的天空出现鱼肚白的时候，阿加莎终于支撑不住，想要睡一会。她告诉自己，就睡一小会儿，然后就和往常一样进入忙碌的生活中。
阿加莎拿起了躺在自己肚子上的书——“是个悲剧哦”——那人的神情话语无法避免地涌现出来。本想放好书本就钻入被窝的她还是放弃了在太阳升起前再补睡一会儿的想法，她知道，即使她已经明确了心底的那份柔软，但是，这确确实实是场悲剧。
【九。】
这个夜晚就如同飓风席卷了阿加莎的内心世界。
虽然阿加莎刻意把自己的每一天安排地和平时一样，事实上也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她隐匿得很好，除了她自己。
阿加莎无法欺骗自己，但没有任何值得一试的方法。她或许真的是喜欢迪达拉的，这是她在那个一整夜思考后的结果。
白天还是那样，夜里却一再地失眠。阿加莎急切地想要解脱，心里叫嚣着寻找着出口。
她慌不择路，不计后果。
所以，阿加莎在一天下午，迪达拉和妹妹都出去了后，走进了迪达拉的那间屋。她很慌忙，没来得及细想什么，将一张纸条塞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于是心里终于平静了，就像一个缺口得到了填补，阿加莎又可以过上平静安详的日子了。
只是这终究是场悲剧。阿加莎只有不断对自己说：迪达拉是妹妹的树。才避免既定的一切出轨。
迪达拉和妹妹的感情似乎越来越好，阿加莎心里苦涩，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动人。
一家人时常在饭桌上讨论他们的未来，费昂爷爷说要一个葡萄园大婚礼，奶奶说赶紧生个大胖儿子，阿加莎但笑不语，妹妹羞红了脸。
迪达拉一直在点头，阿加莎分明看到他眼中有丝迟疑。
阿加莎知道，他会离开，但还会回来。
因为迪达拉是妹妹的树。
那张纸上写着：Je t'aime。
【十。】
迪达拉要走了。
妹妹闷闷不乐。
迪达拉给她承诺，待自己环球旅游完成后，便回来和她永远在一起。
他说：旅游的时候会寄各地的风景明信片回来，给爷爷奶奶讲故事，给妹妹说近况。
他说：妹妹你也可以写回信，把你的思念告诉我。说着狡黠地一笑。
妹妹还在赌气，说：我又不识字，写什么写。
阿加莎看到迪达拉的笑容滞住，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眼眸。
阿加莎低着头，看着地面，听到迪达拉说：没关系，我写给你就好。
第二天一早，迪达拉走了。
【十一。】
阡陌交通。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
在农家的院子里，有上了年纪仍精神烁烁的老妇人在拍打着晒在明媚阳光下的衣裳被褥；可爱的姑娘抹着额间晶莹的汗珠，在小块的田地里小心翼翼地作业着，不时地抬头向趴在内屋窗台上的小人儿展开一抹动人的笑容。偶有年轻小伙子吹着响亮清脆的口哨走经院外那条小道，向这屋的姑娘们抛来一个媚眼，惹得她们咯吱咯吱地笑开了。
——嘿，阿加莎，有你们的信！
那个窗台边的小人儿忽的从屋里跑出来，从邮递员手里接过印着美丽山水的卡片，心里乐开了花。
【十二。】
“好啦，我们的故事到这里就讲完啦。”讲台上老师温柔地笑着，一双紫眸晶晶点点。
讲台下的孩子们似乎都还意犹未尽，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而那漂亮的老师也不恼，只是任由他们互相分享着只属于青春的那份张扬与心酸。
忽然看到底下有只小手举起，她点了点头示意。
那是个很可爱的女生，她问：那老师有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棵树呢？
漂亮的老师看着她，似是透过她望到了阳光下晶莹剔透的青葡萄一般。
孩子们这么想着，因为他们看到老师非常幸福地笑了。
漂亮的老师说：嗯，已经找到了。
夕阳西下，远处高山层叠交错，小路两旁的草儿欢快地成长。
尽头的村庄才露出了她小小的一角，她却似乎已经闻到了只属于青葡萄的那股独特的沁香，兼而有着一种酸酸的感觉。
随着村庄在她眼前越来越大，她也看到了村口的那对人儿，一双褐眸，一抹金黄。
她加大了笑容，步伐坚定地走向了他们。
【十三。】
我的确找到了我的那棵树，只是它仅仅是漫漫人生途中的一处风景，终与我错身而过。
Je t'aime。我爱你。
—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短篇
